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乔大乖盖房起屋,发现了乔慕贵的借据,他暗下毒誓,要睡他的女人,以报此前的一箭之仇。
但眼下忙着盖房,他还顾不上去啰唣那女人。经工匠们的辛勤劳作,终于,一座两进的方方正正的四合院起来了。谁见了都夸,羡慕得不行。
乔大乖自鸣得意,让弟弟出面张罗,约合村都来祝贺他的乔迁之喜。
因他弟兄俩新近骤富,听说又当了什么帮办,也算是村里的新贵了,村里人也乐得来奉承,连族长和乔向廷也来随喜了一下。
这乔大乖面子十足,更加得意了。
他一个人住在宽敞的四合院里,晚上静悄悄的,反而睡不着了,正是温饱思淫欲,他把村里的女人合计了一遍,不是嫌这个太丑,就是嫌那个脚大,正瞻前顾后、迟疑不决时,忽然墙外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他吓得咕噜一声坐起来,毛发直立。
真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以为是乔慕贵的冤魂索命来了。
他赤着脚,竖起耳朵,贴着墙听,那声音却没了。
他拍拍额头,说声:“近来太过劳累了,有幻觉了。”
便又躺在床上。不时,墙后却又传来了哭声,这下真是哭声,吓得他光着脚就往外跑。
跑到院子里,他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哭声明明是个女人,可不是乔慕贵的声音。
他定了定神,回屋穿上靴子,披了长衫,悄悄地绕着院子到后墙去看。
这时月光苍白,就见墙根底下蹲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他差点给吓死,扭头就跑。
那个女人却起身,叫一声:“大官人回来,奴家有话说。”
乔大乖不料女鬼的声音竟然这么婉转,忍不住驻足回看。却见那女人虽已半老徐娘,却也风韵犹存,只是脸上带些伤痕。
他忙问:“你是人是鬼?为何半夜在我屋后啼哭?”
那女人月影下万福道:“奴家本是乔广亨家的未亡人。家夫死后,家中大娘子好生厉害,容不下奴家,天天给我气受。这不,今夜把我撵了出来了。是我和她撕扯了一通,家里奴仆都怕她,就合伙把我赶了出来。如今我无家可归,听说大官人是村里的新贵,恰好又没续弦。奴家万不得已,顾不得三媒六聘,只身前来投靠。谁料前面大门紧闭,我又家不去,只得绕到后墙呼唤,却又不应。又恐惊动外人,因此心中悲切,哭出声来,搅扰了大官人的好梦,还请您多担待。奴家情愿做牛做马伺候您。”
乔大乖听了,才知道她就是当年乔广亨强纳的那个妾,名叫紫嫣,本是风尘女子,怪不得有一种妖艳之气。
乔大乖本不想纳他,因为他心中存有顾虑:乔广亨虽亡,但其长子乔慕财犹在,他常年在外经商,也混得风生水起,且和衙门里的人多有交往,人脉也广,不是他能镇得住的。今要睡了他的姨娘,——也算是小娘或者二娘吧,辱没了他家的门庭,他岂能善罢甘休?
乔大乖正在犹疑之时,因那紫嫣久居青楼,从少年便倚门卖笑,最能揣测男人心思,便淡淡一笑,说道:“奴家如今已被他家赶出门了,与他家两来无涉。大官人身边冷清,我也无依无靠,这岂不是前世注定的因缘?”
