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契三十世癸已年四月初,启云帝夜半带精兵抄了当朝大族洛氏。将洛氏九族全数抓紧监牢,左相之子洛笙华,因启云帝念其有保家卫国之功,特流放边疆免行刑之苦。行刑当日,皇后洛氏披发赤足大闹法场。终无果,自刎于行刑台。左相洛梧让被赐死,终年五十一。
这是洛笙歌从大婚以来第二次上史书。
在百年后,世人知晓她的模样,只不过这史书上的寥寥几句“皇后洛氏”罢了……
***
太阳失去了春天时的那份温柔,像火球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似乎要散发出全部热量。整个皇宫热气蒸腾,少不得有宫人拿着一大块的冰往各个宫里跑。那刺穿云块的阳光就像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浅灰、蓝灰的云朵缝缀成一幅美丽无比的图案。无论是从宫道上吹来的热风还是御花园已经焉了大朵花儿。成群的蜜蜂依旧是在花从中忙碌着,吸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而那金黄色的琉璃瓦在这样的阳光下,更加透亮。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寝殿里。
头痛欲裂……
看着房间四角立着红木柱子,鲜艳的红色纱帘随风而漾,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让我眨了眨眼睛。
我居然还活着!我不是拿着那剑自刎了吗?
我本想动一动,却发现脖子传来的痛感让,我顿时住了动作。看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想喊人,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我伸出舌头湿润了般,用着自己虚弱沙哑的声音唤道:“草草……草草。”
外面立即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我看到草草穿着一身淡绿色宫装跑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浓浓的中药碗。那种浓厚的味道,依旧的那样的熟悉。
草草在我旁边跪了下来,欣喜般地对我关切道:“娘娘,您总算醒了。可算担心死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叫皇上……。”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我费尽劲力气抓住她的手,她迷惑地转过头来,我小声道:“不要!不许叫他来。”
我才不愿见到他,我才不要叫见到他!
草草双手握住我的手,妥协轻叫了一句:“娘娘……那奴婢先喂您喝药吧。”
“好。”草草将我扶了起来,坐在*头靠着软垫。
我这才发现脖颈处被纱布缠绕,怪不得极是难受。
草草喂着我喝药,才将事的详细句句对我说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小口小口地喂我道:“娘娘,那日您倒在行刑台上被抱皇上抱回宫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您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着急。唤了整个皇宫的太医才将您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不要提到他,我昏睡了多久?”我看着面前棕黑色的药碗,那浓重的药味让我皱眉。
“五日,这五日来娘娘一直在发高烧,皇……。”草草说着,嘴角漾着笑意。似乎在觉得,我被白翎羽照顾着的模样很幸福?
呵呵。
杀了我的父亲,又对我那样好。
白翎羽这样到底什么意思?!
好像他做出一个好好夫君的模样,就可以被所有人所原谅他为皇帝而做出的不耻的事情。为什么草草可以这样?她不是从洛府从小服侍我的人吗?
“说了不要提到白翎羽你当没听到吗!”我气绝,一把挥开草草端的药碗:“滚!滚出去!”
草草被我这样的举动吓得立马跪着退后了几步,连连给我磕头,嘴里叨着:“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我反应过来,刚才的确失控了。但是我现在只要一听到“皇上”这个词心中就莫名的烦躁。
看着草草也着实可怜,我只得叹了口气:“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草草这才止了磕头,怯怯地看着我。我揉着太阳穴,头疼的实在疼不行,恨不得将脑袋敲碎,见草草还没有走,便问道:“那时我外出近一个月时回来带的治头疼的药呢?”
草草咬唇一动不敢动:“吃完了,娘娘。”
我靠在软垫上,想起那时行刑台上的场景,不觉泪盈眶,内心悲愤不堪:“我的家人……是如何处置的?”
