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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浅感觉到厉景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就像是抱着一尊石像般,她想要退开身,却被厉景呈压住后背,重新跌回她的怀里,“你再说一遍。”

荣浅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她踮起脚尖,薄唇凑到厉景呈耳侧,“回房,我慢慢告诉你。”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可自己却犹沉浸在那种震惊里出不来。

小米糍蹭蹭从客厅内出来,“爸爸,我也要抱抱。”

厉景呈看她眼,“让阿姨抱去。”

小米糍不满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你抱妈妈不抱我,讨厌。”

荣浅拍下厉景呈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你还要不要吃肯德基薯条了?”平日里,这些垃圾食品厉景呈都是不让小米糍碰的,她闻言,两眼睛一亮,“那你待会给我洗澡好吗?”

“行吧,”厉景呈抬抬腿,“女孩子还要爸爸洗澡。”

小米糍总算松了手,“因为妈妈总是笨手笨脚的,啦啦啦。”

荣浅额上挂满黑线,最神补刀女啊,能别把她拉下水吗?

厉景呈抱着荣浅往楼上而去,每走一步,荣浅都能感觉到他的激动和亢奋,她不由抬眼,顶头的灯光忽然落到眼中,有些微地刺痛感传来,厉景呈将她抱到房里,一下放到柔软的床中央。

荣浅就势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景呈。”

他双手撑在荣浅身侧,耳朵凑到她嘴边,接下来的话,应该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最能让他全身神经都放松的一句话吧?

荣浅的嘴几乎碰到了厉景呈的耳边,“景呈,我心里有些难受。”

他微怔住,“你方才说的,不是好事吗?”

他如果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盛书兰的孩子保不住了。”

“你怎么会跟她碰上?”

荣浅手臂仍旧搂住他不放,她将遇到盛书兰的经过告诉了厉景呈,荣浅敛起眼里的一股复杂,呼出的热气在厉景呈耳边飞散开,“景呈,是盛书兰亲口告诉我的,老二没有碰我,是盛书兰用那个道具……”

厉景呈怔在那半晌没动,也不知是高兴坏了,还是气坏了。

荣浅拉了拉他的脖子,“听见我说话没?”

男人回过神,目光直盯着荣浅不放,“我有些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荣浅眼睛微圆睁,“你接受不了我没被人碰过?”

“不是不是,”在商场上向来杀伐决断的厉景呈,向来口才一流,黑的能说成白的得厉景呈,这会,却完全语无伦次了,“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什么啊?”

厉景呈干脆将脸埋在她胸前,“别抓着我的语病了,我已经激动到不会说话了。”

荣浅明白这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时间得知时,满脑子已经完全空白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盛书兰送到医院,又是怎么回到的家。

她伸手摸了摸厉景呈的后脑,“景呈,你明明说过不在乎的,既然不在乎……”

男人身子往上挪动些,炽热的呼吸喷灼在荣浅颈间,他抬起头,目光同她相对,两手慢慢捧住了荣浅的脸,“我是不在乎,但你比我还要在乎得深,这不是我的一根刺,浅宝,这是你的,它若始终扎在你的肉里面,你就会一直小心翼翼。你会观察着我的行为举止,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你越是小心,就越会惶恐,哪怕已经踏出了那个圈,但你却没法阻止自己有做噩梦的时候,每次惊醒,你却不敢吵醒我,因为怕一提及,就会惊扯到我的伤口,浅宝,其实你的不容易,我都知道。”

荣浅闻言,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厉景呈的脸。

原来,她每回做噩梦的时候,他都知道,只是他装睡着,怕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荣浅更没想到,厉景呈能这么懂她,真是完完全全将她的心都读懂了。

她双手改为抱住他的腰,“景呈。”

男人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他翻身躺到旁边,双腿又将她的身子卷了过来,荣浅弯曲着躺在那一动不动,“景呈,我也一时有点难以接受,我也不会讲话了,就好像人一下子跳到天堂里面。”

厉景呈狠狠亲了亲她的脸蛋,“那就别说了。”

她手指摸向厉景呈胸前的扣子,“当时,我最震惊的不是盛书兰的行为,而是她居然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他们像两个连体人般紧紧抱着双方不放手,厉景呈语气里藏匿着些许的惋惜,“你不是说了吗?她已经知道了进*X的事跟你无关,她那样做,应该也是心里的阴影挥散不去。”