乔大乖听了,觉得这番话似乎有理;又见她娇滴滴的样子,狐媚迷人,禁不住诱惑,便不再迟疑,上前一步就将她扛在肩上,健步如飞进了家门,随手将门栓一插,进屋就扔到床上了。
两人也不用款叙,二人干柴烈火做在一处。
一时事毕,乔大乖灯下看美人,见她虽半老徐娘,略显丰腴,然因衣食丰足,保养得尚好,颇有几分姿色,乃越看越爱,说道:“能得你这富家妾媵共枕,我这辈子也值了。”
紫嫣与他气味相投,便“呲”地一笑,戏谑道:“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只怕过个三天两早晨的,新鲜劲一过,还不是跟丢破鞋一般。”
第二日早晨,女人不起床,倒是乔大乖起身准备膳食,原来他消受了她青楼里的手段,心中甚是酣畅,倒也愿意伺候她吃喝。
饭间,乔大乖看着她丰腴的身子,一下想起张大户园子里玩的“环肥燕瘦”来,笑道:“如今我已有‘环肥’了,只差‘燕瘦’了。”
紫嫣不懂得他说的什么,乔大乖就把张大户园子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一遍。
紫嫣笑喷了饭,骂道:“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过,嘿嘿,昨儿一夜我试过了,你原来是苗而不秀、银样镴枪头。呵呵,就你这点能耐,还想三想四的呢。”
一句话说得乔大乖不自在起来,因他知道这个女人寄身红尘,年轻时人尽可夫,阅人无数,既然她这么说,可见自己已被人比下去了,一时汗珠子不禁就下来了。
紫嫣见他这副窘样,嗤的一笑,道:“我闹着玩的,你很威猛有力,行了吧!哈哈,你要果真想玩那什么‘环肥燕瘦’,奴就依你,我又不是你三媒六聘的妻室,犯不着为这个争风吃醋。今后呢,有她一口吃的,也不可缺我的一口,这就够了。”
乔大乖听了,喜得心花怒放。
然而这里民风淳朴,本村的族长也严课族规,上哪去找‘燕瘦’呢?青楼里的自然不好,族长也不许她们进村。
乔大乖突然想起了乔慕贵写的那几张借据,再者他看借据时已下过狠心也要睡他老婆的,便起身去柜子里找出那几张借据来,让紫嫣看,并说了自己的打算。
紫嫣摇摇头,说道:“恐怕不妥。我在他家我还不知道?别看他家老二是个混蛋无赖,她屋里的女人却是个正经人,三从四德从没一点差池。不过呢,也说不定,她也是守活寡的人,女人的苦男人怎么知道?到时放开手脚了,什么也都难说。更何况,还有这些借据呢,到时就逼着她夫债妻还,她拿什么还?拿肉还!”
说着她就哧哧笑起来,乔大乖听了更是哈哈大笑。
两个人又谋划了一些细节,当天乔大乖洗漱已毕,换了一身新衣裳,抖擞精神,去乔慕贵家讨债。
原来,自从乔广亨死了、乔慕贵跑了之后,乔王氏就骂乔慕贵的浑家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老头子,克跑了男人,谁娶了她谁就倒了八辈子邪霉!每天都骂,也叫偏房的紫嫣指着西厢房骂。那时紫嫣正苦闷呢,正好拿着骂她解闷。乔慕贵家的在老宅里安身不牢,只好搬出来了,租了三间草房过活,靠着几亩薄地,养活两个女儿。
她两个女儿此时已经二十多岁了,因爹爹名声不好,一直没有登门提亲的,虽则二女在女德上并无什么瑕疵,但却生生地被父辈给误了终身。
乔大乖敲开乔慕贵家的门,进去来了个先礼后兵:先问安,再寒暄,最后才说明来意。
因他曾是乔慕贵家的佃户,所以乔慕贵媳妇起先也没拿他当外人,还倒水给他喝。后来听说他是来讨债的,吓得茶碗也掉在地上了。
她再三央告说,男人在外借了债,自己并不知道,如今家贫如洗,实在无法偿还。
乔大乖就要她拿地抵债,女人说地是她家的命根子,没了地就没法活了。
两人争扯了一会子,最后乔大乖让步了,说:“既然无法还钱,那么就以工抵债吧,恰好我新盖了宅子,家里无人收拾,那就请娘子移步,每日过去替我拾掇一下吧。”
乔慕贵家媳妇不得不答应。
过了一日,乔慕贵媳妇如约来到乔大乖家里,乔大乖带她进屋,这里那里地指给她看。
二人来到里间,乔大乖冷不防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她大惊失色,拼命挣扎,两脚乱蹬,踹开他后,撒腿要往外跑。
乔大乖几番从后面抱住,撕扯她,把她的外衣都撕开了,只剩了内衣裤。乔慕贵家的回身与他打斗,两人撑起老婆架子来。
当两个人在那里撑着较劲时,从面面套间走出紫嫣来,她悄没声地走到她身后,一把就将她的内裤扯下来了。
乔慕贵媳妇不料后面还有人,转头去看,却见二娘在侧,一下愣住了;猛然又想到自己已光着下身了,顿时羞得要死要活!
