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物体上的声音,接着,就是瓷器掉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还伴随着一声尖叫。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静的似乎连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荣帧回头,首先看到的是傅薄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离着荣帧很近,两步的距离,此时,他定定的看着荣帧,一句话都没有,就那么看着,他的脚下,是一堆玻璃碎片,而鲜血,正顺着他的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杜琴站在傅薄洲的身后,她的两只手依然维持着举着花瓶的动作,她似乎是被现在这个场景吓傻了,就那样呆呆的举着胳膊,一直都没有放下来。
最先出声的是荣暖。
她快步跑到傅薄洲的身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薄洲,薄洲!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而傅薄洲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仍然在全心全意的盯着荣帧。
血从他的额头流到了眉毛,接着又划过眼睛,温热的液体慢慢的挡住了他的视线,可是他却强忍着不闭眼睛,就那样看着荣帧。
突然,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很浅的笑,那笑里带着满足和安心。
荣帧没有受伤,真好。
这个认知让他之前一直悬着的心蓦地放了下来,精神一放松,傅薄洲这才感觉到一阵的眩晕,头也开始嗡嗡的响个不停。
他身形不稳,却拒绝荣暖的搀扶,病房外的护士听到声音,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病房内一片狼藉,也被吓了一跳,在看到傅薄洲受伤后,其中一名护士连忙上前扶住他,而另外一人则快速的跑出去叫医生。
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这家医院是傅氏投资的,而大老板在自家医院里被人砸到头破血流,这绝对是要天塌下来的节奏。
医院的院长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直接吓的坐回椅子里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等他下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傅薄洲的病房,看到傅薄洲头上的伤和脸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的时候,更是吓的腿肚子发软,如果不是担心在众多医生护士面前维护院长的形象,他早就不管不顾的坐地上了。
医生技术娴熟的为傅薄洲清理头上的玻璃残渣,接着又缝合了伤口,过程中院长,副院长以及医院其他大大小小的领导全都在场,原本很大的vip病房,被挤得满满当当的,连呼吸都变的有些困难了。
被这么多重要领导盯着给病人做缝合,年轻的医生还是第一次,压力也无形的在增加,照着院长看过来的样子,那眼神里分明在说‘好好缝合,要是你手下的这颗脑袋有一点点问题,老子拿你是问!’
就这样,医生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的给傅薄洲缝好了伤口,又小心的包扎好,等全部工作做完之后,他的后背全都被汗水浸湿了,隔着医用口罩,医生慢慢的松了口气。
“傅总,您现在觉得怎么样?”院长问的小心翼翼的,就怕傅薄洲有什么不舒服,忍着不说。
傅薄洲此时只觉得有些晕,再加上空气不流通,就更加觉得胸闷的不行,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们别在这里杵着,我会更舒服一点,都没事做么?全都围着我干什么!”
这架势,倒像是老子就快要死了一样!
这句话傅薄洲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心里恶狠狠的喊了一次,这里这么多人,傅薄洲就是心里再不痛快,也克制着情绪,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被傅薄洲这么一呵斥,院长等人也不敢再多呆了,于是众人很快速的都走出了病房,院长在出了病房门后,终于敢伸手擦擦他额头上的汗水,接着压低声音,气急败坏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总怎么会在咱们医院里受伤的!”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看他这个院长做的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来折腾折腾他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副院长也是一脑门子的汗,“只是听先到现场的护士说,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女人,然后被另一个女人拿花瓶砸到了……”
什么?
为了救一个女人,挨了另一个女人的一花瓶……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狗血的言情剧?