荣浅觉得有些头疼,“景呈,事已至此,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前的想法,一直很简单,来到吏海进入厉家后,经历了太多自己不想经历的事,思想和考虑的东西都越来越复杂。你知道,当盛书兰总以那样一幅可怜孱弱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觉得好可怕,因为我觉得我完完全全看不透她,更不相信在厉家那样的地方,能有真善存在。可是,当她今天告诉我,是她用道具制造了那个假象后,我反而觉得她一点都不可怕了,景呈,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厉景呈下巴贴在荣浅的头顶,“因为,我们不去害人的时候,总防备不了别人来害我们,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那样坚固的屏障。”

荣浅闭起双眼,厉景呈倾过身,慢慢吻着她的脸。

他发现她全身都很冷,厉景呈拿过被子将两人卷在了里面。

医院。

盛书兰忍痛来到厉景寻所在的病房,她打开门进去,先在休息间内套了件长外套,蹑手蹑脚进到里面,她推醒了躺在床上的巩裕,“妈,妈。”

巩裕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动静,不由睁开眼,“哎呦,大半夜的你吓死人啊?”

“妈,您快回家吧,我来陪着。”

“你烦死了,不是说了今晚不过来吗?”

盛书兰痛得不行,弯着腰,“我在家也睡不着,还是您回去吧。”

巩裕满脸的不满,她一边爬起身一边吩咐,“那你可照顾好景寻啊。”

“好,你放心吧。”

巩裕穿上鞋后离开医院,盛书兰裤子上粘连着血迹,每走一步都心痛而难受,她来到床前,厉景寻脑袋摆动下,慢慢睁开眼“书兰,你怎么来了?”

盛书兰两个膝盖跪到地上,“我在家睡不着,就想还是来这陪你吧。”

厉景寻见她跪在那,“地上不凉吗?快去睡觉。”

“我睡不着。”

厉景寻拉住她的外套,想让她起来,盛书兰抱紧他的手臂,“景寻,你放心吧,明天会有人来带我们离开的。”

“谁带我们离开?”

盛书兰脸紧贴着男人臂膀,“我在家的时候,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我们来到一个世外桃源,没有尘世的喧嚣,我种了一大片茶园,茶花开得时候,满山都是那种白色。景寻,我们好好待在那里,再也不要离开了好吗?”

“书兰,”厉景寻眼里的黑暗被温柔一点点化开,“你放心,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肯定会带你走得。”

“会的,那天很快就会来了。”

厉景寻望着她的脸,病房内,只开了盏昏暗的小灯,但他还是看清了盛书兰面上的泪痕,“书兰,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盛书兰紧咬唇瓣,摇了摇头,“只是做了那个梦后,我就睡不着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好身体,让宝宝在肚子里健康成长,我恢复得很快,别替我担心。”

盛书兰抓着厉景寻的手,让自己的脸贴着他的手背,有些话,她说不出来,肚子内传来一阵阵地抽痛,那种下坠感令她害怕极了,她紧紧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景寻,我好怕。”

“怕什么?”

厉景寻想要起身,却不料牵动伤口,盛书兰忙抬头,“你别乱动!”

厉景寻拉住她的手臂,“你给我起来,地上那么凉。”

盛书兰不得已下,站了起来,她的外套扣子扣着,长至膝盖,厉景寻让她坐在床沿,“好好的,哭什么?”

“我听妈说了,爸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家里都乱套了,”她俯下身,趴在厉景寻的胸前,“我能做的,只有陪在你身边。”

“有你陪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盛书兰齿尖紧咬住唇瓣,她真的好痛,身体痛,心里更痛,痛到灵魂都要从体内挣脱出来,厉景寻看向不远处的床,他眼带笑意,“你看你,织得全是小女孩的毛衣,你那么肯定她是女儿吗?”

“我每次看到小米糍,就希望自己也能有个那样的孩子,”盛书兰眼眶不由再度酸涩,“景寻,你说我能有那么好的命吗?”

“你傻啊,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肯定会心想事成的。”厉景寻的手掌触摸着盛书兰的肩头,就算坏事干尽,那也是他,要报应的话,报应在他身上就好。

盛书兰哽咽出声,厉景寻轻用力将她推开,“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到底怎么了?”

