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血脉相连,札木合走了后,心急如焚的德薛禅,次日就上路了,昼夜兼程地赶路,几天后就来到了铁木真一家的毡帐。
多年不见的堂哥,现在骤然而至,打了诃额仑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在这个令人难堪的时候上门,她都不好意思地上前打招呼了。
德薛禅的脸色,也确实有些难看,毕竟在他看来,将女儿托付给铁木真以前,已经提醒过,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完全有理由发一通火,来发泄多日郁积在心里的不满。
当他看到不敢直视自己的铁木真,经过哀哀欲绝地折磨,原本年轻粗壮的身体,已变得非常憔悴,脸和身子整整瘦了一圈时,吐到嘴边的牢骚和不满,只得咽了回去。
如此看来,自孛儿贴被抢以后,铁木真也大受刺激,身心也备受折磨,日子也并不好过,才会在短时间内形销骨立。
德薛禅没有说话,眼里先溢出了泪水,铁木真也默默地陪着流泪,这便是两个男人之间无声地交流,都是为了被抢的孛儿贴。
诃额仑见状,更不好意思了,只得反复地道歉,对失去孛儿贴的事情表示自责。
翁婿很快进入了正题,开始商议如何救孛儿贴。
开始时,铁木真仍有些轻敌:“舅舅,我带着黑貂褂子去求脱斡邻汗,让他出兵一万,如果札木合再出兵一万的话,就可以救回孛儿贴了。”
德薛禅否定了铁木真的看法:“你应该知道,蔑儿乞部是草原上最凶悍的部落,即便是强大的克烈部,也对其忌惮几分,更不用说札木合的札答阑部了。”
他指着火撑子上,锅里正煮的羊肉,“你没有带兵打过仗,对于战争的残酷性,还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就像煮肉,人数是火撑子里的干牛粪,直接决定火候的大小,火候不到的话,羊肉就煮不熟。”
他的脸色变得严峻,语气也严厉起来,“到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人数不够,战斗力就不行,稍有不慎,很容易导致全军覆灭,连主帅也会失去性命。故汉人的兵书和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为了不留后患,就要一劳永逸地杀死所有的蔑儿乞人,不给他们报仇的机会。要想消灭凶悍的蔑儿乞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就需要人多,至少在三万人以上,同时还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这次,蔑儿乞儿太轻敌了,只是抢走孛儿贴,没有对你们痛下杀手,从而给自己的部落,带来了灭顶之灾。如果他们先下手的话,哪里还有报仇的机会。”
他也不让铁木真说话,一口气说出了已在路上酝酿好的想法:“你自己所在的乞颜部,如果不出一兵一马,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借来的兵马身上,这支军队怎么可能有战斗力,怎么可能抢回孛儿贴?”
铁木真只得说出了自己的难处:“目前,聚集在毡帐周围的,主要是孛儿只斤部,泰赤乌部自阿爸走了以后,便抛弃了我们,撒察别乞的主儿乞部,暂时还在孛儿只斤部和泰赤乌部之间,处于观望状态。这样一算,我们总计不到五千人,能上马打仗的人则不到三千,即便这三千人能上阵,只怕会招到克烈部和札答阑部笑话,便没有将他们算上!”
“我来的时候,大略地看过周边的毡帐数量,知道你现在的难处。但是,为了救回孛儿贴,彻底消灭蔑儿乞部,至少需要三万人以上,你自己号称出兵一万,再请克烈部出兵两万,请札木合出兵一万,就足够了!”
“舅舅,我们总共不到五千人,根本无法凑够一万人啊!”
“呵呵,这个嘛,你就放心,我已经谋划好了。”
“那好,真的谢谢。对于孛儿贴的事情,我实在是心中有愧啊,都不好意思面对舅舅了!”
“孩子,我本来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想痛骂你一顿,后来见你整整地瘦了一圈,知道也不容易,才忍住了。”
德薛禅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容易,以后别再提了,我们救回孛儿贴,也就是了。我们弘吉剌部太小,可以上阵的人不多,部落的人又不尚武,不然还可以帮着出一些兵的。”
“没事,我们可以想其它办法。”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提醒一下!依我来看,以后的草原,基本上会在你、桑昆和札木合之间,产生一个草原雄主,这次讨伐蔑儿乞人的行动,你不要当主帅,最好让脱斡邻汗的儿子桑昆,或者札木合来当,对于他们两人的行兵布阵之法,你要多留心一点,以后肯定会用得上。”
“脱斡邻汗贪得无厌,要将黑貂褂子和玄狐皮帽都带去,先在他面前提到你的阿爸,动之以情,然后再拿出黑貂褂子,如果他出兵太少,再拿出玄狐皮帽,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克烈部出兵两万!”
“舅舅提醒得对,我记住了。为了早点救出孛儿贴,我明早就带上两件礼物,去克烈部。”
第二天,铁木真一早就出发了,骑马向克烈部的哈拉和林营地而来。
在走之前,他吩咐认识札木合的哈撒儿,赶紧去札答阑部,通知札木合在哈拉和林见面,大家商议如何攻打蔑儿乞部的事情。
来到哈拉和林外围,鲜花开得正艳,铁木真也顾不得欣赏眼前的美景,急着想见到脱斡邻汗。
最近两年,脱斡邻汗一直都待在哈拉和林,哪里也没有去,但蔑儿乞人抢走铁木真新婚妻子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听说铁木真来拜访自己,脱斡邻汗当然知道来意,本来想让桑昆出面接待,但碍于死去的也速该,毕竟是自己的安答,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在他那拥有八根柱子的大汗帐里,接见了铁木真。
见了脱斡邻汗,铁木真攀起了亲戚,想让对方接受自己:“尊敬的脱斡邻汗,我是乞颜部的铁木真,是也速该的大儿子,您是阿爸的安答,当然也是我的父汗了。”
见对方套近乎,脱斡邻汗暂时没有说话,而旁边的桑昆,本来对铁木真就有些存见,见竟然称自己的阿爸为父汗,心里更加不爽了,撇了撇嘴巴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见脱斡邻汗面无表情,铁木真只得继续:“按理说,自阿爸死后,我作为晚辈,本应该早点来拜见父汗,但整个部落都抛弃了我们,同时还找借口,想将我杀掉,额吉和二娘带着我们六个孩子,只得躲进了不儿罕山,才挺了过来。”
说到这里,铁木真便悲从中来,开始擦着眼泪:“那个时候,如果来看父汗的话,也只能是两手空空,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您的,因而一直没来。”
他的弦外之音,是自己带着礼物来的,脱斡邻汗听了,才露出了笑脸:“铁木真,这是见外了,好歹也是我安答的儿子,按道理来说,也速该不在了,应该关照你们一家孤儿寡母,但是你也看到了,克烈部太大了,很多事情都等着处理,有些自顾不暇啊,因而没时间,去关心你们一家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铁木真,开始责怪起来,“过得那么辛苦,都不来找我,你这个晚辈,真是让人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