草草细细给我道了出来,她说:“娘娘,少尉大人皇上念及他多年征战和平复民乱并未处决,只是将少尉流放边疆。至于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怎么了?”我赤着足,走到草草的面前。因为脖子不敢乱动,只得垂眼看着她。
眼泪啪嗒一滴便划过脸颊滴在她的眉上。
草草颤着嘴唇,一字一句道:“丞相大人他……他还是被。”
“处决”两字草草并未说出来,我知道的,知道是如此的。
这个时候,我谁都失去了。
我真想回到大天朝,虽然男友背叛,但是也没有像这样难受。
我抱着膝盖发呆了很久,整个人像被抽了魂般。
直到我听见白翎羽来了。
那老太监尖细的声音不会错的。
我用被子蒙着头,不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关门声砰然而止,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胆怯。
到底在害怕着什么呢?我问自己。
人最害怕的就是:连问自己的问题,都无法回答。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整个房间静寂无比,连阳光下飞舞的细尘都停止的跳动。
被窝里面的温度渐渐升高,眼前都是漆黑一片。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它跳得很快,好像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都让我不得不捂住耳朵。
我的手紧纂着被单都出了汗,可是我还执意抓着。因我知道有个人就在我的旁边坐着,我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
或许,只有这种全身被热感包围的时候,才可以让我稍稍安心一些罢。
白翎羽已经跟我撕破了脸皮,平日里那些好言好景,早烟消云散。
外面的人叹了一口气,半天不言。
我躲在被窝里想啊,是不是白翎羽作为皇帝也有诸多无奈呢?
怎么可能,再无奈关我什么事。
我为何要体谅他!
难不成白翎羽以为,杀父之仇只要有一个难言之隐道出来。我和他就可以一笑泯恩仇。
太搞了吧。
我也不知道躲了多久,竟然在这样闷热的环境中差点憋坏了。
正等我挥开被子时,外面空无一人。
而我被这样的空气闷着头实在困倦,也没多想倒头便睡。
不管开心的好,伤心的也罢。
也不能为难了自己。
要是有一种药可以一睡不醒,就好了。
梦中的我大梦千年,好像又像我读高中的时候,美溪坐在我的旁边。
我的历史老师敲着教鞭,因为主人的常握着而变得光滑无比。历史老师带着金丝框眼睛,用教鞭拍桌曰: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你们上课睡觉做什么?有什么意义?不要妄想电视上的什么穿越啊!世界上没有穿越,更没有格格……
***
嗯。
未来的近一个月里,我都有在养伤。
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还活着。的哥哥,还活着。我怎么能自私地死掉呢。
我想,等有一天我与他再碰面的时候,我能笑着对他说:哥哥,在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里,笙歌都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哟。
为了实现这个场景,我必须好好活着。
此时的我扭着脖子,总算舒坦了许多。穿着我的粉色小蝴蝶宫装喝着上好的“碧潭飘雪”。
嗯。
除了这个,还有就是……我的头疼病复发了。
许是那日淋多了雨,又或者是太过悲伤。
反正那时候我头插着金针过了一整晚,算是白费了。
我每次头疼的时候,我都不敢叫太医,也没让草草知道。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能做。
依着草草的想法,定是那白翎羽对我痴情深深。若是我告诉我的头疼,她定会跑去白翎羽身边禀报。
那么,我软弱的一面岂不是要让那个混蛋看到。
我才不要这样!
既然,我背后已经空无一人,心中也没了顾忌。
那么那么,我就可以逃离白翎羽那个混蛋的魔掌了吧。
我站在大大的铜镜面前,看着自己快要及地的发。伸手唤来草草:“给我找把剪刀来。”
草草一听,本想劝慰我:“娘娘……您。”
“我若是想不开早自绝了,还等到这时候?”我笑的淡淡。
草草看了,便乖乖给我去找了一把剪刀来。
我拿过剪刀将自己的长发,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极了尼姑削发的感觉。
我把自己的头发剪了大半,草草看着比我还要疼惜我的长发,直直喊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我将手上的断发伸了伸,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着急的面容:“我在剪头发啊!”