她回握住男人的手,“景寻,我们如果真能离开吏海,你答应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过最最平凡的生活,行不行?”

“你告诉我,还有谁能帮我?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将我弄出去?”厉景寻另一手掐着盛书兰的肩膀,“你究竟去找了谁?”

“我没有,我……我只是说假如。”

厉景寻端详着她的脸,她的面色呈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书兰,不要相信别人,话说的简单,空口无凭,这种时候,别人只会落井下石,不可能雪中送炭。”

“景寻,哪怕一点点希望,我们都不该放弃的。”

厉景寻何等聪明,这话里的端倪显露出来,令他瞬间有种抓不住的心慌感觉,“你跟我说实话,你去找了谁?!”

盛书兰嘴唇哆嗦着,隐忍了极大的痛苦,厉景寻方才的话,也令她心里恐慌极了。

其实,当那个变态男人说出原委的时候,盛书兰心里就不敢抱希望了,可是,终归还要抓住最后的一丝丝才行,她希望对方泄了恨,能摒弃前嫌,帮她一把。

盛书兰看眼外面的天色,她擦了擦眼泪,“景寻,我去下洗手间。”

她站了起来,由于穿着深色的外套,她觉得厉景寻应该看不出来。

盛书兰走出病房,艰难地倚着墙壁,全身都在抖,那种痛,令她几乎站都站不稳。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按着男人的电话打了过去。

可是,一遍又一遍,对方都没接。

盛书兰越来越绝望,打到最后,她泪流满面,“你接啊,接啊,求求你,只帮我这一次就行了,我求求你。”

她不敢哭得很大声,就哽咽在喉咙口,眼泪擦了一把,可双眼的视线却仍旧被模糊了。

十几个电话,对方没有掐断,只是不接。

盛书兰双手捂住脸痛哭,走廊内的灯光担在她的肩头,昏暗而充满无力感。

她将手机塞回兜内,转过身,慢慢走进了病房内。

盛书兰垂着头,来到床边,忽然听到厉景寻喊她,“书兰。”

那嗓音里,充满了她能听得出来的悲凉,她抬起头。

厉景寻手朝床沿一指,盛书兰的目光望过去,她眼里立马涌起惊骇,白色的床单上,她坐下去后离开的血迹那样明显。厉景寻手臂颤抖,“书兰,你,你怎么了?”

盛书兰哇地哭出声来,她扑过去抱住厉景寻,“对不起。”

“孩子怎么了,你告诉我,孩子怎么了?”

“对不起……”

单单这三个字,厉景寻就知道了。

他一双狭长的凤目圆睁,那种难以置信和痛苦只能透过面部的神色表露出来,渐渐的,幽暗瞳仁蒙上了一层水雾,令人看着,觉得那样哀戚而悲恸。“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盛书兰痛到说不出话,厉景寻两手紧紧掐着盛书兰的肩头,“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你说你喜欢女儿,没关系,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我躺在病床上,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和女儿了,书兰,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得不到答案,厉景寻激动得不行,他伸手将盛书兰推开,“快喊医生,说不定还有用,你难道想这样流血而死吗?”

盛书兰摇着头,似乎也不敢面对厉景寻,“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她上前想要抱他,可他却犹如一尊雕像般躺在那,瞬间,眼里所有的光彩都没有了。

她泪流满面,哭得两个肩膀不住颤抖,“景寻,我们最后跟我们的孩子告别吧,我也好难受,但我要你没事,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盛书兰的手机,忽然响起。

她眼里迸射出一点亮光,那样惊异,她忙伸手去掏,却不想,厉景寻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盛书兰惊慌失措,两人抢夺着手机。

似乎,并不是电话,而是条短信。

厉景寻尽管受伤,但手劲还是很大,他一把夺过手机,看了眼后,伸手点开。

对方发送过来的,是个视频。

是盛书兰在国际酒店那件事的经过,痛苦地尖叫声刺穿了厉景寻的耳膜,盛书兰伸出手,“别看了,求求你。”

