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买胭脂吗?”
货郎看晓媚立在了他的小摊儿前,虽然不大相信这位衣着华丽的夫人会看上自己这些粗略货,但有钱人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说不定人家一时心血来潮就买了他的东西呢。
思及于此,他热情的招呼起来:“小人的胭脂都是自家娘子亲手做的,您瞧这盒胭脂膏子,多细腻……”
“这个多少钱?”
晓媚打断了他,随手拿起一个装了头油的瓶子,拔开瓶塞凑近鼻子前闻了闻。
“不贵不贵,二百文!”
货郎笑眯眯的比出了个剪刀手,在晓媚的面前晃了晃。
二百文都快能买下他的货担子了,这小贩显然是想把晓媚当冤大头,晓媚皱了皱眉头,正要把头油送回去时,忽然听到一阵哭喊声:“放开我,你们这些天杀的,我是县主,我要诛你们……”
‘九族’两个字尚未喊出口,声音就被堵回去了,只剩下一阵含糊不清的‘唔唔’声和粗鲁的叱骂声。
晓媚诧异的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三四个帮闲模样的汉子,正抓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捆绑着,一边捆绑一边还教训些拳脚。
那小姑娘被按倒在地上,赤着脚,披头散发的,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脸蛋儿,整个人狼狈极了!
“小蹄子,进了藏娇阁还想跑,美死你了!”
一个汉子骂骂咧咧把那女孩儿捆绑妥当了,拎起来扛在了肩上,大摇大摆的走了。
扛起她的一霎那,女孩儿头发一甩,露出了大半张伤痕累累的脸蛋儿来,一看到她的脸,晓媚顿时惊愕的瞪圆了眼睛,兰素也失声叫起来:“王妃,您快看,那不是……是……”
蓦地想起不能在街上随便说,她倏地闭了嘴,将‘恪靖’两个字咽下去了。
“走吧,这不关咱们的事儿!”
晓媚很快恢复了常色,将头油放了回去,淡声对尺素和兰素说。
尽管她痛恨那些逼良为娼的行径,也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但如果被害人是恪靖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不管怎么看不惯,也不管恪靖有多可怜,她都不会对她施以援手的。
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说的大概就是恪靖那样的人吧,想当初,她恶毒的让张驴儿绑架自己,还要让他先把自己玷污了,再卖到妓院去遭人祸害,要是她没有慕容流尊出手相救,或者她没有空间神器的话,这会子被捆绑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对于恪靖的遭遇,她只能在心里说声:“活该”或“自作自受!”
尺素和兰素见她没有理会此事,便也都将这事儿搁到一边去了,谁也没再提起。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了,晓媚带着尺素和兰素,进了街上看起来很气派的一家酒楼,打算吃一顿后再去看望王嬷嬷和兰儿。
她们找的这家酒楼名叫邀月楼,是青罗国一个曹姓富商开的,在京城十分有名,每到饭口时常常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的,盖因现在午时已过,不是饭口,所以晓媚等人进去时,里面还有空桌子。
“夫人,里面请!”
小二见晓媚穿戴华丽,立刻殷勤的招呼她,并将她带到了最里面的一桌。
这张桌子与外面的大厅隔了一扇花鸟大屏风,将大厅隔开,一分为二,里面的这张桌子,大概就是给女客准备的,免得女客吃饭时被人给看见了。
“三位用点儿什么?”
小二献上菜谱,晓媚接过来看了看,点了一道蒸鲈鱼,一道油盐炒芥兰,三碗白米饭和三个馒头,又把菜谱给了尺素和兰素,让她们捡爱吃的菜再点几个。
尺素和兰素只各自点了一个爱吃的,就把菜谱还给小二了。
她们知道,王妃崇尚节俭,从来不浪费粮食的,她们只有三个人,三碗米饭三个馒头,外加四道菜,已经足够了!
等菜的空隙,尺素说:“王妃,一会儿咱们去哪?”
