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初一,除了份例的截礼,皇上又赏赐了玉润堂许多绫罗绸缎、古玩玉器,宫中们搬都搬的手软,又另外辟出一间耳房才存放东西。陆媛让碧落春华她们拿金银锞子、香囊荷包等物分别赏给小连子、梳月、采屏他们,玉润堂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沁芳斋由于顺嫔不受宠,门庭冷落,连年下份例的节礼都是缺斤少两的。陆媛深知这后宫中的奴才们都是拜高踩低、见菜下碟的主儿,一味克扣沁芳斋的份例,顺嫔她们主仆的日子定不好过,便命碧落和茗清她们打点了各色衣料、金银首饰、银碳等物给沁芳斋送了过去。
晚间,竟见沁芳斋的婢女映琴和小丫头知画又吃力地抱着送去的东西送了回来,陆媛看时,只有银碳被留下了,其他的都悉数送回了。
映琴道:“我们娘娘说了,多谢颖贵人雪中送炭之情,银碳留下了,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娘娘并不需要,因此全数送回来了。另外,这是两碟子枣泥山药糕,娘娘早起刚刚做的,送给贵人小主尝尝。”
陆媛命碧落她们接过东西,又另拿东西赏赐,映琴知画执意不受,空手走了。陆媛不禁在心里对从未谋面的顺嫔多了一丝敬重之情。
正月里宫里摆戏台、上杂耍,日子过得很快,闹完了元宵,年也便过去了。自除夕夜宴那日起,皇后就卧床称病,免了后宫等人的晨起请安和年节拜礼,众人也乐得省事。
荣妃复了协理六宫之权,好不威风,后宫事物繁杂,她也算勤谨,事事亲为,虽有偏颇,众人也只得隐忍不敢声张,又有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忙不迭地讨好奉承、溜须拍马,一时间荣妃风头正盛。
这日午后,日光晴暖,前两日下的积雪开始融化,檐上的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打在白玉石台阶上。
瑶华宫偏殿,荣妃刚刚得了闲,坐在靠窗的暖炕上,抚着膝上一只雪白毛色的狸猫,和流苏说话。
荣妃冷笑道:“皇后人老珠黄,拴不住皇上的心,弄了个舞姬来笼络皇上,不想弄巧成拙,惹怒了皇上,砸了自己的脚,真是可笑!”
流苏道:“娘娘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清理一下绊脚石。”
荣妃眼睛一转,点头道:“眼下本宫正得势,是得趁着这个时候想想对策,让玉润堂那个小贱人知道知道本宫的厉害。只是论起出谋划策,还是要数舒嫔。”
流苏忙道:“奴婢这就命人去请舒嫔娘娘过来。”
荣妃摆手道:“不必,本宫亲自过去。舒嫔近来翅膀也硬了不少,本宫也须得好好得管教管教!”
畅音宫,舒嫔正抱着玉宁公主在暖阁里看那红梅的盆景,见荣妃走进来,忙将玉宁交给乳娘,俯身给荣妃请安。
荣妃从乳娘手里接过玉宁抱过来逗着,用手指去摩挲她那稚嫩的小脸,长长的金镶玉滴珠护甲轻轻划过玉宁的脸庞,让舒嫔暗暗捏着一把汗。
逗了一会,仍将玉宁交到乳娘怀里,从流苏手里接过一只羊脂玉嵌宝项圈,给玉宁戴在项上,舒嫔连忙道谢。
舒嫔将荣妃让到上座,亲自奉了茶。荣妃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舒嫔妹妹觉得本宫待你如何?”
舒嫔心里一紧,忙恭敬道:“娘娘带嫔妾如再造之恩,嫔妾能有今天都是靠着娘娘栽培,嫔妾时时感念。”
荣妃道:“那本宫若是有烦心之事,舒嫔当怎么做呢?”
舒嫔忙陪笑道:“嫔妾自当尽心竭力为娘娘解忧。”
“那好。”荣妃继续道:“如今玉润堂住着的那一位可是让本宫难以安寝。不知你有何主意?”
舒嫔道:“娘娘的意思是要臣妾……”不敢说下去。荣妃笑而不语。
舒嫔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道:“这颖贵人一向谦和有礼,行事极有分寸,臣妾实在找不出把柄。再者,臣妾身为人母,玉宁尚幼,臣妾想给她积积善德。”
荣妃不悦,抬高声音道:“你觉得本宫是在逼你为恶?你别忘了,你父亲还在本宫父亲手下做事,最近,本宫正想让父亲多多提拔于他。你若是不愿意,那本宫也就不费这片苦心了。”
舒嫔赔笑道:“嫔妾委实有些为难,望娘娘见谅。”
荣妃娥眉一竖,含怒道:“舒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本宫向皇上恳请,将玉宁送到瑶华宫养育。”
舒嫔闻听此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双手紧紧握住,长长的护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声音微微带着颤抖:“那荣嫔妾好好筹划筹划。”
荣妃见她应允,满意道:“事成之后本宫定会好好赏你。”说完,带着流苏出了畅音宫。舒嫔抱过玉宁,紧紧搂在怀里,眼泪不觉滴落下来。
到了二月里,天渐渐长了,残雪都已经融尽,草木还是光秃秃的,北风却已经不是那么肃杀刺骨,甚至在阳光晴美的日子,已经可以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了。
予临对陆媛的宠爱日益增多,白日里,时不时的抽闲到玉润堂里坐坐。
有时歪在软榻上,痴迷地看着她梳妆,有几次甚至亲自执了妆台上的眉笔,细细地为她画上两道远山黛,眸中情义盎然。
有时挽了她在和暖的日子里游览初春景致,乘着东风放风筝,亲自采摘初生的杏花花苞一起做杏花酿。
有时御膳房做出了时新菜式,巴巴地让小内监即刻送到玉润堂,定要陆媛品尝了才满意。后来又特意下了口谕,准许她自由出入承明殿、文渊阁,批改奏章的时候不时地将她召去在一旁润笔磨墨。
宽大的长案上,予临在这边批阅折子,陆媛在那一边或看书或习字,两人偶尔抬头相视一笑,仿佛已有了多年的默契。予临十分喜欢与她高谈阔论,陆媛经史子集阅览颇多,不论什么话题都可与他论上一番,且见解独到,时常令他也能深受启发。
而荣妃对陆媛的嫉恨也就一天天见长了,在陆媛入宫之前,她在后宫一枝独秀,承受的雨露是最多的,几乎天天伴驾跟前,而现在,有时甚至三五天都见不到皇上一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时时催促舒嫔快快想出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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