果然,头发就是重。将它们减到了我过肩一点的地方,顿时脑袋都轻了许多。
我又剪了一条红绸,将头发全数绑了起来。
要赶草草出去的时候,草草很是不解。
我只是叫她帮我磨好墨,又准备好了纸笔。
端坐在案台面前,我开始用自己的梅花小篆写着。
我写的很认真。
以此来表达我内心的决绝。
最后,我将长发放在写着字的信纸旁边,看着半束阳光投了进来。
我突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时光好像一下子将我变成了九十岁的老人,将我放置在忘川河边,看着隔岸红尘忙似火。
我从梳妆台里的柜子里拿了那个桃花佩,即是对洛笙歌如此重要的东西,我若不拿走或许会被谁拿走也不一定。
刚好,如果我遇到宇文书的时候,可以问一问这个玉佩是不是他的。
待我换上了从前偷跑出宫的男装,再加上当初“一百块都不给”时白翎羽给的那些银子。
我翻开了*板,叫上保镖花花。
跑路了。
我走的时候,看了眼死寂般的房间:“草草,原谅我的自私罢……”
当*板最后关上的时候,窗户吹来的轻风轻轻吹起信纸的衣角。
只见信纸上写着:白翎羽,古有割袍断义以示决断。今,我割发断情。就此,我们再无夫妻之名。
尾款我题上了笙歌的名字。
因为,前世的我,也叫做笙歌。
我和花花出了地道,我直奔马商处买了一辆马车,又让花花驾着马车带我去集市成衣坊去买了些衣服和软垫。
当我出落桐城门的时候,城里面正好奔驰来大批的军马。那军官拿着拍子,大声厉言叫守城门口的官兵把城门关上。
那些士兵关上了城门,只听得那些需要出城的人们唉声载道。
可,那关我什么事呢,我已经出了城了。
若可以,我真希望,我以后永远也不要回来。
一路上,因着我并不会驾车,所以都是花花驾的。
花花问我要去哪里的时候,我正在某个路过的小镇里买大饼吃。
我啃着大烧饼,递给花花一块。
她坐在马车上,坐姿着实豪迈。于是乎,我们两个就同时啃着光饼,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小镇,就听见里面有士兵在通缉一名犯人。
谁呢?
我怎么知道。
为了避免我的人搜查到,我特地换了身上的女装。
因为怕白翎羽查出来是我去男装,那时候我就叫花花出面去买。
而我,可以躲在马车里就躲在马车里。
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我才敢下车买大饼吃。
说实在的,这个大饼趁热的味道比冷的好吃上许多。
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哥哥的笑颜。心里不觉心酸,我躲进了马车。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
思酌良久,我挥开马车的门帘,对花花说道:“花花,我们去桃花山庄吧!”
“桃花山庄?”
“嗯!”我点头。
我要去找苏幕遮,虽然此时的我心里怪没有底的。
如果离开了白契国的土地,离开白翎羽所控制的范围。这样,白翎羽绝对找不到我了吧!
一路上,即便是遇到强盗土匪什么的,花花可以保护我。
为了抄近道,期间马车还要经过沙漠。我和花花只得将马车卖了,买了骆驼,水,防晒的面巾和不少的干粮。
我身上的这些银子一路过来已经用了一半,与一群也要去红南国东部的旅者同行。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沙漠上走了十天。
这十天里我都在想,我去了桃花山庄,苏幕遮在不在那里呢。
万一不在我要去哪里寻到他。
如果苏幕遮在的话,我应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收留我呢。
是了。
我逃出了皇宫,就变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路途上,我遇到不少人。。。
比如此时坐在我旁边这个长得可萌可萌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萝莉吧。
她自称是江湖上一个叫做明教的教派,这个明教好像在江湖上被人称道为:邪教。
也就是混黑道的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是我和花花在买骆驼的时候出现的,因为我和花花从未买过骆驼,所以少不得被骗。
一只骆驼二十两银子,你说坑不坑。正当我要交钱的时候,好歹那姑娘拉着她的小狗一把跳出来,让我把银子拿回去。
她跟小贩一直说着,吵着。那叫一个泡沫飞扬,你来我往不停歇啊。
直把那小贩说的一脸生无可恋。
姑娘飒爽叫我付钱的时候,我问道那小贩多少银子,那小贩伸出五指。
“十两?”我问道。
那姑娘摇了摇头。
“五两……?”我问。
姑娘再次摇了摇头。
“那到底几辆?”我一脸黑线,丫的不就卖个骆驼至于这样吗。
那姑娘摇了摇头,那表情跟我看翎若觉得他“似觉得我孺子不可教也”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办,我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姑娘指了指小贩,扬眉问他:“你说几两啊!”
