“你好,这是我爸的死亡证明,还有户口本,请帮我查一下他名下的银行卡。”
“麻烦你,帮我把流水都打印出来。”
“你好,这是我爸的死亡证明,请帮我查一下他名下的电话卡有没有欠费?”
“麻烦你,帮我把他的通话记录都打印出来……”
“你好,这是我爸的死亡证明,请帮我……”
手里的资料逐渐变得厚重,从一小叠变成一小兜。
然后开始一笔一笔的查银行卡的流水,再给每一个电话号码打电话,还有微信里的每一个人……
“老屈,你总算冒头了……”
“老屈,多年不见,咋啦……”
“喂,哪位?”
“是小屈吧,我一看到是老屈的号码,就猜应该是他女儿,是这样的,丧葬金……”
还有一些打了不接的。
只有一个电话,拨打过去之后,一直没有人说话。
屈芸能感觉到对面有人,因为隔得远远的,她似乎听到另外有人在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但实在太轻,她听不清内容。
微信的消费记录里,没有任何女性消费的痕迹,烟、酒、快餐、药店……
银行卡的流水里,每个月固定有两笔总计两千四百多的支出,是来自保险公司的扣款。
屈芸给这家保险公司打了电话。
“我想查一下,我爸买了什么保险?”
“女士,经过查询,你父亲屈先生一共买了两种保险,一种是我公司发行的分红险,相当于强制储蓄,也相当于您结婚后合法的私房钱。”
“你是说,这份保险……”
“对,这是屈警官给您买的,受益人写的就是您的名字。”
“另一份是?”
“另一份是给赵女士买的百万医疗险和重疾险。”
“他……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买的?”
“嗯,让我查一下,屈先生的第一笔扣款是在11年。”
11年?
和妈妈离婚那年开始。
这样的人,哪个女人会不要名分、不花他钱、见不得光的跟着他?
除此之外,因为银行流水只能查五年,这五年里,每年的五月份,或早或晚,银行卡的流水里都有一笔一万的取款记录。
这是他每年除了房租之外最大的一笔开支。
他都用在哪里?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苦衷?”
屈芸窝在沙发上不想起身,良久之后,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妈,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家属院里的琴姨?”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电话那头不耐烦的问,“你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这都好几天了。”
“妈,那你记得琴姨的儿子吗?”
“记得,耶,这么说起来,她儿子好像没听说结婚了,你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我想想啊,好像差个四五岁来着。”
电话里喜滋滋的问:“这样好,知根知底的,你要是有这个心,我去问问老伙计,看能不能安排一场相亲。”
“妈,没那么麻烦,现在要是有个电话号码,我就自己联系他得了。”
“也行也行,我去问问,他爷爷奶奶好像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呢。”
“那孩子以前就长得好,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歪,”妈妈又不开心了,“好像听说他也是警察,这个,嗯,女儿,要不咱再看看,你姨妈家有个远房表侄,就在纯安烟草局上班,轻松稳定还收入高,不比当警察的强多了……”
“警嫂么,也就名头听起来光荣……”
屈芸挂掉了电话,她心里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烧,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但她没有发现,她的楼下有一辆车,从她回家后就一直没有动过。
此刻她一出门,这辆车子也启动了,不远不近的缀在她身后。
……
……
“哎,听说了吗?有人向政委自首了。”
“真的?是谁?”
“不认识,说是鉴证科去年刚分配来的技术员,没编制的。”
“认的什么罪?”
“说是想要个转正的机会。”
“这话咋说的?真的吗?”
“那谁知道,据说,他并不是想专门搞肖哥的,就是看谁倒霉碰上了丢了编制,他好捡个漏。”
“这话你信吗?”
“哈哈,我们信不信的不重要,得看领导怎么发话呀。”
“对了,老肖知道了吗?”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过,这老肖可一点都不憨。”
“那是娶了个好老婆,这指定是他老婆的主意,我就说么,他老婆这个人鬼精鬼精的。”
“那我得让我老婆多跟她好好学习学习了。”
……
有人自首的消息像风一样快速传遍了警局上下。在警局已经睡了几天的肖哥一骨碌爬起来:“是谁?让我看看是谁害我?”
“技术员小方?他为啥害我?”
……
负责这次调查的苦丁汪副局长:“那就详细说说吧?你因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前辈和同事?”
他的桌子对面,坐着的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身材中等,神情阴郁。
这就是主动来投案自首的小方。
“我不是想害肖哥,我就是想……想早点转正,”小方说,“我们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待遇差太多了,同工不同酬,我心里不平衡。”
“所以就想……”
“老实说说,你是怎么做的,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汪副局长听完他的辩解,又继续深入的问。
“这两天科里也没有重要的尸检,那些重要的我也不敢动手的。”小方详细的说,“我知道这次接受委托的是个死于心梗的,想着这个哪怕出错了,也能把影响控制到最小范围。”
“所以我趁那天肖哥他们正忙着,就拿注射器,给蒸馏水的瓶子里注射了十毫升的**水。”
“这样一些需要用蒸馏水的检材就被污染了。”小方再三鞠躬道歉,“领导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所以,死者屈某的遗体被火化也是你搞的鬼?”
“不不不,领导,这跟我没关系,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我也就实验室自己的地盘上能大着胆子搞点名堂……”
“领导,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清楚啊,再说,那是肖哥的工作失误了,已经定论的,他”为啥还要往回领?”
“领导,所以这,这真的……”
“就这些,还有别的补充的吗?”汪副局长问。
“我都说了,没有任何隐瞒。”小方言辞凿凿的保证。
“那行,那就在这份供述上签字吧。”
一直到小方签好字,汪副局长才拿出肖哥准备好的其他资料:“既然你已经签字承认自己的供述,那么,现在警方有理由怀疑你跟一桩谋杀民警的案件有关……”
小方目瞪口呆:“不不不,领导,这跟我没关系……”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嫌谋杀、以及破坏证据、妨碍司法公正……”
“不不不,领导,这是两码事,我跟这个死者毫无瓜葛,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们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死者的死不寻常,但你在司法取证阶段,恶意且精准的破坏了部分关联性的证据,你觉得上了法庭,法官会怎么看待你这个不小心的行为?”
“还有,作为警务人员,你应当知道,没有什么收好处的手段能瞒得过经济侦查,除非你不收。”
“既然你不收好处,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做好人好事吗?那你政治觉悟用错了地方吧。”
“不不不,领导,我没有做过这些……”
“说清楚,你没有做过哪些?”
“我没有杀人,也没有破坏证据,我更没有收到好处……”
“你没有破坏证据?那鉴证室里的检材是你污染的吗?”
“是,是,不不,不是,不是我……”
“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不是你,”汪副局长将他签字的供述词拿出来,“这是你签字确认的,你这是在做虚假性供述,将来上法庭,这可是从重从严的标准之一。”
年轻的小方:“我我我……”
“事到如今,组织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将来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同志犯错误,组织给你个机会,检举揭发有功,隐瞒余罪重罚,怎么选,看你自己。”
说完,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满头冷汗的小方同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难怪林彦儒这小子明里暗里都力排众议坚持用“恶性竞争、作风问题”来查。
看,果然有鱼上钩了。
这露出水面的,和藏在水面下的,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都别想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