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纹着一身茜色衣裙,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打量挂在手臂上的布料,这是一匹丝绸料子,色泽鲜亮,花样精美,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金线,在晨曦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布料,眼神甚是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耳边隐约听得少庄主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抬头,却看到少庄主玉面冷凝,双臂紧紧抱着小姐,转瞬消失在她的眼前。
“……少庄主。”她呐呐地唤了一声,痴望着卫离颀长隽逸的身影,心里涌上了百种滋味。
随后,周围便一片混乱,众仆人奔走不休,听说是小姐受伤了,要请大夫。
碧纹愣了片刻,忽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内却有一抹怨恨的阴霾,小姐,让你不帮我,我那么求你都不帮我,使得我沦落到如此田地!最好伤到你那张美丽的脸蛋,让你从此变成一个丑八怪!
但是,就算你这次没伤到脸,也不要紧,下次,你便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她幸灾乐祸的笑个不停,夹着得意,头上丫鬟发髻上的银簪一闪一闪,耳朵上一对鎏金耳饰更是摇来晃去,显示着她变态的愉悦。
“碧纹,你怎么了?”秋果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你在乐个什么劲啊?不知道小姐受伤了吗?”
碧纹立刻收起笑容,佯装一脸讶异:“小姐受伤了吗?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秋果更诧异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不知道?她左右打量了碧纹一番,有些狐疑地说:“碧纹,你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瞎说,我还不是和从前一样,是你自己变了吧。”碧纹目光一沉,几乎是立刻反驳回去。
秋果想了想,也说不上她哪里变了,便作罢,目光滑到她手上的丝绸面料上,一时被那绚丽的颜色所吸引,艳羡地道:“夫人赏给你的吗?这布料好精贵的,又漂亮。”
碧纹的手不由捏起了拳头,尖尖的指甲刺进掌心而不自知,脸色阴沉下来,淡淡地道:“不是,只是一位亲戚送的。”
“啧啧!你亲戚好有钱哇!”
秋果啧啧称赞:“听夫人说,这种面料上面织的金线是真正的金线,一匹要几十两银子呢!碧纹,你家有这么个有钱的亲戚,哪还用得着为奴为……”
“别说这些了!还是去看看小姐怎么样了吧,要是她倒霉伤的重,咱们这些下人都落不到好!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扫把星,只会拖累人!”碧纹快速的打断她的话,口气很不好,硬绑绑的,显得极端的不耐烦。
秋果呆呆地望着她,满脸惊愕,只觉得眼前的碧纹和以前判若两人,以前的碧纹那么温柔,决计不会说这些冒犯小姐的话。
“那个……秋果……你别误会啊!”
碧纹也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放软语气解释:“……我是说小姐要是伤重了,咱们少不得要受牵连,少庄主和夫人只会怪咱们侍候不周……”
“算了。”秋果挥挥手,打断她的话:“你说话颠三倒四的,莫不是中邪了吧?这话也就是我听到了,若是换个人,你是知道后果的。”
又去拉她:“别在这里蘑菇了,还是瞧瞧小姐怎么样了。”
碧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快速地一闪,突然挣脱她的手,陪着笑脸道:“秋果,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怕秋果不明白,又抬起手腕上的布料给她看:“我带着这匹布去,像什么样子?”
秋果不疑有它,嘱咐她一句快去快来,便走了。
“呸!快去围着那扫把星转吧,也不怕夫人回来,治你一个玩忽职守。”对着秋果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碧纹嘴角轻勾,勾起一抹带着恨意的冷笑。
随后,眼睛快速的环顾了四周一圈,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立刻提步往韶华院而去。
……
桃花坞里好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总算趋于平静。
孙郎中不紧不慢地收拾妥药箱,带着药僮正要离去。卫离上前两步,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虚咳两声:“孙老请留步,舍妹不要紧吧?”
“不碍事,记得按时涂药即可。”女孩子身子金贵,孙郎中自然无缘见若雪的大腿,只听她尴尬的描述几句,便知其大概。这种情况,孙郎中见怪不怪,杀鸡焉用宰牛刀,配了点消炎止痛的外敷药便完事了。
说完又要走,耳听卫离有些迟疑的声音:“她是不是……那个来了?”
“什么来了?”
卫离淡淡垂眸,沉默片刻,在孙郎中狐疑的眼神中,轻声道:“她是不是葵水来了?”
“……”轰!孙郎中须发皆白,年纪老迈,脚下一个打跌,幸得卫离及时出手扶住,否则只怕要摔成残障人士。
他以为自己耳聋眼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挖了挖耳朵:“少庄主将将说了什么?老朽不中用,未能听清。”
其实也不怪他,谁能将一点外伤和女子的葵水联想在一起呢!此等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也只有卫离这种奇葩能浮想联翩。
“大哥,孙老忙着呢,你快放他老人家去救死扶伤吧!”内室里,若雪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顿时尴尬的恨不得撞墙。刚才都跟他说自己不要紧了,只是一点擦伤,他非得十万火急的让人将孙老请来。
请来就请来,当着俞妈妈和一屋子的丫鬟,你还大棘棘的问人家这种女孩子的私密问题,是想让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果然,俞妈妈和丫鬟们皆掩面窃笑。
卫离如玉的俊脸浮起淡淡的红晕,乌黑长睫轻颤,但望着孙郎中的神情依旧光明磊落、风光霁月,仿佛他这么问,是再正常不过了。
孙郎中不愧为宅心仁厚的医者,要笑不笑的捋了捋白须,促狭地抛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快了。”然后须发飘飘,道骨仙风的走了。
口胡!这老头子就爱捉弄人,什么叫快了!若雪恨恨捶床。
卫离一点也不知道避讳,光明正大的进了内室,挥手让红着脸的俞妈妈带丫鬟们下去,之后自己坐到床沿,将手中的翡翠小玉瓶搁到若雪的枕头旁,面无表情地去掀若雪身上的薄被。
“干什么?”若雪赶紧按住被子。
“上药。”言简意阂,平淡无奇,手下动作不停,一下就把华美的锦被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