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要掏鸟窝?”糯米团子的声音响起,柔柔的,很是好听。
“这个土鳖子,他问我们为什么要掏鸟窝。”良情捧腹大笑。
“好玩呗!”季风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回答。
小玖雨皱着眉头,“鸟儿离开了母亲,好可怜。”
“你在这里好好玩吧,别再跟着我们了。”季风将良情手中的鸟蛋抢了过来,递给她,“烤鸟吃的时候,我们再喊你。”
良情一脸坏笑,“季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你想得太周到了,只要我们把小土鳖拉下水,她和我们一起作案,她就不会向太傅告状。”
季风回眸看了小玖雨一眼,大步离去。
再回来时,已是午后。
遍地寻不到小玖雨的身影。
“不是说好的,让她在这里等我们的吗?”
“你还放在心上啊,那小土鳖不只是跑去向白太傅告状了,等我再遇到她,看我不揍她。”良情咬牙切齿道。
“我们回去吧。”季风挥了挥手,淡然道,今儿个没有收获多少战利品,众人都兴趣缺缺。
季风才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呼啦啦的声音,猛地回首,便见树枝乱颤。
本能地往上瞧,这才发现她抱着树干,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往上爬。
“喂,你干嘛呢?快下来。”季风吼了声,这是颗刚种上不久的树,树干并不牢固,她胖墩墩的小身子压在树干上,树干很难承力的。
她回眸微微一笑,“我……我快要够上鸟窝了。”
只要再一下,再坚持一下下。
她伸手刚要把鸟蛋放下,便听见卡擦一声。
“喂,小心点……”
“啊!”她的身子瞬间被挂在树干上。
与季风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她的惊呼声。
“喂,你在干嘛?”身子都在往下掉,她的另一只手竟然还在拖举着往下落的树枝,真是笨。
“鸟窝,鸟窝要往下掉。”
“掉了关你什么事?”
“小鸟儿,就没有家了。”她一脸忧伤。
季风拍了良情一下,“快叠罗汉。”
“你要干嘛?”
“把那个笨蛋救下来。”
良情皱了皱眉,救她?季风这是哪根筋不对劲?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配合地蹲下身子,任由着季风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
“快点,把手给我,我抱你下去。”
“你先帮我把鸟窝移开,先救小鸟儿。”小玖雨满脸的坚定。
季风瞅了她一眼,无奈地把鸟窝取下,伸手往上面的树干上移。
小玖雨绽开了个笑靥,向季风伸出手。
“快点,你快点,小土鳖好重啊!”底下的人肉垫子,良情一行人,身子板瘦小,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良情的催促和抱怨声响起,小玖雨心儿一慌,就踩了个空。
扑通——
受其所累,季风也跟着往下摔去。
底下的人肉垫子,也没有落下好,一群人摔了一大片。
待侍卫赶过去救援时,扶起的就是灰头土脸的一群小屁孩。
“你说应该什么感谢我们?”
“如果没有我们救了你,你现在只不定就摔了缺胳膊,少腿的。”
良情瞪了她一眼,“今天我们掏鸟窝的事儿,你不许和太傅说。”
小玖雨点了点头。
“季风你呢,她的命是你救的,你大可以要求她报答你。”
季风俊脸泛着柔和的光线,不以为然道:“不用了,你以后保护好自己就行。”
她怯生生地道:“谢谢你,二殿下。以后,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从此后,不论他在哪儿,她都会陪伴在他左右。
————
一晃又过了两年,黄昏内,他一个个悄然行走在宫殿内,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诺大的皇宫里,没有人在意他,他只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他病了,他的生命随时有可能会流逝。
他的身子越发地虚弱了起来,他一直以为这是天生落下的顽疾,原来不是。
谁来告诉他,他该什么办?
他到底该什么办?
一双柔软的小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背脊,柔柔地传递着她的忧心,还有心疼。
抬眼时,便见她轻轻张开嘴,低低地道着:“殿下别怕,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把你的病治好的。玖雨,不会让人欺负的,玖雨会一直陪着你,保护着你。”
凝着她璀璨的双眸,他晦暗的心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有了透亮的温暖。
“之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他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没有想到,他们那么坏。”
季风惊慌失措地朝她吼,“忘了,现在就忘记了那些话。你怎么也没有看到,怎么也没有听到,听见了没有!”
小玖雨点了点头,“好。”
“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点,我的事不要你管!”他倏地推开了小玖雨,他的脸很冰冷,冰冷地传递着他的距人千里之外。
他是皇子,他是大聂国的皇子,他是个危险的人物,他是个不祥之人。
他不想连累这个善良的女孩。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小玖雨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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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啊,把白玖雨给我拖下去,重打……重打十大板,赶出宫外去。”
“我没有,我没有偷玉佩,我没有,是嫣儿冤枉我的,殿下,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面前,传来她鬼哭狼嚎的声音,他仿若未闻。
看着她皮开肉绽地被人拖了出去,他默默地垂泪,口中喃喃地只有一句:“对不起!”对不起,玖雨,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是如果我不借嫣儿之手,就很难把你赶走,我的身子骨,时好时坏,岂能让你跟着我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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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时,她已换上了侍卫服,只请调任到青阳宫,目视着面前英姿飒飒的女侍卫,他一时无话。
拉过她的手,却惊讶地发现当年的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此刻已布满了茧子。
愣怔怔地望着她,只有一句:“为什么?”
