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冠森回头时，顾怀安又恢复了客气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前一刻的龇牙咧嘴。
这变脸只有沈常念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了个正着。
这家伙，什么时候去学了川渝绝技回来？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了，沈常念按着印象中对方的口味，做了几个口味不重，摆盘看，口味清爽的菜肴。
有两个灶房的好处就是，这边做的菜可以用小炒锅。
菜品更加精致。
龙井虾仁，香菇肉末，琉璃茄子，麻辣鸡丝，白灼青菜丝瓜肉丸汤。
龙井虾仁并非第一次做了，这次更加得心应手，还用小果子切片摆了边。
香菇肉末并非囫囵的掺和一块炒制，而是香菇的杆去掉，反扣香菇伞帽，挤入调配好的肉末，先煎而后慢火煨，肉汁的鲜美深入菌菇被蒸汽挤出来的汤汁，混合的液体又被伞帽吸收，咬一口满口溢香。
琉璃茄子不难，切小块，裹上特制的粉浆炸过以后，用新的小锅上个糖色最后裹上芝麻，颜色如浅棕玉石，带着一股通透感，一小块一小块，吃起来可以非常文雅，比寻常做法多了几分高大上。
要不是对方来得突然，便是古籍中的茄鳖也是能做。
麻辣鸡丝算是今日重口味的菜了，白灼青菜上上撒了红葱酥而不是蒜末，更显口味清新少了几分蒜味。
便是这汤，都是丝瓜翠绿，手打的肉丸煮汤不散，汤液表面无大油花。
每个菜品份量不多，靠菜色已然取胜的宴客餐吃得客人满意不已，米饭都来了第二碗。
这对于相对自律的贵家子来说，是很难得的行为。
最后还有花茶漱口。
哪怕季冠森是世家子弟，也难免称赞一句心思细腻。“沈小哥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怕是比顾家的老厨子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年老了，味觉是会出现偏差的。
“不过，这些菜，便是我也知道再有一两月才堪堪成熟，为何沈小哥能有这么丰富的食材呢。”
沈常念不见慌张，一旁的顾怀安知道答案：“我们前年冬就开始鼓捣小农庄，你忘啦？后来加了暖棚种菜，如今很有规模了，
在精心培育下，让菜早成熟一月，有什么稀罕的，京城不也有大冬日供蔬果，大夏日供冰么。”
季冠森被堵得一噎。
这能一样吗，京城，天子脚下，什么都是最好的，还多得是舍得花钱的，这种抛费资源人力的事自然有人做，便是大财主都有几个庄子种菜养猪送肉呢。
可这是北境，季冠森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顾怀安说的也通，他不是来找茬的，便揭过这一茬，改口说了别的事。
“原是觉得要前往境外谈判，怕吃不惯蛮子的带血牛羊肉，来你这儿找点吃的，既瞧见你有那么多的食材，不如你随我前去境外做几顿饭，食材我按十倍收，你的辛苦费，一日十两。”
一日。
十两。
来帮忙端茶倒水的吉祥没忍住半张嘴。
哇。
主子好厉害。
难怪养得起大家这样吃饭开销。
别说北境了，往外走几百上千里，也找不出第二个靠手艺的活儿是一日十两的。
季冠森是很有诚意的，可沈常念并不想去境外。
且不说这边胜仗打了，谈判的时候人家是不是真心服口服，来一出反水怎么办？
就说自己，实在不愿卷入这些贵人的圈子中。
他就是个俗人。
是个小民。
前世在境外，着实算不上好回忆。
“若是有其他顾虑，我一并帮你解决了，若是钱不够，一日二十两。”
沈常念表情不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去就去吧，除了灶房，紧跟着这位便是。
五日一百两，不挣是傻。
封霆看了沈常念一眼，没开口，常念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则，我家里这几日需要人多照看一眼，家里孩子女人多。”
“这个自然，且你去境外招待，一是解决我们本土官员水土不服，二也能叫人瞧瞧咱们国土地大物博孕育出了多少好人好物。”
这样，对推进北境和境外的农商有无，说不定是个好的刺激。
陛下早就垂涎那万万亩一望无际的草原，和人少却总彪悍的种族，以及一群群牛羊马。若是能兵不血刃的贸易，他这种文臣是绝对赞同的。
做几顿饭，忽然被提高了思想境界，沈常念都有点无语在身上的。
“二则，我夫君杀鱼宰羊很有一手，且力道不小，我想他陪同前去。”也不是怕死，就是他太了解封霆了，若是自己独自前去了，这男人肯定日日夜夜想着，沈常念是不是被人杀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被人掳走了。
其实他沈常念没那么好，只是在封霆心中最好。
这个条件，季冠森也答应了，表明次日一早就出发，两人一定早点起来，等在门外，东西也要提前备好。
索性还有半日功夫，不需要多着急，沈常念送客后，先稍微翻看了一下菜谱，回忆下有没有雅俗共赏或者攻击性特强的菜色。
他觉得，会用得上。
拟定了几个用得上的菜谱，他才起身，带着家里人去小农庄收菜啰。
封霆又去河里捞了些河鲜养着，沈常念是不在意能不能养活的。
毕竟，就算这两桶鱼虾全死了，他照样能做出活鲜。
做个法便是。
日子过得顺遂，沈常念心态放松，都会自己促狭自己了。
下午沈常念做了一个川渝菜色，就一道菜，一大锅，吃得全家汗流浃背的，米饭那是一口接一口的，用来止辣。
“好吃是好吃，就是，就是，太辣了，哪儿来那么辣的辣椒啊。”
“这菜别说什么攻击性了，已经能当呈堂物证了。”
好吧，日子顺遂，全家人都会开玩笑了。
“这个菜叫什么？”
“毛血旺。”
“难怪！”封甜水说：“难怪今日宰杀的鸭子和猪的血，你都亲自处理带回来半数，原来它还有这妙吃法。”
晚上清点一下食材，和鱼露、料粉、秘制酱等调味品，确定无误，沈常念这菜上了炕头。
封霆吹了灯，搂着沈常念说了点家常，一同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