院长再次伸手擦了擦汗,心里内流满面,总裁大人果然是魅力无边,这女人的战争,都发展到医院来了……
“那个袭击傅总的女人,听说是荣天集团总裁的夫人……”
……
院长狠狠的把身边的副院长瞪了又瞪,拜托,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
病房内,安安静静的,相比之前的喧闹,此时只有傅薄洲一个人的病房,则是安静的可怕。
傅薄洲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他在医院的事,又安排了一下工作,最后,叮嘱他,不要把受伤的事情和家里说。
如果他们打电话到公司,就说出差了。
挂了电话,傅薄洲闭上眼睛养神,流血过多,又有轻微的脑震荡,傅薄洲此时倒是有些疲累。
想到之前的事情,傅薄洲的心思转了又转。
原本只是看到荣帧要离开,傅薄洲也跟在她的身后,准备回去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荣家的家事,他现在没有心思插手了。
没想到在快走出去的时候,杜琴会冲上来。
傅薄洲听到动静转身的时候,想要制止住她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杜琴举着花瓶恶狠狠的扑过来,那一刻,傅薄洲几乎是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动作。
他在花瓶落下来之前,挡在了荣帧的身前。
其实那时候,傅薄洲的心里反而没有想很多,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杜琴伤到荣帧。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身体也跟着这样做了。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傅薄洲的沉思。
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真心觉得烦,他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会,怎么就那么困难。
难道都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啊!!
见病房里没有人回应,门外的人不再敲了,傅薄洲的眉头松了松,嗯,还不算太无可救药。
可是下一秒,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打开了。
傅薄洲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
“没经过病人允许擅自进来,你们医院的医护人员就都是这样素质吗!给我出去!”
气死了气死了!自己投资的医院,这上到院长,下到护士,这都是什么素质这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行,等一会就给助理打电话,好好整顿一下!
门外的人并没有被吓到,仍旧走了进来,傅薄洲忍着头晕,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让你出去,你是不是聋了……荣帧?”
在看到来人之后,傅薄洲一下愣住了。
敲门进来的,是荣帧。
她站在病床前,目光看似清冷,实则是在仔细的打量着傅薄洲头上的纱布。
而后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色,发现傅薄洲只是有些脸色苍白之后,她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面护士把傅薄洲扶着出了病房,接着一大群的医生就冲进了傅薄洲的病房,荣帧其实一直都站在病房外没有进去,她现在和傅薄洲没有关系了,就这样贸然的进去,被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看到,难免会招人议论。
所以,她一直都站在外面的角落里,等病房里的人都走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走了过来,敲了门。
怎么说傅薄洲也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就算是心里再没有了感情,荣帧也做不到就这样不闻不问的离开。
“你怎么样?”
这是自离婚后,荣帧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面对傅薄洲。
“只是头上缝了几针,不碍事的。”傅薄洲很想对荣帧笑,可是憋了半天,愣是笑不出来,最后只能这样愣愣的回答了她。
荣帧点点头,不再说话,而傅薄洲则是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
“你,最近好么?”想说的话酝酿了半天,最后出口的,却是这一句简单到不行的问语。
“还不错,”荣帧回答,“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拿回荣天集团了,就在今天。”
没等傅薄洲回答,荣帧又说,“你应该是知道的,荣暖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傅薄洲张张嘴,他很想说,他是早就知道了,在荣天集团结束会议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会议的结果,并不是荣暖告诉他的。
可是傅薄洲没有说,这样说了,荣帧肯定就会想到荣天集团里有自己的人了,骄傲如她,荣帧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公司有别家公司的卧底,哪怕这个卧底,其实根本就没有恶意。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傅薄洲真心的祝贺她。
这么多年,荣天集团一直是荣帧心里最大的目标和心病,今天终于实现了,傅薄洲打心眼里恭喜她。
“谢谢。”荣帧客气的道谢,不过敏|感的傅薄洲发现,荣帧的这句道谢里满是敷衍,并没有见到一丝真正的高兴在里面。
想想就知道荣帧不高兴的原因了,这虽然拿回了自己一直守护的公司,但是打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傅薄洲想,只要任何一个还有良心和人性的人,心里其实都不会觉得有胜利的喜悦和快感的。
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和无尽的悲凉。
亲人之间的斗争,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