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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还魂书》。”花大爷说着,从自己穿着的衣服袋里掏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了我。

“花大爷……”见花大爷竟然将《还魂书》交给我,我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要知道,为了得到这东西,鬼面人和徐姑可是花费了无数心思的。

“我去啊,花大爷,不带这么坑人的。”下一刻,当我把目光落在那“还魂书”的封面上的时候,我的脸都黑了。这哪里是什么《还魂书》啊,分明就是一本破破烂烂的《牡丹亭》。

“《牡丹亭》就是《还魂书》,《还魂书》就是《牡丹亭》。”花大爷正色道。

“什么?”我听到花大爷这么说,不由得吃了一惊。如果他的话真的属实的话,那知道真相的我可真要眼泪掉下来了。

“年轻人,这世上哪有什么《还魂书》啊,所谓还魂,不过只是痴人说梦罢了。”花大爷道,“这是我三爷爷对我说的。”

“这不可能。”听到花大爷这么说,我不由得全身一震,道,“徐姑不是用招魂法招出了小桃红的亡灵吗?如果没有还魂,这怎么解释?”

“还魂术是还魂术,《还魂书》是《还魂书》。徐姑他们以为还魂术记载在《还魂书》里,其实完全想错了。”花大爷告诉我们。

“当年,花家祖上听人传说,徐家还魂术,就记载在《还魂书》,也就是《牡丹亭》里。就趁着徐家不备,偷了这本册子出来,跑到了花桥镇。此后,我们花家代代相传,《还魂书》里记载着徐家还魂术,一旦掌握了还魂术,就可以让死者还魂复生。这一传,就传了好几辈,直到传到我三爷爷这一辈。”

“我三爷爷一开始认为,《牡丹亭》里一定用特殊的方法记载了还魂术的秘密。于是,他就隐姓埋名,去徐家镖局当起了亡灵镖师。想从徐家入手,打听到解读《还魂书》的方法。”

“我三爷爷在徐家干了几十年,除了学到了徐家的招魂法外,别无所获。回到花家后,我三爷爷又细细研究过《还魂书》,最后得出结论,所谓的还魂术,根本没在《还魂书》里。”

说着话,花三爷已慢悠悠在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哼哼着《牡丹亭》:“树槎牙饿鸢惊叫,岭迢遥病魂孤吊。破头巾雹打风筛,透衣单伞做张儿哨。路斜抄,急没个店儿捎。雪儿呵,偏则把白面书生奚落……”

我和黄大仙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老头子深藏不露,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哼哼张生的唱词。

“多美的词啊。”独自哼哼了一阵之后,花大爷停了下来,道,“你们年轻人没经历过那种时代,不知道那种韵味。”

“韵味!”

听到这词儿从花大爷这么个老头子嘴里蹦出来,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到了黄大仙脸上。这特么也太违和了,花大爷不应该是个臭脾气的倔老头么,怎么现在越来越不对劲,像极了一个大学教授呢?

一时间,我有一种错位的感觉,总觉得花大爷透着各种诡异。

“那个,大爷,你还是说说《还魂书》的事吧。”我道。

听到我这么说,原本一直眯缝眼睛的花大爷双眼刷的一下睁开了,整个人坐了起来,顿着拐杖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肤浅、浮躁,什么还魂术、还魂书,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就是就是,你不懂就一边呆着去,别插嘴。”眼见着花大爷又开始发飙了,黄大仙赶忙叛变,走到了花大爷身后,替他揉着肩,道,“花大爷,您说得对,他这人就是肤浅、没文化,咱不理他……”

“唉,这就对喽。”花大爷像一个老小孩,被黄大仙哄了一下,就重新靠在了躺椅上,道,“我们国家是有着数千年文明的伟大国度啊,你们以为这是随便说说的吗?”

“是,是。我们祖国真是太伟大了,我们都要热爱祖国……”我赶忙顺着这老头子的话道。黄大仙在花大爷后面朝我不断使眼色,让我顺着花大爷。

见此,我心里不由得沉重起来,今日花大爷先烧了花三爷的照片和花家的藏书,又对我们说了一些怪话,恐怕……

“你们别看这昆曲哼哼呀呀的,可里头韵味多着呢。”花大爷道,“什么韵味呀?就是这慢悠悠的韵味……咱为什么慢啊,因为咱有底气啊,咱是伟大的传承,你看台上演员那亮相,那转身,那眼神,哪一个不是透着一股子的灵气?”