那小贩正要开口,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骆驼贩子脸吓得那叫一个惨白,吞吞吐吐道:“免……免费!”
我听到这话,拍了拍花花的肩膀:“做人当如这姑娘。”
然后未来的日子,我身边的两个人联合来嫌弃我。
你说我苦不苦。
宝宝心里苦啊……宝宝无处诉啊!
好吧。
那姑娘虽然人霸道了些,成天带着个猫耳的帽子看起来还是着实可爱的,而且加上她近乎惨无人道的砍价功夫,我简直都要仰慕她了。而且刚好也要去红南国东部的某个地方做委托,便与我们一起同行。
这姑娘是名字叫做喃笙,当时她跟我说的时候,我摇了摇头,可惜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居然叫男生!”
让我的接受到的是喃笙嫌弃的眼神。
喃笙说她的狗狗叫阿布,是她娘亲从天山上捡来了一条神狗,据说可保她平安。
据她说,她八岁便出来行走江湖,能活到现在,确实有点让人诧异。
可不得相信这只狗貌似确实有点神力……?
有了喃笙,我一路上可是不无聊了。
等我们离开了沙漠,我还意犹未尽地觉得这十天的路途好像也不远。
我记得我曾看过一个问题。
大致是有个人问,从伦敦到罗马最短的路是什么?回答多种多样,有的说从地图上走,还有很多人从地理角度详细论证。最终一个答案最让人满意,那就是:找一个好朋友!
找到一个好友,沿途的任何风景都变成了美好的。
当我和喃笙离开的时候,我和花花将骆驼卖了。重新买了一辆马车去往桃花山庄。
多天所怀念的,终于要实现了,想想内心就有点小激动啊。
然而,我们到桃花山庄的时候,我不敢去大门那里问。
花花也不帮我,对我冷眼相看。
嗯。
于是乎我相处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呢,就是让马车停在桃花山庄的门口。
我觉得吧,这山庄有那么门客,总会有人注意到这俩不停正常的马车的。
我在马车里,窝了一天之后,整个人都快颓废了。
突然,有人敲了敲马车的外壁,这让我整个人蹦了起来。急急挥帘,才发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我说:“这位公子,我们这里不允许在门口停车,请让让道吧。”
我听了这句话,正要将马车掉头离开准备去桃花山庄山下的小镇看看。在客栈里住几日,看能不能蹲到苏幕遮。
没曾想啊没曾想,那小厮叫住了我,说:“我们庄主请公子进庄。”
我眼睛顿时就亮了:“你再说一遍!”
“我们庄主请公子进庄。”小厮说道。
我跳下马车,拉着小厮就走:“好啊好啊,我们走吧!”
小厮正遥指问:“那那个姑娘……。”
只见他遥指的方向,空无一人。
那小厮挠挠头:“诶,奇怪了,刚刚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姑娘的吗?”
我心里欣喜地早忘了解释,拉着那小厮的袖子说:“走吧走吧!快些进屋里去。”
“好,公子请随我来。”
小厮不明不显地弄开了近乎沾了粘合剂的我的手,我一点都没有发现。
我心里不停念叨着:苏幕遮,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终于可以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