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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周瑶一看到若雪手中的那片绿叶子,脸色遽变,并马上伸手捏住自己的喉咙,发出阵阵恶心的干呕声。

若雪早已收起了绿叶,刚才那一幕仿佛昙花一现。

“郡主?”不明所以的金夫人连忙帮着拍周瑶的后背,并递上茶水:“郡主可是哪里不适?”

周瑶接过茶水一阵猛灌,然后又干呕了数声才平息下来,她喘着粗气,眼神阴戾地盯着若雪,百般的不甘心。

若雪脸上一片冷漠,与她对视的双眸更冷,像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

周瑶猛地撇开脸,闭着眼睛恨恨地道:“人是我杀的,他要污我清白,我当然要杀了他!至于他怎么混在我的丫鬟里面,我并不知情!”

整个大厅静谥无声,连抿茶水的声音都没有。

……

打发走了面如死灰、冷汗浸体的陈知府,端王妃纤手托腮,不甚在意的问应嬷嬷:“郡主那里如何了?还在闹么?”

应嬷嬷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看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生气。”

“除了会发脾气,她还会干什么?”端王妃不温不火,转而又问一旁仰面躺在罗汉榻上的周羿:“你怎么没让人看着她点,还让她四处捅篓子?这下可好了,脸从京城丢掉广陵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帮她捡起来。”

周羿惯性的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渴睡的慵懒:“她的脸可不就是用来丢的么。”

端王妃嘴角抽了抽,又听周羿道:“儿子以为姨母会看着她。”

“那你还真是高看你姨母了。”端王妃如是说。

被高看了的金夫人此时正焦头烂额。

话说他们一行人从卫家庄灰溜溜的回来以后,郡主连端王妃也没去见,就直奔自己的临时香闺。金夫人见郡主脸色不好,担心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忙让人去禀了端王妃,自己则匆匆去劝郡主了。

周瑶此次也不同于以往,砸个碗啊,摔个梳子什么的出出气就算了。她一回来,阴沉着一张脸,手一伸便将碍事的水晶珠帘一把扯下,闪亮的珠子纷纷掉落在光滑的地面,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

她根本不解气,再一伸手就将屋中垂挂的轻纱狠狠攥下几根,然后才厉声道:“来人,去把秦蓉蓉给本郡主叫来!”

“郡主,你叫秦姑娘干什么?我们还是去找你母妃拿个主意吧。”金夫人觉得首先应该是让端王妃了解事情的始末。

周瑶伸手抚着自己白皙的颈子,敷了一层雪玉膏的脸上浮现恶心的神情,张嘴欲呕,勉强压了下去,皱着眉头对金夫人说:“姨母请回吧,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金夫人气息一窒,本来有许多话要问,也咽了回去。

金夫人前脚离开,后脚秦蓉蓉就被带来了。

经过一段日子的休养,她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上身是浅绿半臂,下着雪白襦裙,纤纤如柳的腰际间坠着一串精致的碧色吊穗。她本就生得姿色过人,气质柔美,此时又薄施朱粉,浅画双眉,更添几分妍丽之态。

甫一进门,发现有侍婢正蹲在地上收拾四处乱滚的珠子,地上堆积着逶迤的粉色轻纱,而屋中的气氛更是沉闷,有一种暴风雨将至的压迫感。

望着站在雕刻精美的梳妆台前背对着她的周瑶,秦蓉蓉含笑的嘴角渐渐拉直,双眉微跳,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划过。

凝了凝神,她行了个礼,细声细气地道:“郡主,不知郡……啊——”话还未说远,一个茶盅狠狠地向她砸,她尖叫一声,连忙伸臂挡在面门。

“啪!”的一声脆响,茶盅砸在秦蓉蓉的手臂上,里面的热茶淋湿了她的衣袖,随后茶盅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郡主……”秦蓉蓉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幸得这水泡茶有一会儿了,不怎么滚了,不然这衣衫单薄的时节,不被烫的起泡才怪呢。

