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您不妨在考虑考虑。”
王海和阎开对视一眼,没有急着回答,仍旧劝阻道:“幽州苦寒,辽西、辽东多少游牧族群在几年间族消人散?冀州别的不敢说,让您氐族万余族众扎根完全不在话下,愿意耕地的可以给田,还愿意放牧的就继续牧马牧牛。”
阎开这时也劝道:“苻首领,你我虽是昨夜才见,但我能看得出来你视族人为己出,如何能带着他们自取灭亡?我们右北平就够苦的了,再往东去,那些小族群三日一战、五日一仗,没有安生的时候。”
两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一是因为不想改变既定计划,二来也是从这批战马中看出了氐族在御马一术上十分了得。
这样的部族,把他们放回草原可是极大的浪费。
但眼下双方好歹是盟友,他们也不能强硬逼迫,况且氐族人十三四岁就开始在马背驰骋,说是人人皆兵都不为过。
真来硬的,他们也碰不起。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苻弘如果不知道李易的计划,此时都很有可能被王、阎二人的画饼和恐吓所折服,但他现在基本上没得选,毕竟氐族已经很弱小了,不能再有丝毫的动荡分裂。
既然下定决心,苻弘很快就拿出了一族之首的态度:“当初说好的贩马价钱,我想你们也不会赖账,这两日是否能给我,还请给个痛快话。”
面对苻弘突然间的态度转变,王海都有些不适应,他也不敢答应什么,只说交易这事是由毛遂全权负责,他原本只负责领路,现在要先去找毛遂商议。
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王海很快就找到了刚睡醒不久的毛遂:“遂,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毛遂愣了愣:“何事惊慌?莫非拓跋珪对你我发兵了?”
“那,那倒不至于。”
王海摇了摇头,自己也镇定下来。
是啊。
现在情况很糟吗?
并没有啊。
最起码,这趟大买卖最大的敌人还被蒙在鼓里呢。
“是苻弘,苻弘说要带着氐族东进。”
“苻弘不愿南下?”毛遂这时也蹙起眉头,随后匆匆找来了一幅地图,摊开后问道:“他可说了自己要去哪?”
“没具体说,只说宁愿去辽东也不愿去冀州。听他口吻不似作假,思想来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愿做人附庸。”
王海自己也不是笨蛋,一路上同样想了很多,最可能的答案就是苻弘不想带着氐族依附家主和太守。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旦苻弘到了赵郡,不想听赵雍的也得听赵雍的。
“辽东?这不可能。”
毛遂仔细看了看地图,随后重重摇头:“他要去辽东,建州女真恐怕第一个不答应,他若真要东进,恐怕只能在辽西昌黎各族夹缝中生存。”
“这也不是不可能。”
王海看了眼草图,叹气道:“你之前也看到了,他们待在那片迷雾世外之地,哪怕快要弹尽粮绝了,也不曾向周遭寻求帮助,一直到于氐根派人来,才下定决心出山。他们氐族是宁死也不做附庸的。”
“就算如此,还是说不过去。”
毛遂皱眉思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王海解释:“于氐根好不容易把他们找回来,他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留在了幽州?换了你是于氐根,你能答应?”
王海踌躇接话:“这点的确不好解释,可他们两支毕竟一二十年没联系,于氐根几番战败失利,早就不是那个黑山豪强,前几个月要不是李易出手,他可能就成了流寇。如此一来,苻弘恐怕也没法完全相信于氐根,会半路离开倒是能解释了。”
毛遂听了这话,顿时不想再和这胖子多说。
王海看似说的没问题,可他那些言论都是在为苻弘的意外行径找一个稍微合理的借口,而他现在想的却是要看穿苻弘的所有心思。
出发点就不一样,自然说不到一块去。
只是毛遂不说话,王海却还有事情没解决:“我们现在其实想这些已是无用,苻弘想走的话,我们谁都拦不住,现在关键是他找我们要余下那笔还没给的买马钱,你觉得现在能给他?”
“给,为何不给。”
毛遂这时没有犹豫,直言道:“虽然家主说剩下的钱,要进了冀州再给,可现在形势出乎意料,你以为我们拿着这笔钱财就很安稳?我们若不给,激怒了氐族人,他们正好纵马劫了县城再扬长而去,那样家主的十年谋划才真的毁于一旦。”
两害相权取其轻。
哪怕真的放氐族离开,也不能坏了家主的幽州布置。
“这时候,还是你有急智。”
王海闻言点头,他这会脑子已经乱成浆糊,哪能像毛遂一样考虑周翔。
“那我们带上财货,再去劝说试试?”
“走,我与你同去。”
毛遂觉得自己也算有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总能让苻弘打消注意。
可令毛遂想不到的是,苻弘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半点不为所动。
一边清点财货,同时召集族人。
上万匹卖出去的战马,苻弘没打算要回来,但身为游牧族群自己也不能少了马匹,好在卖出去大半,还有足足三千余战马可以骑乘,苻弘手中有钱,在县内大肆采购一番,几乎搬空半个县城的物资后,才带着满意的笑容挥手示意族人开拔。
终究,还是如愿离开。
虽然有点遗憾战马带不走,但苻弘也只能相信黑山大首领李易真的有那个通天的本事。
“他们走了,我们也该动身。”
毛遂目光低沉的望着远去的氐族身影,随即说道:“他们不顾我们的安全路线,自己要暴露在幽州各族眼皮底下,我们阻止不了也无需阻止,反而我们要利用好他们吸引幽州各族的视线,正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南下回冀州。”
王海目露赞同神色:“你说的对,拓跋珪要是知道他们从草原出来了,肯定会发兵征讨,先替拓跋焘收点利息,嘿,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