男人握着手机的指尖几乎要掐断,他脸色惨白,面上的神色令人看了惊骇至极,最后的一个镜头,是荣浅搀扶着盛书兰起来。

厉景寻眼眸浅眯,眼里的恨意达到了最浓烈的稠度,盛书兰慌忙起身,却不料眼睛一黑,摔倒在地上。

床沿的那抹血色,瞬间染红了厉景寻的双眸。

他忽然怒吼了一声,犹如困在笼中的猛兽般挣脱不得,那种狂野和绝望伴随着嘶吼,他痛到心肝脾肺都被狠狠揪在了一起,厉景寻硬是侧过身去,单手握紧床沿,“书兰。”

她捂着小腹,坐在地上,“景寻,你别这样,”看到他这样,她害怕极了,“我求你了……”

厉景寻眼睛圆瞪,一抹晶莹顺着眼角淌了出来,他静静躺在那,像被剥夺了半条命一样。

盛书兰蜷起双腿,身子缩成一团,厉景寻的眼里总算有了焦距,他朝盛书兰伸出手,“快去喊医生过来,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汗水一串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盛书兰两条腿不住乱蹬,她在地上开始翻滚,厉景呈拼尽全力才让自己挪到床沿,可手臂伸过去,根本就够不到地上的盛书兰。

“书兰!”

“好痛,景寻,救救我,我好怕。”

盛书兰原本想,自己能走过去将手术给做了,可没想到失血过多,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厉景寻伸着手,差点要栽下去,盛书兰流着眼泪,“你别管我了,是我对不起你,连我们的孩子都没保住。”

不止这样,还白白被人糟蹋了。

厉景寻单手抓着床侧的栏杆,“别说这些了,孩子没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他看到地砖上,已经有血在蔓延出来。

盛书兰抱紧腹部的两手松开,厉景寻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男人伸出的手隔在半空,他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他就像个废人般躺在这,在盛书兰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法保护她。

厉景寻手掌握成拳,狠狠在床上砸了几下。

想到那段视频,心里更是痛得犹如一百双手在撕扯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些事,带来的伤害会那么大那么深!

厉景寻躺在病床上,他真得感觉到了绝望,孩子没了,盛书兰又变成这样,他想到那段视频的最后一幕。

荣浅。

荣浅。

若不是他们对他步步紧逼,他又怎么会被困在这个医院里面?

如若不是这样,盛书兰又何须孤注一掷?

男人眼角的泪痕犹在,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

他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将眼泪擦干净。

厉景寻用盛书兰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待那边接通后,他的声音已然冰冷寒冽,“喂,我需要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你别忘了,那个地方你也是中途斥资进来的,我如果现在招供,对你来说,什么好处都没有。”

那边犹豫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厉景寻将通话删除。

他目光看向地上的盛书兰,尽管不甘心,但他还是抬起手来。

目光触及到床头的警铃,他没有犹豫,伸手按了上去。

他朝床边艰难地挪动,厉景寻将身上的管子全部拔除,他狠了狠心,然后一个翻身。

掉落在地时,那股撞击力令他痛得几乎要昏厥,全身的伤口似乎都在顷刻间崩开了。

厉景寻在地上躺了会,等到疼痛感散去些,这才挪到盛书兰旁边。

他伸出双臂将她纳在怀里,下巴贴紧她,想给与她最好的温暖。

厉景寻手掌一遍遍在盛书兰后背拍着,“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个傻子呢?脑袋这样不灵光,只有被人算计的份,你没一次能帮到我的,可是书兰,我就是爱你,怎么办呢?”

他将她更用力地抱紧了些,“书兰,我下辈子还是不要爱你了,”他鼻尖酸涩难耐,声音有些变调,“不,下辈子,还是你变得聪明些吧,好吗?没办法,我可能还是会爱上你。”

医护人员很快冲进病房,看到这一幕时,都惊呆了。

厉景寻朝他们看眼,“快救她!”

他们七手八脚上前,厉景寻眼看着盛书兰被抬出去,自己也被送回了病床,医生开始给他做全身检查,男人躺在那没动,都这样了,也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必要。

翌日。

厉景呈听到手机响起,他将被荣浅枕着的手臂抽回来,又酸又麻,他侧过身,拿起手机接通。

“喂。”

“喂,厉少,二少醒了。”

厉景呈还沉浸在方才的美梦里,“不是早醒了么?”

“据说是凌晨醒来的,今天一早,警方接到消息都赶去了医院,医生做过全面检查,也确定了。”

厉景呈眼里的朦胧瞬间消散,“好,我知道了。”

看来,老二是彻底暴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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