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也是近江人,你们说的这个故事我也听过,那么你们的爸爸叫什么名字?”苏晴装作不经意的问起,破获毒品工厂的确系两个人,一个叫韦康已经死了,另一个叫刘昆仑,现在叫王海昆,难不成这俩孩子和王锡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妈妈没告诉我们,她说知道了没好处。”木孜回答道。
“那你*了?”苏晴继续追问。
“他死了,我们没出生他就死了。”这回是塔格回答。
苏晴哦了一声,碍于身份,她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饭后,苏晴安排车送两个客人回家,塔格说我们的自行车还在您家里呢,苏晴说阿姨记得,已经放在车上了,跟你们一起送回家。
保姆车把木孜塔格放在小区门口就走了,俩人推着自行车回家,短短的一段路程走了很久,一直在讨论王锡之家的豪富和这顿饭的奢靡程度。
“一顿饭怕是要上万。”木孜说。
“不止,苏阿姨开了一瓶红酒,我听服务员说是罗曼尼康帝,那是很贵很贵的红酒。”塔格这些知识都是网上看来的,生活中别说罗曼尼康帝了,就连长城赤霞珠也没喝过。
“有多贵?”
“起码五六万吧。”
俩孩子都发出丝丝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其实春韭的面馆也挺挣钱的,一个月下来也有好几万,但是那都是辛苦钱,起早贪黑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休息,而且没什么保障,有个病啊灾的就全完,还要供养两个孩子,春韭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有钱真好。”塔格感慨道。
“是啊,有钱真好。”木孜也说。
说完这句,俩人都沉默了,强烈的对比让他俩有一种绝望的情绪,就算考上好的大学,就算进了五百强的公司,就算一个月工资十万,怕是也达不到这样的消费水准了,穷人的孩子,再努力也就是个中产阶级。
直到走到家门口,塔格才缓过劲来,向姐姐许下誓言:“等我工作了,也请你吃大餐,喝罗曼尼康帝。”
“你俩聊什么呢?”正巧刘昆仑走了过来,“我听见罗曼尼康帝了,小孩子可不许喝酒。”
于是塔格将王锡之妈妈请吃饭的事儿说了一下,刘昆仑笑道:“罗曼尼康帝啊,以前我都拿来炖牛肉用,味道一般。”
木孜塔格面面相觑,表哥啥时候这么牛叉过,难道是在梦里。
……
第二天,面馆生意依旧火爆,中午外面排起长龙,外卖骑手等了一片,以至于春韭后悔不该开通外卖业务,现在三个人忙的脚不沾地都忙不过来,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食客,时间已经下午两点。
春韭正想和刘昆仑商量一下,是不是让四姐和康哥过来帮忙,店里又进来一个客人,四十岁上下,丝绸衬衫牛仔裤,墨镜卡在头上,风度翩翩的很有味道,一看就是文化人。
“老板你好……咦,我怎么觉得这么面熟,咱们应该见过。”那女人看着春韭,恍然大悟,从包里摸出名片来,“我是冯媛,您还记得么?”
春韭记性也很好,立刻想起当年的报社女记者冯媛,采访过身残志坚的刘昆仑,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混成了昆仑哥的助理,后来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还跟着王海昆工作,她看一眼名片,是独立制片人的头衔。
“是这样,我想做一个视频节目,关于美食的。”冯媛拉了把椅子坐下,洋洋洒洒的侃起来,春韭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不回答。
“怎么样,不收你钱,免费推广。”冯媛说。
“你问他。”春韭冲冯媛背后努努嘴。
刘昆仑站在后面有一会了,他当然是认识冯媛的,时隔多年,看起来冯媛过得并不怎么样,她的包虽然是名牌,但边角已经磨损过度,表面光鲜内里落魄,大概就是这个情形了。
冯媛确实处在落魄的边缘,这些年她混的惨淡无比,从王家离开后,她几度创业,拍过电影,搞过公众号,投资过共享经济,最终一事无成,沦落在破产的边缘,无奈之下离开北京那个伤心地,回到江东,继续从零开始,做一个视频自媒体人,她的计划是从美食文化做起,昆仑面馆就是第一个采访对象。
她是从网上发掘的题材,发现这家网红馆子其实并不是靠小哥的颜值炒作,而是早就出过名,十年前的美食指南上就有,只是这些年被人遗忘了而已,冯媛就决定专门挖掘这些被人遗忘的美食。
冯媛回头,正看到刘昆仑的笑容,那是看到故人的温暖笑容,颇具治愈性,饱经风霜的冯媛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电流打了一下,莫名有些感动,网上看形象觉得帅,线下看到真人,才发现自己浅薄了,哪里仅仅是帅啊,这是发自内心的暖。
这一刻冯媛下定决定,一定要捧红这个帅哥,哪怕自己现在还没红。
刘昆仑拉了把椅子倒着坐下,双手抱着椅子背,望着瞠目结舌的冯媛:“你想怎么个推广法?”