晓媚说:“先去看看王嬷嬷和兰儿吧,看完她们再去逛街。”
兰素道:“也好,只是不知王妃想去哪?我和尺素对京城熟着呢,无论是商铺街市,还是其他的山水景致,我们都能找到。”
晓媚想了想,说:“去看看京城最具代表性的景致吧,反正看街的机会多着呢,只不知这京城里最具代表性有哪些?”
兰素道:“多的很呢,最具代表性的当然是皇宫了,除了皇宫,还有京郊的望龙台和望龙塔,传说那塔当初不过是一个和尚募化来的银子修建的一座破塔,本朝太祖皇帝起事时,曾登临塔顶,眺望河山,天上忽现祥云密集,霞光万丈,其后有青龙盘旋起舞,后御风北去。”
“后来太祖登基,便重修了此处,特意修了望塔的台子,名为望龙台,那塔也重新建了,起名为做望龙塔。”
听到兰素的介绍,晓媚多少起了点儿兴趣,虽然她也知道这些具有神话色彩的传言不过是统治者为了让人信服他们是天命所定的君王,故意编造出来惑乱人心的,但既然是有传说的景致,就一定有看头,好比她前世去过的西湖断桥,大家明知道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是杜撰出来的,但到了杭州的一定都会去西湖看一看,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理。
“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吧?”晓媚说道。
这时,菜上来了,几盘色香味儿俱全的菜,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一大早起来坐车,足足坐了一上午,又逛了半天,主仆三人早就饿了,这会儿饭菜上来了,她们便都住了口,开始吃喝。
正吃着,屏风外忽然听到有人神秘兮兮的说:“我听我二大爷说,有人在武陵山淮阴洞里抓到一条小龙,已经呈献入京了,是真龙啊,有爪子有尾巴的,就是太小了,只有一指多长,应该还是条幼龙。”
另一个声音说:“好端端的,怎会真龙现世呢?别不会是上天有什么预兆吧!”
“谁知道呢,按理说,就算是真龙乍现,也该是现一条大龙啊?为什么会是个幼崽呢?”
屏风外的一张酒桌上,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屏风里的晓媚听得真切,不由得为那个男人担忧起来。
幼龙乍现,这种鬼话她可不信!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大抵是有什么人想立黄口稚子为帝,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故而弄出幼龙之说来糊弄百姓的吧,就像所谓的望龙台和望龙塔一样,都是用封建迷信来粉饰自己,已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只是,不知他们所谓的小龙在哪弄到的,既然说是已经呈现入京了,就该有实物让人信服啊?可他们到哪能弄来真龙呢?
她思索着,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间,午饭已经吃完了。
饭后,负责打理晓媚钱财的尺素付了账,几个人去了尺素和兰素的家中,看望兰儿和王嬷嬷。
尺素的家位于京城偏西的一座贫民区内,矮小破旧的三间土胚屋,黑洞洞的窗子和破败的院子,看起来恓惶极了。
尺素娘一听王妃到了,急忙赶上来要给晓媚磕头,被晓媚一把拉住了,说:“您替我照顾王嬷嬷和兰儿,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又怎好受您的跪拜呢?”
尺素娘岑氏激动的说:“王妃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别说给您磕头了,就是给您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您对我们的恩情呢!”