“秦蓉蓉,你真是好狗胆,居然在本郡主面前耍心眼儿!”周瑶陡然转过身来,愤怒的将手边能抓得到的东西,一古脑的向秦蓉蓉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当初就不该轻信你这个贱人的话,害本郡主今日……”今日在卫家庄所遭受的耻辱和遭遇,她说不出口,气的直喘粗气,胸口也跟着起伏不定。

秦蓉蓉狼狈地蹲在地上,用手臂挡着头,躲避着那些纷纷如雨下的梳子,簪子,珠花,胭脂盒……

郡主暴跳如雷,屋中的仆妇却谁也不敢相劝,只是垂睑摒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受到迁怒。

手边也没什么东西可砸了,周瑶忍不住上前,一脚将秦蓉蓉踹翻在地,疾言厉色地吼:“你当初是怎么跟我吹嘘来着,什么你非常了解卫家庄的一切,了解卫夫人和卫离,还对凌若雪了如指掌,连她身边的人,院子里的情况也瞒不过你,结果呢?”

她狠狠咬着牙,赤红着眼睛,怒不可遏地道:“结果却是你在骗我!贱人,敢骗我!我让你知道敢骗我的下场!”

越说越怒,她还想补上一脚,秦蓉蓉却机敏的一闪,躲了开去,扬声为自己辩护:“郡主,蓉蓉岂敢欺骗郡主?我对郡主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不得好死!”

周瑶未踢到秦蓉蓉,虽然恼怒,却没有穷追不舍。她歇斯底里的闹了一通,出了一身热汗,再加上她今日经历的事情委实太多,无论从精神和*上都累到了极致,便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湘妃榻上。

但她脸上余怒未消,伸手指着半趴在地上的秦蓉蓉,恨声道:“不得好死是吗?好!那我问你,你曾说凌若雪那贱人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那她为什么又会使毒、还会妖术、还会杀人,心狠手辣的如同一个魔鬼!你怎么解释?”

“什么?她会……”秦蓉蓉撑起身子,不顾一身的凌乱,错愕地盯着周瑶道:“郡主,凌若雪她……郡主,你和蓉蓉说的是同一个人吗?”虽然若雪曾经将她推到井里过,远不是她表面所认识的若雪,但秦蓉蓉依然不相信周瑶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若雪。

“你以为呢?”周瑶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一脸的阴沉,缓缓伸手抚上自己仍然肿痛麻木的脸,冰冷的阴霾迅速弥漫眼瞳:“你以为本郡主在和你开玩笑吗?你以为你是谁?”

“不是……郡主当然不会……”秦蓉蓉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半张俏脸,掩去眼底的恨意和寒光,再抬头时,脸上已换上低眉顺眼的贴服模样:“只是,我所知的凌若雪和郡主所说的出入太大,我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岂止如此!”周瑶尖声怒叱:“你曾说她身边的丫鬟换来换去,都是些不中用的,可为什么她身边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小鬼,简直是恶鬼投胎,比凌若雪还杀人不眨眼……”她说着说着,浑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想到丹楹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气,简直打心眼里发怵。

“小鬼,是她新来的丫鬟吗?”丹楹跟着若雪以后,唯恐后娘还在四处派人寻她,一向都是深居简处,少有抛头露面的时候,秦蓉蓉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你连这也不知道?你怎么不去吃屎!”周瑶对秦蓉蓉怒目而视,恨不得把她吃了:“真后悔当初轻信了你的话,不然……”

事情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周瑶悔的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她妒忌卫离对若雪疼爱有加,一心想将若雪从卫家庄打发出去,美其名曰替若雪说亲,结果却碰了壁。且又发现卫离的眼睛老绕着若雪打转,令她妒忌欲死,更加强了她要将若雪赶走的决心。

