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晚垂首,怯生生地跟着陈嬷嬷转到殿外让太医把脉,适时地隐去眼中飞掠过的嘲讽,太后,你不过是想假借太医之手,来确认我姜未晚是否落胎过而已,何必惺惺作态呢。
一串香后,陈嬷嬷带着姜未晚复又来到了慈宁宫正厅之上。
陈嬷嬷躬身向太后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姜未晚宛若不察,她扑通跪下,“未晚无知质疑太后,请太后恕罪。未晚求太后镶助让我为夫君报仇雪恨。”
“怕是也为你大景帝国找除了一颗眼中钉,肉中刺吧。”太后扬唇轻笑。
“未晚是真心诚意想为夫君......”
“够了,别污辱了我儿季风。”赫连鸣凤冷冷地打断了未晚,“说你想要哀家怎么帮你?”
“三日必死丸,我已备好,随时可以动手,求太后帮帮我,帮我找到无心,只要无心能为我易了容颜,我事成之后,我就可以全身而退,到时候我就离开大聂国,改头换头,重新做人。”未晚磕了个头,“求太后成全!”
赫连鸣凤闻言眉头一皱,沉默了良久后,终是道:“容哀家考虑考虑。”
“母后......”聂云琦气急败坏地走进慈宁宫。
赫连鸣风面色微微一变,“皇帝这是怎么了?进我慈宁宫连起码的礼数都不知道了?”
“儿臣参见母后!”聂云琦连忙补行了个礼。
“皇帝急匆匆地来,有什么事?”
“姜......”聂云琦刚一张嘴,便见未晚转身看了他一眼。
还好!还好端端的,聂云琦不由地长长松了口气。
“姜什么?”
“将......今儿个老丞相不是呈了份奏折么,契国将与我们大聂国开战,儿臣正是为了此事来找母后谈谈的。”聂云琦看了姜未晚一眼,带了一丝笑意,未晚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有点摸不到头脑。
“秦王妃,你将退下吧,哀家要与皇帝好好谈谈。”赫连鸣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聂云琦一眼,这个儿子他进门之后的心思似乎都在堂下跪立的女人身上,是她的错觉么?
“未晚,先行告退。”姜未晚站起,微俯着身子,垂头敛眉退了下去。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她才出了慈宁宫,正走在宫道之上,就见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眼见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未晚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他身着便服,疾步向她走来,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另人安心的笑容。
未晚打量着他,定住了脚步。
在世人看来,秦烨享尽尊荣,放荡不拘,霸气凌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人人羡慕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会人知的秘密与辛酸。
“快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取伞。”路过的宫女交谈声传入未晚耳畔,惊醒了沉默的未晚,她飞快迈开了脚步,往宫门口奔去。
“未晚……”他撑开了油纸伞向她走来。
她却与他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见过他的到来。
天上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她却对他视若无睹?
秦烨追上前去,递过伞,“未晚,别闹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我不要你管。”她拒绝了他的靠近,嫌弃地退后了两步。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四周的树叶随风摆着,突然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地淋湿了面前的人儿。
听雨的声音像悲伤的曲儿,滂沱的大雨中独自撑着伞,竟是如此的孤寂。
不能为你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总能与你风雨相伴而行。
秦烨扔了手中的油纸伞,站在雨中,对视着姜未晚,冷冷地问道:“你就这么恨我么?”
“是的,我恨你,恨不得你死。”雨儿模糊了视线,眼角有冰冷的液体滚落,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所有言不由衷的话,所有压抑的苦闷与煎熬,终将过去,姜未晚,你必须忍,必须忍,不能功亏一篑。
“姜未晚,本王失去了唯一的孩子,本王的长子,这还不足于抵消你的恨意么?”她的一句恨,如同钢针,针针刺痛了他的心。
秦烨觉得心很沉,很酸,脸色蓦然沉了下去,“姜未晚,本王的忍耐是有限的!你要疯,我奉陪到底!”
秦烨上前一步,发狠地拽过姜未晚,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
“放开我!”