晓媚笑道:“尺素和兰素对我很尽心,您把王嬷嬷也照顾的很好,这就足够了,所以别再说什么恩不恩,德不德的了。”
岑氏道:“话虽如此,但若当时没有王妃拉一把,怕是我们当家的现在已经被下在大牢里了,我们这个家也就完了。”
尺素见母亲啰啰嗦嗦的感谢个没完,拉着岑氏说:“娘,王妃赶时间呢,您还是快点儿带她去见王嬷嬷吧。”
岑氏听了,急忙引着晓媚进了屋。
屋里破破烂烂的,没什么摆设,只有一铺大炕和一张粗劣的桌子,桌子底下是几把没有刷漆的条凳,还有一把是断了腿儿的。桌子上还摆了一个缺口的茶壶,茶壶的周围放了几个茶杯,都是粗糙不堪的地摊货。
炕上,王嬷嬷和兰儿正盖着自己的铺盖沉沉的睡着,据岑氏说,是她俩午睡还没醒呢。她本想叫醒王嬷嬷和兰儿,让她们跟晓媚说上一会儿话的,但是被晓媚拦住了。
看着她们睡得香甜,她不忍心叫醒她们。
晓媚坐在炕沿儿上,一边跟岑氏闲话,一边打量着这间破屋子,心里感慨极了。
他们家原来是做镖行的,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至少她现在的几个仆妇就是她家出去的,可现在却落魄到住这种地方,真是为难她们了。
又过了一会儿,王嬷嬷和兰儿终于醒了,母女俩在尺素娘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好多了,虽然还不是十分清醒,睡的觉也比别人多,但至少她们已经有了正常的思维,只是说话和反应比别人慢些罢了。
晓媚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对她们的康复情况很满意,又见母女俩都被伺候的干干净净的,可见尺素娘对她们照顾的很尽心,为了表彰她,晓媚拿出三百两银子,给了岑氏,说让她去买一间像样点儿的院子,把王嬷嬷和兰儿带到那里去养病,这里的环境太差了,对她们身体的恢复十分不利。
岑氏接了银子,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了,有了这笔银子,她就是把家里原来的房子赎回来都不成问题,楚王妃可真是她们一家子的贵人啊!
离开前,晓媚借口要参观一下她家的房屋,趁着参观的机会,把她们家里的粮食都换成空间的了,连她家里的缸都被她注入了许多灵溪的水,以便于给王嬷嬷解毒。
看望完王嬷嬷和兰儿,晓媚才命车夫赶车,拉她们去了京郊的望龙台看看。
马车走的很快,渐渐离开了城中,车停下来时,晓媚发现,她们已经到了一个小渡口,渡口处有几个船家招揽生意,晓媚前世时倒是坐过几回船,但坐的都是豪华游轮,也坐过自家的游艇,但从未有过泛舟游河的经历,因此,看到那些斑驳着可慢岁月痕迹的小木船时,倒生出几分期待来,毫不犹豫的带着尺素和兰素坐到了船上。
小船悠悠,前碧波如镜,迎面清风徐来,不时吹来岸上木槿的柔瓣,在身畔飞舞,偶尔又落在船舷和衣襟袖口,虽及不上江南烟水名花,但对于看惯了深宅大院的亭台楼榭,假山奇石,在看看这淳朴自然,清新淡然的自然景色是,已是不知不觉的陶醉在了这浑然天成的景致中。
靠了岸,尺素给了船钱,兰素扶着晓媚的手下了船,晓媚仰着头看了看入的宝塔,玩笑说:“咱们也上去看看吧,看看能不能像太祖皇帝似的,看见青龙祥云啥的。”
兰素道:“娘娘是女子,就算看到了,也是看到金凤,断没有看到青龙的道理。”
一边说着,一边就撩起裙裾,撒开莲足,跟上了向上攀登的楚王妃。
这望龙塔虽壮观大气,阶梯却是又高又陡,且越往上越狭窄,晓媚一口气爬到第十二层,已是强弩之末,两脚打颤,膝盖发软,眼看就要到塔顶,到底坚持不住,她靠在塔壁上,拿着帕子一边儿扇着红扑扑的脸颊,一边儿笑着喘粗气,“不行了,我要先歇一歇。”
尺素和兰素的体力和她相差不多,也都累的腰膝酸软了。一听自家的主子肯停下来歇着,两人巴不得呢,都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上,在没有往昔的高冷之态了。
她们虽然年纪比晓媚大,又是自幼习武,体能自然不差,但晓媚自从有了空间,就每天在里面耕种,常常忙活到半夜十分,所以体力和体能都获得了大幅度的提升,已经提升到和终年习武的她们相差不多了!
三人正歇着,忽然头顶上传来一缕悠扬的箫声,晓媚才听了片刻,便怔怔伫立不动,侧着脑袋仰望,神情专注。
“王妃,上头有人了。”
听见箫声,尺素和兰素大惊,蹭的站起身,分立在晓媚的左右,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别吵!”
晓媚一声低喝,侧着耳朵听得更认真了。
萧声悠扬,轻柔涓细,似香炉中飘出来的袅袅婷婷的青烟,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剪断,剪不断的是那缠绕的情节,诉不完的衷肠,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忽高忽低,回旋婉转。
“走,上去看看!”