想到秦蓉蓉说可以帮她达成心愿,她便向兄长要来了秦蓉蓉。

秦蓉蓉不负所望,将自己所知道的卫家情况巨细靡遗,全告诉了她,包括她所知道的若雪的事。

而秦蓉蓉之所以向周瑶合盘托出,一是为了讨好周瑶,二也是用了心眼的,她和若雪结仇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若雪深恶痛绝,如果能通过周瑶的手除去若雪,或者令若雪的日子不好过,那都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她没少借机诋毁若雪,并多次刻意的向周瑶提到,卫离对若雪有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多么的疼爱她,日后只怕他的妻子都要排在若雪这个妹子的后面。其目的不过是加重周瑶对若雪的妒忌心,让喜欢卫离的周瑶也恨上若雪。

周瑶本来就容不下若雪,再加上秦蓉蓉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一番,心高气傲的她简直视若雪为眼中钉和肉中刺了,恨不能时时除之而后快。

她觉得只要没了若雪,卫离的心思自然会转到她的身上,所以挖空心思的想除去若雪,或者说坏了若雪的名节,这样便没有人会横亘在她和卫离之间了。

若非如此,哪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一环接着一环,丝丝入扣,可谓天衣无缝,凌若雪能逃得一计,却不见得能逃得了另一计。反正她的计划灵活多变,以陷害若雪为宗旨,随时可以改变策略,不怕若雪不就范。

然而世事难料,谁也没料到她狠,若雪比她还狠!周瑶一想到若雪握着她的手,将她的赤金花钗狠狠扎进那个小厮的脖子里,血花如利箭一样飚射到自己脸上的那个场景,就有一种牙齿打战,小便要失禁的感觉……

她不是没看到过死人,不是没看到过杀人的场面,当初碧纹还不是脑浆迸裂,鲜血淋漓的死在她的面前,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何曾害怕恐惧过?

但,说一千道一万,那些人都不是她亲手所杀,她只是一个悠哉看戏的旁观者。而这次,她固然是被迫杀人,可小厮的的确确是死在她的手里,死在她的身上,热血喷了她一头一脸……

血!腥臭的血!满眼的腥红!四处蔓延的赤红!

一想到这里,周瑶不免又觉得自己躺在血泊之中,耳鼻口,甚至连眼睛里全都是令人作呕的污血,忍不住又开始挖耳朵,搓身上了:“来人,本郡主要香汤沐浴……要泡花瓣澡……”

“郡主?发生什么事了?”她神经质的异样表现令秦蓉蓉睁大双眼,刚才不都还在大发雷霆么?怎么转眼便像个疯子了?

“王妃,世子。”

随着丫鬟的通禀声,扶着应嬷嬷手臂的端王妃和身材伟岸,气度不凡的周羿进来了。

原本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凌乱不堪,又是破瓷片,又是水渣,又是梳子头饰……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收拿着,除了状若疯狂的女儿,还有跪坐在地上的秦蓉蓉,端王妃微皱起眉:“周瑶!”

仅此一声,正乱蹦乱跳的周瑶就奇异的安静下来,略有些呆滞的眼神也逐渐清明:“母妃……”她后退几步,颓然倒在贵妃榻上,肿胀的脸孔血色褪尽,一片灰败之色。

“啧啧,你不是最重视你那张脸吗?怎么搞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端王妃端详了她的面容半晌,肯定地道:“被人打了耳光吧?”

正向端王妃和周羿行礼的秦蓉蓉闻言一愣,抬眼偷觑了周瑶一眼,方才她是觉得周瑶的脸不对,可没料到是被人打的。也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打周瑶这种母老虎。

“没有。”周瑶矢口否认,她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承认事实,特别在喜欢损她的母妃面前。

“没有就好。”端王妃也不强求,不疾不徐地说:“那想好了怎么向卫家小姐道歉吗?”

“什么?”周瑶几乎失去理智地尖叫起来:“我被她害成这样,我还要向她道歉?想得美,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她!”