那乔大乖此时已不用再费事了,与紫嫣合力将她制服。
这时乔慕贵若是地下有知,也不得不相信善恶有报——他曾睡了乔大乖的浑家,此时他屋里的堂客也难逃厄运!
从那天起,乔慕贵的浑家不得不如约到乔大乖家去抵债,好在迈开了第一步,后面也就不再那么难为情了。
然而,乔大乖不久便又心有不足起来,原来“环肥”是肥了,这“燕瘦”也太他妈的瘦了吧,每次咯得骨头疼。
有一次,等着乔慕贵家的走了以后,乔大乖对紫嫣说:“唉,这乔慕贵媳妇倒也是个妙人儿,只可惜也太过瘦削了吧,我一看到她的肋骨,就想起‘鸡肋’两个字,真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紫嫣笑笑,说道:“傻瓜!她省吃俭用的,自然瘦的跟骨头架子似的。可她日子虽苦,却不曾难为了两个女儿,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嘿嘿。”
乔大乖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乐得无可无不可。
等着乔慕贵家的再来时,乔大乖就调侃她说:“我说弟妹,慕贵老弟走了多少年了,这些年你是咋熬的来?你还记得他吗?他比我怎样?”
乔慕贵家的羞得抬不起头来。
乔大乖抱怨说:“哼,有人还说我是银样镴枪头呢,总比没有强吧?”
紫嫣笑道:“你问她吗?嗨,她才点过几根蜡烛呀?她懂什么是银样镴枪头!你问我就对了,我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呢!”
乔大乖不接她的话,只管对乔慕贵媳妇说:“哎,我说弟妹,你知道你老公欠我多少钱吗?”
她一愣,木呆呆地看着他。
他接着说:“他欠我三百多两银子呢!可像你这样的小身板,连皮带骨头,一次也抵不了多少零头,你说咋办吧!”
乔慕贵家的顿时懵了,羞涩地问紫嫣:“二娘,你也是个有见识的人,这样的事,一次几两?”
紫嫣这才觉得显摆自己的时候到了,便笑着说道:“那就看你的手段了,千金难买一笑。可像你这样的,恐怕没人点你,或是要倒找钱呢!嘿嘿……”
说得乔慕贵家的自惭形秽,伤心地低了头。
乔大乖说道:“我有个主意,很快就能还清。”
那妇人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忙问:“什么主意?你说。”
他淫笑着说:“你家不还养着两朵花吗?把她俩叫来,几次就能还清。”
紫嫣点拨他说:“就是屋里那俩闺女啊。”
乔慕贵家的大惊,脱口而出:“你们敢!谁要戳她俩一指头,我跟他拼命!”
乔大乖坏笑道:“你死值什么?你要不愿意,我们就嚷起来,叫外人都知道你以身偿债,那么你也难逃一死。”
紫嫣也说:“就是嘛,横竖是死,不如悄没声的从了大官人,那么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乔慕贵家的早恨透了这个二娘,冲她“呸”了一声,骂一句“臭婊子!”
紫嫣倒不生气,说道:“我做婊子是明码标价的,那你今儿算什么?拿身子还债不也是个婊子吗?”
乔大乖怕她俩不合,反把事情搞砸了,忙圆和道:“好了,好了,你俩谁也别说谁了。我说弟妹,你回去想想吧,要不依,咱就当外人的面嚷起来,看你的脸往哪里搁!”
乔慕贵家的当天回去,就像呆了一样,不吃不喝,夜里也不睡。
第二天早晨,两个女儿起来的时候发现,她娘已经挂在门框上了,伸着舌头。
两个女儿又惊又吓,哭着去告诉奶奶。
王氏听了,忙带着家人来喜过来看,又问两个孙女她娘最近的行止,二女就将乔大乖前来要账的事说了一遍,当听说她去以工抵债时,王氏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她命来喜去城里告诉大爷去,要他抓紧找衙门的人来办案。
不料乔慕财恰好和儿子旺福出去经商了,不在县城,只有旺业守在店里。
旺业听说自己的亲娘吊死了,也吓懵了,急忙回家奔丧,听了原委,就去找乔大乖理论,乔大乖伸手就拿出他爹写的借据来,要他“父债子还”。
这下旺业就麻了爪子,他也染上大烟瘾了,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哪有钱“父债子还”?此时就连亲娘的丧事,他也无钱料理!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