“我我我,我改主意了,面馆不需要推广了,需要推广的是你,来来来,给姐姐聊聊,你都有哪些才艺?”冯媛拿出录音笔,满脸期待。
“什么叫才艺,会打架算么,写毛笔字算么?”
“什么都算,只要能吸引眼球,当然,积极正面高大上的才艺会更受欢迎,高尔夫打得好,肯定比擅长吃大肥肉更好。”
“等等,你想干什么?”
“全民偶像,我觉得你可以参加海选。”
“全民偶像?”刘昆仑想到逛街时市中心摩天大厦的巨型广告牌上一群俊男靓女搔首弄姿,时不时闪现四个大字:全民偶像!这好像是一个选秀节目。
“冠军奖金一亿元,只要有投资,有包装,有好的团队帮你操作,我相信你可以的,奖金咱们五五开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冯媛眼中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刘昆仑手机响了,看了一眼说:“春韭,给冯记者来一碗米线,加牛肉加茶叶蛋,算我账上。”说完起身就走。
“哎,你怎么走了。”冯媛追出去,“五五开也有五千万啊,你不稀罕啊。”
“我有事,不稀罕。”刘昆仑头也不回。
……
是四姐刘沂蒙在叫他,康哥的越野车就停在路口,三个人要去做一件事,扫墓。
清明早就过去了,不是扫墓踏青的季节,通往公墓的道路空荡荡的,康哥驾车,刘沂蒙坐在副驾,刘昆仑只能坐在后排,一路上康哥开着车窗沉默不语,外面鸟语花香,初夏的风光明媚。
公墓空无一人,三人来到韦康的墓前,黑色大理石墓碑前摆着枯萎的花朵,不知道是谁来扫过墓,二十三年风吹雨打,墓碑的金字都褪色了,镶嵌的照片上,缉毒英雄容颜不老。
“也不知道这里面放着的是谁的骨灰。”刘沂蒙说,“这么多年,浪费多少眼泪,你倒好,在外面潇洒风光。”
韦康说:“盒子是空的,这些年的苦楚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英雄,是上面钦点的人物,身不由己啊,几十年隐姓埋名,不能回家,女朋友也跑了,我母亲去世,我也只能偷偷跑来看一眼,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毒枭报复心很强,如果我继续在近江当警察的话,这里面摆着的可能就真是我的骨灰了。”
刘昆仑想到张彦斌几次三番的报复,暗道康哥说的没错,阴差阳错,这是宿命。
康哥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舅子,问刘沂蒙:“听说昆仑后来发展的不错,你们怎么就断了联系呢,好歹也是一家人啊。”
刘沂蒙说:“王海昆又不是刘昆仑,这是两个人。”
康哥说:“是啊,人是会变的,环境改变人啊,只有坚强的意志才能对抗外界的侵蚀,我真是想不到,那么单纯热血的少年,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这是金钱的魔力么……”
刘沂蒙打断他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别参悟,我说的就是最直白的意思,那不是我弟弟,我弟弟在你旁边呢,对,他就是小五,刘昆仑。”
韦康诧异的看着刘昆仑:“这不可能吧,咋回事这是?”
刘沂蒙说:“简单说吧,他被另一个人夺舍了,他又重生了。”
韦康拿出烟来点上:“不行,我的缓缓,人老了,受不了这个绕脑子的事情,这不是封建迷信么。”
刘昆仑说话了:“康哥,有句话在我心里藏了二十三年了,那一枪,对不起。”
韦康这才正视这个青年,姐弟俩没有必要骗他,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的,眼前的人就是刘昆仑,当年那个莽撞桀骜又单纯的小弟。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一枪,真的差点要了我的命啊,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都过去了,算了算了,我利用了你,也得向你道歉,还有苏老板,虽然他罪有应得,但对我是真不错,我欠他的,还有袁子慧,还有苏晴,一个个都家破人亡。”韦康坐在大理石台阶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沉浸在往事中。
“后来钦点我的大领导双规进去了,我的直属上级詹树森也落马了,我也……唉,不提了,一身伤病,满腹心酸,不知道该向谁诉说。”韦康黯然神伤,说不尽的故事,都化作一声叹息。
“现在有什么打算?”刘昆仑问他。
“找个活先干着吧,我没啥一技之长,以往那些社会关系全都一刀两断了,其实踏踏实实当个劳动者挺好的。”韦康掐灭烟蒂,指着天际说:“看,要下雨。”
乌云滚滚袭来,一场风暴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