端王妃又皱了皱眉:“你就不能小点声吗?哪家小姐像你这样?”接过侍女奉来的茶盅,不太感兴趣地道:“你说她害你,那她是怎么害的你?你哥哥和姨母可不是像你这样说的。”

“我……”周瑶张口结舌,脸上的表情犹如吞了苍蝇般。她能说什么?她在卫家庄便说过小厮为凌若雪所杀,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不仅卫家的人不信,就连哥哥和姨母都不信,只当她敢做不敢当,什么坏事都往凌若雪身上推。

“秦小姐怎么在这里?”周羿戴着面具,眸色不明的盯着模样凄惶的秦蓉蓉。

“世子。”秦蓉蓉抿了抿红艳的唇,着实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会见到周羿。自被送来以后,周羿一直对她不闻不问,仿佛根本没有她这号人,与她当初想像的情况相去甚远。如果不是她对周瑶还有点利用价值,她都以为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

端王妃扫了扫秦蓉蓉身上的水渍和她凌乱的青丝,心知她被周瑶迁怒了,和颜悦色地说:“秦小姐受委屈了。”

周瑶回过神来,横了秦蓉蓉一眼,唯恐秦蓉蓉说些不该说的话,便喝斥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本郡主自命人去找你!”

秦蓉蓉好不容易才见到周羿,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可她面上不显,只是蹙着好看的眉,楚楚可怜地瞥了周羿一眼,委委屈屈的道了一声是。

也不只是她那一眼的温柔打动了周羿,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周羿竟然淡淡地道:“明日秦小姐去找八哥吧,他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什么,找八哥?世子这意思是让自己去侍候他了?秦蓉蓉欣喜若狂,差点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打懵头,所幸她还有一丝理智,又极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稍稍怔了怔之后,便故做镇定地向周羿行了个礼:“谢世子,蓉蓉一定不会让世子失望的。”

又向端王妃和一脸不满的周瑶行了个礼,秦蓉蓉才踩着飘飘若仙的步伐,款款动人的离去,背着人,她红艳的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就连漂亮的眼眸也带着几分得意。

端王妃对儿子的事向来不横加干涉,周瑶倒想指手画脚一番,可她既没立场又没权力,何况她此时自身难保。

“周瑶,想清楚了没有。”端王妃的声音透着一股少有的冷硬,明显不容周瑶打混过去:“你往常骄横点倒也罢了,但你这次实在太过份了,将母妃和你哥哥的脸都丢尽了!”

“如果你不好生拿个态度出来,获得卫家和卫家小姐的谅解,尽快平息此事,那回京以后,母妃便送你去家庙修身养性,省得你四处为祸,让人质疑本王妃不会教女。”端王妃的话也不无道理,周瑶在卫家闹得这么过份,一旦传出去,对周瑶的闺誉百害而无一利。

“女儿凭什么须求得凌若雪那贱人的谅解?这一切本就是她搞出来的,女儿也是受害者!”周瑶一听就炸了毛,恨恨地将头扭到一边。

“是吗?是卫家小姐请你去的卫家?是卫家小姐强迫你去她的院子?是人家小姐逼的你的丫鬟抢人家的首饰和财物?真是好笑!”

端王妃重重的将茶盅往茶几上一顿,冷着脸将问题一个个的抛出来:“那男扮女装的小厮不是端王府的下人,而是卫家的下人吗?就算我相信你,那小厮是卫家小姐杀的,可你在卫家为什么承认是你自己杀的?还说什么因为他要坏你的清白,所以你才杀他之类的鬼话?”

我那是被逼无奈啊,都是凌若雪那贱人逼的,周瑶有口难言,苦不可当。

不容周瑶辩驳,端王妃又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如冰:“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那些丫鬟婆子并没有抢人家的财物?都是卫家硬栽你的赃吧?”

就是硬栽赃啊!她们根本没偷,周瑶心中狂呼呐喊。

可端王妃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周瑶,你醒醒吧,既然是栽赃,你带去的那些人都是哑巴吗?是蠢蛋吗?为什么一个个不努力证实自己的清白,反而有志一同的承认自己偷了、抢了?”