听清楚竟是前世熟悉的《牧羊曲》,晓媚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也顾不得塔上的人是男是女,需不需要大防,提步又往台阶上去了。
“王妃,慢着些,等等奴婢——”
尺素和兰素拔开大步,奋力的追了上去,塔顶有人,在没弄清底细,确认安全无碍之前,她们是绝对不会让王妃就这样贸贸然地先冲上去。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塔顶的箫声戛然而止了,登上二十层石阶后,眼前已透出亮光,尺素和兰素抢到晓媚的前面,站在塔洞口,仔细观察外边塔斗的大小,石栏的高度,以及可能有人的话,大致会在哪一个方位,心中都有数后,才深吸一口气,侧身踏了出去。
她们听风辨位,视线所到之处,果然看见右手处,还不及腰高的石栏上,倚着一男一女。
看到他们的一霎那,主仆三个都惊呆住了!
说起来,晓媚前世今生见过的美男够多了,电视上,生活里,无论哪型哪款的,都见过不少,但见到这个男人后,她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饶是她自认为阅人无数,见多识广,也依旧被他绝美的容颜震惊住了!
他,竟比她见过的所有的男人都要好看,简直可以称之为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他有深邃立体、精致如画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肌肤,身姿高大挺拔的,穿着一身名贵的月白色的纬锦长袍,上面用暗金线绣着青竹,头上束着紫玉冠,两边垂下的丝绦上挂着两颗桂圆大小的圆润明珠。
此时,男人那双魅惑的眸子正望着远处,听到她们上来时,侧过头轻轻的瞥了一眼,只那一眼,便令人心驰神往,心跳加速。
晓媚在心里暗暗地赞了一句: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幸好她前世被男人狠伤过,不然,她肯定要为这个男人动心了!
尺素和兰素也被这男人妖孽般的美貌震惊住了,两人怔怔的看着他,面颊绯红,直到男人身边儿的女子开了口,两人才回过神来。
“这位夫人也是来看景的吗?”
说话的女子大约二十多岁,她拿着一管玉萧,容颜倾城绝丽,贵气天成,身上穿着大红织金缠枝牡丹缎面衣裙,披着红火狐翻毛边儿大氅,风吹过,两人的衣带纠缠在一起,应和着两人相依相偎的场景,当真美好的令人窒息!
晓媚略怔了一下,才醒过神儿来,上前一步说:“适才在下面听到萧声悦耳,冒昧上来想向夫人求一下这曲子的曲谱,作为回报,我愿为此曲填词,还望夫人成全。
女子颔首道:”可以,只是这里没有纸笔,不知该怎样给夫人曲谱呢?“
晓媚道:”只需夫人在吹奏一便,我便可将这谱子记下来,我也可随着曲子将词填好,唱出来给夫人听。
女子道了声:“好!”便又将玉萧放在唇边,轻轻的吹起来。
伴着悠扬婉转的萧声,晓媚轻启朱唇,唱道:“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
一奏一唱,竟配合得天衣无缝,犹如演习过无数次似的。
俊美如妖的男子转过身,眸光紧紧的盯着晓媚,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来,尺素和兰素见王妃竟能跟一个陌生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一曲毕,晓媚已经激动得眼圈泛红了,她抿了抿嘴唇,颤声道:“敢问夫人尊姓芳名,这首曲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那女子笑道:“本人姓穆,名采薇,这曲子是家乡的一首名曲,妇孺皆知的《牧羊曲》。”
“您……就是穆皇后?”
晓媚激动的捂住了嘴巴,前天她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去找这位穆皇后呢,不想今天就看到她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穆采薇嫣然一笑,纠正说:“是太后,逸已经退位了,他是太上皇,我是太后。”
太上皇?太后?
晓媚和尺素兰素都惊呆了,他们看起来都好年轻,那男人看起来顶多三十岁的样子,俊逸出尘,光华清湛,女人也就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皮肤细腻光滑,唇目水润清澈,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怎么可能已经成了太上皇和太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