“贵为太傅之孙,御史之女,你本可以待在闺房中绣绣女红,弹弹琴,为什么要舞刀弄枪的,这般折磨自己?”
“我说过要陪着你,保护你的。”她的再次笑了笑,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心里冰山一角,慢慢融化了,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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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离开大聂国了。”
“二殿下,在哪儿,玖雨就去哪儿。”
“不,我要你留下来,我要你陪在大哥身边。”
“不,我不要,我要跟着二殿下。”白玖雨瞠目,“不论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
“我此去大景,说白了就是大聂国放在大景的一颗棋子,一个人质。而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大可不必跟着去受罪。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要你留在大景,像你对我那样,好好跟着大哥身旁,保护他,镶助他完成平定内乱,夺回政权。”
“我不要,大殿下身旁多得是能人异士,而你孤身前去大景,我不放心,我要跟着你……”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像只苍蝇一样,整天跟着我身侧嗡嗡叫,我是个人,我要自由,我厌烦了你。”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久久未流的眼泪,像小溪似的奔泻而下了。
他转过头,不忍相望,只道:“你不是说想要报答我么?那你就好好跟在大哥身侧,有空时就向我飞鸽传书,告诉我,大哥这边的近况,算是报答我了。”
停顿了片刻,他又道:“大哥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英雄,你若他日能嫁给他,也算是一桩美事。”
“我只喜欢你!”身后,传来她悲泣的声音。
“可我并不爱你。”他蓦然转身,适时地掩住从他眸子里闪过的忧伤。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对她,他从来都是言不由衷的。
从长长的回忆中,走出来。聂季风紧紧地回抱着白玖雨,“玖雨和我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管,我不管……这一次,你再也不能把我推开,再也不能!”
他还是鲜活的,他还能同自己说话,一颗提着的心慢慢地回落到胸腔,她不知道什么是爱,她只知道她喜欢聂季风,傻傻地喜欢他,不想离开他。
“傻瓜,人终有一死。只是我将死得比常人快而已。”
“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看着我!告诉我,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我?”聂季风扶正了白玖雨,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白玖雨点了点头,“是,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但是你不要再将我推开,不要让我嫁给摄政王。”
“若是我就此死去,我必然是不甘心的,可我别无选择,这是我的宿命。我死后,你要帮助姜未晚,不管她做何选择,你都要尽全力配合她,掩护她,保护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我的意愿。”
白玖雨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季风这是在交待遗言。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白玖雨泪如雨下,“我不要你说这种话,你不会死的。”
“答应我!”季风抓紧了她,定定看着她,瞳眸里闪动着不舍和坚决。
“好。”她终是重重下了头。
静静地看着他咳到出血,咳到床上无力申银,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默默地流泪着,一夜无眠。
“我这身子骨是无法陪她回姜王府,你随未晚去吧。”
“我不去,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你一天到晚待在我房里,大哥会疑心的,你去吧,我答应你,我在这里等你。”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好,我答应你,你要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能动,我去叫冬珠来替我照顾你。”白玖雨终是做出妥协。
他伸手温柔地替她扶正头上的珠钗,笑了笑,“我答应你,你也要乖乖听话。”
目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长长一叹,“对不起!玖雨,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冬珠,替我倒壶水来。”
他伸手翻开床底的软垫子,取出三个小瓶子,将瓶中大大小小的药丸子全数倒了出来,和着水,将药丸子一口气,全数吞服下去。
“冬珠,快扶我起来。”
“世子爷,你一定要这样吗?”冬珠扑通跪倒在他面前,“若是让摄政王知道,定会剥了冬珠一层皮。”
“冬珠,我不过是将死之人,若能为我大聂帝国做点事情,也算死得其所,无愧于父皇在天之灵,若是有一天大哥真要追究起来,未晚会为你说话的。”
冬珠声音低落下来,“世子爷,冬珠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与否,冬珠不怕摄政王将来怪罪,只怕再伤了玖雨姐的心。”
季风疾步走了出去,眼神焦灼:“冬珠,我们必须得走了,再不走若是大哥回来了,一切就全功尽弃了。”
看着季风走了出去,冬珠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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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两个人并肩而立。
“没有想到,你会约我。”宁风曦一袭红袍,璀璨耀眼。
季风凝着面前这张俊美的脸庞,恍惚间一笑不答,他顺手递上了张纸片。
宁风曦摊开那张纸,粗扫着上面的内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在了嘴角。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种污蔑,你也信?”
“我信与不信,那都是事实,不是么?”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