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我不能保护好自己,连累你大哥?”姜未晚脊背僵硬,脸色惨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保护好自己,大不了,大不了我也回去学习武艺。”
聂季风眉目不动,倾听着未晚的话,似乎是无动于衷。
“就这样也不行吗?”
“季风,你起来,我不接受你的请求!我姜未晚从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左右我。”
“未晚,你不能喜欢大哥,绝对不能!”季风的声线变得异常的强硬。
“未晚,我的时候不多了,也就这个把月的事情,我聂季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父母之外的人下跪过,我……”聂季风眉心微蹙,不由仰头看向未晚,只是她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甚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的理由,任何理由。”
聂季风霍然站起,抓过她的手,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低低道:“姜未晚,也许你以为受尽嫡母的迫害,姐妹的排挤,便是人生最大的痛苦。殊不知,你所承受的却只有我大哥的万分之一。”
“秦烨,秦烨不是已经权倾天下了吗?”姜未晚终是难以消化这句话,可是想到他与墨脸人的初遇,却不由在心中默默肯定了季风的说法。
“你错了,就算他现在权倾了天下,可依旧是如履薄冰。”他目光怔怔地看着她的脸,他开始有了种后怕,他怕她会不会真得因此而退缩,他甚至有心中怀疑,自己期许得结果会不会得偿所愿。
“从小到大,我每天挣扎着都是要如何活下去,如何让大哥活下去。而我大哥,他不仅要算计着如何活下去,他更要算计着大聂国的万里江山是不是在握,是不是握在我聂家人手中。我们是皇子,可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想当个平平凡凡的人。你不了解我们的恐惧,我们的无助与渴求、无奈。大哥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这一辈子总是成为他的拖累的我,终于要走了,可在我离开之前,我希望你能离开他,换一种方式代替我守护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帮到他的人,只有你了。你是他唯一的软肋……”
不,她不要推开秦烨!
她不要离开他,她不要这个结局!
姜未晚反唇相讥,“喜欢着他,就不能守护他吗?难道非要与你一样,推开紫苏,远离紫苏,这才是你自以为是的成全?”
“姜未晚……”聂季风僵了一僵,寒冷出声,想说的话却顿住了,略略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发丝滑落,遮住了他眼中的黯然。
“我是将死这人,大哥与我是大为不同的。”亦不知过了多久,聂季风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未晚,眼神恳切而悲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再考虑是否拒绝我。那是关于两个皇子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长,聂季风在讲完这个故事时,未晚表情轻轻一震,泪水几乎要漫上眼睛。
季风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手,“未晚,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但对我大哥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你心里难过,你就哭出来,如果你恨我,你就打我。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
“答应我,不要喜欢他,答应我,恨他。只有带着你的这份恨,你才能救他,才能助他扫清障碍,成就天下大业!”
此刻她心中剩下的只有素衣白袍的清贵男子。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勇敢地去面对,她终于决定答应他,跟他走,却意外得知他就是黑脸人,更意外的是他的亲弟弟还苦口婆心地哀求她,让她离开他!
姜未晚很想仰天长笑,任凭她活了两世,终究还是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这兴许就是她的报应吧,她伤得秦烨的心,如今终于轮到她伤心难过了,只是她还要不忘拉秦烨下水。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疲倦了,乏了,到时候他就真得离自己远去……
似是一支无形的箭刃射中心脏,周遭的一切刹那间如同虚幻,她用双手捂住眼睛,低头默不作声了良久,良久。
久到季风以为她会拒绝自己时,她终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眼泪得重新落回去,手紧紧地掐入了掌心,长指甲深深地掐了进去,就这样疼痛了片刻,终于她点了点头,“好,我……我答应你!”
“聂季风在这里谢过郡主的大义成全!”他深深一躬礼,复又跪下,“我替我大聂国的列祖列宗谢谢你!”
姜未晚的眼神微微有些涣散开,她默默地转身,再不置一言。
门前,提着茶水回来的冬珠唤住了她,她亦未回头。
着她离去的背影,聂季风凤眸轻垂,苍白的侧颜上有冰冷的液体滴落,哑然道:“姜未晚,你果然配得起大哥。”
景浩天却突然被皇上身边的随侍太监玉贵宣口谕叫进宫,他心中到底是忐忑不安的,尽管他自信诱杀景墨予这件事情安排的天衣无缝,可是终究是难以忍受对不确定的恐慌,他一路上苦口婆心地诱导玉贵,试图从他嘴口听到些口风,奈何这个老太监就是嘴巴严。
世宗皇帝正在承明殿,守在景墨予的床榻前。
景浩天徐步而入,瞅了一眼,承明殿前跪立一片的御医们,瞬时跪立在殿中,表情恭顺:“儿臣,参见父皇。”
“儿臣刚刚听说,三弟受了伤,正要进宫来看望。”他明亮的眸光中掩不住内心的激动,看来景墨予这次真是伤得很重,或许还会命不保夕,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御医守着,父皇甚至还亲自来探望了。
“浩天。”床榻前世宗皇帝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景浩天。
“儿臣在。”景浩天倒也是从容不迫,恭恭敬敬地回了他。
皇上在眯起危险的眸子看着景浩天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兄弟残杀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有过,但怎么骨子里也是流着同样的血肉。”
景浩天脸色一变,俊脸刷的惨白,难道难道说父皇抓到了他什么把柄?
不,不可能的!
他计划得那般周密,不可能出了状况。
景浩天深知这个时候,只有意志坚定,才能完胜,他打起精神来,疑惑道:“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儿臣与三弟只幼交好,断然不会出现兄弟相残之事。”
不明白?
皇上的怒意瞬间就提上来了,抄起旁边那阳弹劾景浩天的奏折就扔下去,“那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景浩天抬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奏折,心中冷笑一番,装模作样地拿起奏折翻开看,随后一脸讶异地望着皇上:“那阳,那阳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怎么会死而复生?父皇,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了歼佞之人的污蔑,冤枉了儿臣,这些事情臣没有做过。”
“你的意思是他们作假?”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不承认?
若是坦白从宽的话,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也不会将他怎么样。皇上向来不喜欢兄弟残杀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
景浩天始终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是。一人起千人跟就是这个道理,定是歼臣小人,为了离间我们父子三人的感情,而设下的陷阱,父皇动怒,朝中风向改变,大景天下动荡不安,是对谁有利?还不是便宜了对我大景虎视耽耽的各国列强。”说完他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虽然大多数人偏向景墨予那一边,可景浩天现在是代政,也就是除了皇上,没人管的了他。这么大的职权在手上,哪个臣子不会给他三分薄面?谁敢整他,偏偏那阳临时变节,现如今事情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严重,景浩天不由得担心自己手中的政权。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景浩天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儿臣没有做过,请您相信。”
“无风不起浪,浩天,这话你也不是没听过吧?”
“是。”
随后皇上就突然暴起,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怒气,脸上狰狞得可怕:“此事是你做的,敢做,为何不敢承认!朕怎么会养了你这个不孝子!”胸腔一上一下的,像是快要断气了一般。
不过景浩天现在倒是希望这个皇上尽早断气,那皇位就非他莫属。
“儿臣没有做过的事就不会承认。”景浩天依旧抵死不承认。
“你!”皇上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像一团随时爆发的火,他用力按压住自己心口一起一伏的胸腔,“你给朕滚!朕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景浩天抬眸,神情悲怆:“父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皇上慢慢地从龙椅上走下来:“相信你?证据确凿,你又有什么好说的?”走近他,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声音异常得响亮,“你知道的,朕向来讨厌这些兄弟残杀的事情。”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