“罢了,罢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花大爷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道,“你们记住喽,火急火燎上蹿下跳,那不叫文明,那叫耍猴儿。”

“就是,耍猴儿。”黄大仙道。

“什么还魂术啊、《还魂书》啊的,都破玩意儿。你争我夺的,到头来,谁也没捞着好,有什么意思?所以啊,还是咱老祖宗聪明,摸索出了各种戏剧,什么昆曲啊黄梅戏啊京剧啊婺剧啊的,全整出来,大伙儿吃饱了喝足喽,咱听听曲子啊,看看戏啊,磕磕瓜子啊,这多好。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谁又能讨得了好啊?”

闻言,我心中不觉一凛。不得不说,这老头子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现在有些地方战火不断,不都是因为大家相互算计么?

“你们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花大爷道。

“是,没错。花大爷,您讲得实在太对了。”这一次,我是发自内心的赞同花大爷的话。

“咱们这个文明,能从黄河边上那一小块地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靠的啥啊?”花大爷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未等我回答,他已道:“咱们靠得可不是大规模的烧杀抢夺,咱靠得是咱们的慢悠悠的文明。所以,鲜卑人来了,蒙古人来了,女真来了……各种各样的人都来了,最后怎么着?全变成中国人了。你说,咱文明,是不是很厉害?”

“你们年轻人,不要犯傻。”花大爷道,“别真以为这些个曲啊戏啊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喽。要真扔喽,就把伟大民族的魂魄给扔了,这魂魄没了,灵性也就没了,那就是行尸走肉了。”

听到这里,我感觉到脊背发凉。花大爷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我听在耳中,却宛若九天惊雷一般。

“什么是还魂啊?徐家那招魂法,那还魂术,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牡丹亭、这戏啊曲啊、诗哇词哇,这才叫还魂术呢。”花大爷道,“徐家还魂术,只能还一个人的魂魄,《牡丹亭》这“还魂书”,可以还国魂,你说哪个厉害?”

我和黄大仙久久无语。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振聋发聩的话。

花大爷说出这么一番话后,隔了很久都没有出声。我心里头不由得一惊,赶忙低声叫道:“花大爷……花大爷……”

老头子没有答应我。我心里猛地一沉,连忙查探,却见花大爷微闭着眼睛,已经溘然长逝了。

“花大爷!”我和黄大仙齐齐痛哭。这老头虽然脾气很臭,动不动就喜欢训人,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们已经有了感情。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他时日无多,但真见到他去世,我们还是忍不住很悲伤。

“老头儿,你放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会记住您的话的。”黄大仙从包里拿出冥纸,在他的躺椅前焚化,道,“我们不会犯傻的。”

“咦,那是什么?”突然,黄大仙低低叫了一声,而后伸出手去,将一张纸条从花大爷的躺椅下方取了出来。

黄大仙展开纸条,却是花大爷的遗嘱,是写给我们的:

“小荊、小黄,我死后,拜托你们给我侄女打电话,我的后事和花家大院的后事,她会处理的。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原谅我,没有把一些事告诉你们。你们都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有些事,我不希望你们现在就知道。”

“孩子们,为了那两个字,死了太多的人了。将来,也许你们也会面对它的诱惑,大爷希望你们面对这两个字的时候,能够想想我说过的话。”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希望你们吃饱了喝足喽,可以听听曲子,看看戏,磕磕瓜子。不要再有算计,也不要有争斗和杀戮,不要再因为那两个字而死人了。你们的花大爷字”

看了花大爷的字条,我心里头又沉重又好奇。沉重的是,听花大爷的意思,好像我们以后会遇到什么诱惑似得。好奇的是,花大爷字条里说的那“两个字”,他点到了两个字,却又跟我们打哑谜,这让我越发想知道那两个字到底是哪两个。

“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鬼新娘陈瑛儿和花大爷都说,因为那两个字,死了太多的人?”拿着纸条,我皱着眉头喃喃道。(第二卷还魂终)

(第三卷轮回明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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