“你不会是想告诉母妃,不但你中邪了,你带去的那些人也全中邪了吧?”端王妃修养是出了名的好,可此时竟是难得的声色俱厉:“何况,其它人倒也罢了,就连郑嬷嬷都没有否认此事,只说她自己没偷没抢,是无辜的。”

“你说!这人赃俱获,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你还硬要说这一切是卫家小姐搞出来的吗?”端王妃几次端起茶盅,那模样显然恨不得用茶盅将周瑶砸醒:“我只能庆幸卫家还念着端王府的几分情面,没有将你们绑了送官,到那时……哼哼!”

端王妃冷笑连连:“到那时,你那不可一世的父王脸上就有光咯!”

周瑶的脸色僵硬无比,大张着嘴,所有的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可凌若雪的威胁言犹在耳,令她害怕一旦说出真相,吞下去的那些虫子,很快就会在肚子里变成千百万条,然后迅速啃噬她的五脏六腑,最后破体而出,那真是太可怕!她不敢想像……

不光她自己吞下了许多虫子,她带去的人无一遗漏,全被丹楹那小鬼喂了许多虫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能令周瑶害怕,她不是那种胆小鬼,一点小事就能令她害怕的丢盔弃甲,屁股尿流。奈何凌若雪当时露了一手恐怖至极的“妖术”,委实将她吓坏了——

那时,她亲眼看到丹楹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可凌若雪只朝那罐子轻飘飘地吹了几口气,她自个说是仙气,又神神秘秘地绕着丹楹反复走了几圈,拿着几片绿色的树叶对着罐子扬了扬,扇了扇……

然后,然后,那个罐子一瞬间就装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有蓝色的;红色的;粉色的;黑色的……颜色各异,却条条都是活的,都蠕动着!

周瑶一想起那一幕就骨头发寒,浑身起鸡皮疙瘩,只觉得那些虫子全部爬到自己身上,在啃噬她的血肉和骨头!

这一幕不止她一个人看到了,她带去的人都看到了,她们也吓坏了,一个个惊恐的直喊妖怪,倘若不是被捆绑住了手脚,只怕都四散逃窜了。

这还不算可怕的,可怕的是,惨无人道的凌若雪让丹楹喂她们吞活生生的虫子,每个人都被逼着囫囵吞了十好几条。

罐子里的虫子被她们吞光了,凌若雪马上再施妖术,同样朝着那罐子吹上几口她所谓的仙气,神神秘秘的走上那么几圈,拿出绿叶扇几下,扬几下,空罐子马上就堆满了虫子,然后再逼她们吞下……

如此反覆几下,周瑶自己的精神都崩溃了,何况郑嬷嬷和那些丫鬟婆子,全都被震服了。

她们这些人平日就极信鬼神之说,觉得能会这么一手变幻之术的人,不是妖怪就是神仙,绝非凡人!因此,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得罪凌若雪了,只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份。被栽赃陷害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下来,唯恐头点的慢了,凌若雪再将那树叶扬一扬,便会有数以万计的虫子爬到她们身上……

更何况,凌若雪自信十足的扬言,她们肚子里的虫子是引子,但凡她们有反悔,或者将事情宣扬出去,那么她们的肚子便会如那个罐子一样,瞬间堆满虫子!待她们肠穿肚烂,那些虫子便会破体而出……

那可怕至极的后果,勿需她一再重复赘述,反复强调,人人都晓得,人人也自危。

这也是周瑶为什么几次想反悔,几次想将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最后却因为忌惮若雪手中的一片树叶,不得承认自己杀了小厮的缘故。

横竖那小厮被凌若雪冠上了采花贼的恶名,死有余辜,她杀了也是正当防卫,没什么了不起。这点名声上的损坏,比不得那些丑陋的虫子的威胁大。

“我也不跟你费话,两条路,好好去向卫家认个错,借以挽回两家的关系,从此以后,本王妃还当你是我女儿。”端王妃已经不指望周瑶幡然悔悟了,直接给出选择:“如若不然,回京后便送你去庙里,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母妃……”周瑶在说出真相会肠穿肚烂而死,不说出真相便要含冤莫白之间徘徊,最后还是觉得赌不起,先保住小命要紧。