激烈的挣扎,阻止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她被他打横抱着,一路走前了宫门前,好在此刻下着大雨,宫女太监都躲得远远的,不然都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姜未晚长叹了口气,秦烨恼起来还真混。
她几乎是被他扔进了马车内,好在马车四周都放着细软垫,不然定是要扔得几个月起不来。
秦烨也随后跟上马车,来不及收拾满身的雨水,他动手抬起她的下颌,“太后找你做什么?”
“闲话家常。”未晚摇了摇头。
他轻拧着双眉,突然加重了自己握在未晚下颌上的手,“你骗我,告诉我,她早你做什么了,威胁你,对你不利?”
“王爷多心了,我和太后相处甚好。”姜未晚别开脸不去看他。
他明显有了几许失望和恼怒,一个疾速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他撬开了她固若金汤的防御,近似狂风暴雨般的侵袭,那股显而易见的霸道,发泄着他心中的愤怒……
“混蛋,你除了掠夺,你还会做什么?”好不容易等他放开了自己,未晚大口大口喘气着,瞪着他,怒斥了起来。
“未晚,我是你夫君,我希望你信任我。”他灿若星辰的眸子中,忽掠过一抹忧郁,像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
姜未晚觉得心里很酸,她别开脸儿去,再不敢相望。
慈宁宫内。
聂云琦本是担心未晚的安危而来的,如今未晚已走,他随意扯了两句,就走了。
聂云琦前脚一走,慈宁宫的宫女倌倌就进门,向太后赫连鸣凤回禀了慈宁宫外未晚与秦烨争吵一事。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赫连鸣凤皱了皱眉头,挥退了宫女。
“太后,你真要和秦王妃联手么?”
“这孩子虽然圆滑,但是说得倒是实话,我看她口口声声为季风报仇是假,为大景帝国拔除眼中钉,肉中刺才是真的。”
陈嬷嬷眸光一转,落到太后身上,“眼下局势不定,那太后还要和秦王妃联手么?万一其余三国联合起来,我们岂不腹背受敌?”
赫连鸣凤红唇蓄着一抹肆意的笑意,深眸邪魅诡异,“我们不怕乱,就怕天下不乱,乱世出英雄,富贵险中求。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到他的软肋,如今终于让我们等到了,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老奴愿听凭太后差遣。”
“你马上让人传话给姜未晚,告诉她,小不忍则乱大谋。让她与烨儿好好的过日子,切记不可耍小性子,闹脾气。”
“老奴这就去办。”陈嬷嬷颔首,恭敬退下。
“等等。”赫连鸣凤又叫住她,“你顺便去查查无心的下落,让他随时准备替姜未晚易容。”
“太后,事成后,你真要助她逃离大聂?”
“此事,既然大景的皇子参与了,我们自是要卖大景国几分颜面,事成后暂且放她一马,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再寻个由头,秘密找到她,将她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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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议事大厅。
“玖雨,你总算回来了?”自大景国和玖雨分开后,一时未得空相聚,这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倒真是让人惦记着。
“王府内发生的事儿,我都听肖嬷嬷说了。你与郡主怎么忽然变成水火不容了?”
“彼时,她还是紫苏时,她以为未晚是喜欢秦烨的,后来未晚却变了,当然这所有的变化,都在她带着未晚去见季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切,她多少是明白的,只是她答应过季风,绝不对别人言,特别要瞒着秦烨。”
“我正头痛呢?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恨我,我甚至总觉得她有事瞒着我,她一直不对我坦承,我也不想一味去猜测。”
“这就要怪你,你只是让她失了身,却没有让她失心。”
“失心?”
白玖雨嘴唇的浮出弧角相当完美的笑意,“季风去了之后,我常在后悔,他在世时,我不曾与他交心,一味地只是在彼此猜测着,如今天地各隔,再无机会重来,王爷不妨与郡主多交交心。”
“交心?”接下去的一个时辰里,秦烨脑海里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两个字。
入夜,凉月似水,踱步在幽幽的小径上,夜风拂面,浓郁的花草香气迷漫了上来,还带着一股冷叟叟的寒意。
沐浴在凉风中,他本能地加快了脚步,心里反倒觉得平静了许多。
东厢阁内,他推门而入。
未晚徐步上前,现要去关门,忽然闻得推门声,不由抬眸。
望向来者时,她惊呆了,水眸睁得极大,惊诧地喊出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