……

卫家庄。

夜。

桃花坞因为周瑶带来的纷乱已平息下去了,一应摆设也收拾妥当了。

屋内烛火通明,丹楹正缠着若雪:“小姐,你教教我吧,我想学你那一手变虫子。”

若雪没有形像地歪躺在紫檀贵妃榻上,见她将小脑袋凑过来,便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你明知那不是变出来的,都是我让你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何况。”

她一脸痛心疾首,愤愤不平的模样:“何况那些蚕宝宝我养了好久啊,桑叶都不知吃了我多少,就等着它们给我吐丝结茧呢,一朝全贡献到周瑶那些混蛋的肚子里了!”

“我可怜的蚕宝宝……真是太便宜她们了!”她心疼自己养的蚕,越发觉得周瑶等人可恨。

“小姐,奴婢不明白,我们的蚕宝宝不都是白色的吗?怎么你变出来的虫子却有好多种颜色?”紫露脸上的伤已经敷上了舒痕胶,身上的伤也擦了药,本来若雪让她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她却道都是些小伤,自己皮粗肉糙的,不用整日躺在床上,坚持跟着跑前跑后的侍候。

说到这个,丹楹的小脸上便有些得意了:“紫姐姐,那都是我干的!小姐觉得蚕宝宝的样子太温顺了,不够吓人,便让我将绘画的颜料洒在蚕宝宝的身上,还有墨汁,它们被染色了,当然什么颜色都有哇。”

“……”紫露皱起脸蛋,一脸欲吐的难受样——她都替周瑶她们感到恶心,也不知那些蚕宝宝在她们肚子里是死是活……不能想了,再想连饭都吃不下了。

若雪和丹楹没顾上恶心,反而有些难过,养小萌物什么的,也是很费感情的好不好。

“小姐,你不教我也就算了,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手法那么快?快的让人看不出破绽?你在哪里学的,又是怎么练的?”丹楹学不到变虫子,便退而求其次。

“这个嘛。”若雪虽然一脸慎重,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故作神秘:“变虫子其实就是个小戏法,简称魔术,也称幻术,主要是利用一些道具和手法,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的一个表演过程。其中使用的一些工具便是道具。”

她笑了笑,话锋一转,又一脸神秘莫测地道:“但是呢,行有行规,收破烂也算一行呢,这魔术道具中暗藏的构造,和表演者的本领,那可就是行业秘密了,不能宣之于口,说破了就不灵了。”

“说的这么神乎其神,问题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变戏法?”突然,卫离优雅魅惑的磁性嗓音传了进来。

额!丹楹和紫露一听到少庄主的声音,立刻收起脸上的散漫和轻松,迅速逃之夭夭。

卫离施施然的踱了进来。

烛火摇曳中,他一身雪青色的家常宽服,黑发如瀑般倾泄,本是冷峻动人的精致眉眼,因为那双似笑非笑的迷人桃花眼,显出几分温润和魅惑,当真丰神如玉,俊雅绝伦,令人见之忘俗。

“大哥,那个……”若雪坐起来,下意识的想向他解释,她就知道卫离会来。

“这会子又没有人,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了?”卫离不客气的坐在她身边,大手一伸便将她揽进怀里,顺势在她红润的唇上啄了几口。随后意犹未尽的伸出如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花唇,低声问:“初次杀人,吓坏了吧?”

唇上痒痒的,若雪不堪其扰,拉下他的手指,摇了摇头:“不算是初次,我没被吓倒,当时只想着我不能这么软弱下去,我不但要保护自己,维护卫家的声誉,还要保护我身边的人。”

见卫离又低下头,显然又想亲下来,赶紧伸手抵住他弧形优美的下巴,接着说:“但我也不能莽撞行事,我要让周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她为自己的行为负出代价,更要让她有苦说不出。所以我便狠了心,握着她的手将那个小厮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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