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霜锦简单算了一下,如果永乐郡爆发像上一次夜南郡那样规模的疫病,他们手中的药根本不足以支撑第一轮用药。
所以只能够从现在开始采买药引,其实如果在永乐郡爆发的话,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永乐郡现在百分之八十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他们要救人会比在夜南郡方便很多。
而且其实这件事情唐经理也清楚,唐清璃的意思是直接安排人去永乐去买药就是了,不需要从京城大费周章运过去,害怕到时候会出什么意外,反而就得不偿失,节外生枝了。
可是韩霜锦不这么想,她觉得这是一试探刘梦莹的一个好机会,如今她不清楚刘梦莹的势力范围到底在哪里,也不清楚如今她在古家中究竟负责什么。
古卯与她看起来是夫妻关系,但是如果他猜的没错,实际上两人应该是合作关系,古卯应当给了她很多的支持与帮助,她的势力才能够发展的这么快。
在南朝这个对女子还有所防备的朝代,刘梦莹能够在成亲之后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发展的这么迅速,离不开古卯的支持。
并不是说她自己没有本事,只不过南朝如今的局势就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古卯不支持她的话,他是不可能发展的这么迅速,甚至快要追上飞鱼楼。
从侧面也可以看得出来,刘梦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她能够握住自己手中的一切,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成为唐清璃的合作伙伴,那便会让如虎添翼。
这也是韩霜锦坚持今日一定要过来的原因之一,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和刘梦莹达成合作关系,不仅仅是买药材,上面的合作更是深层次的合作。
“这么多?”
刘梦莹闻言多少有些意外,毕竟如今的疫病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用药的数量也不是很多,平时青楼里用这个药的本来就少,她原本今年还打算要减少。
谁能够想到韩霜锦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买这么多的药疫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莫不是其他地方又爆发了同样的疫病,所以她才会找自己买这么多的药,可是她凭什么笃定自己会把这个药卖给她呢?
刘梦莹百思不得其解,抬头看着韩霜锦,似乎是在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古夫人很是意外?”
韩霜锦轻笑,接着说:“此前的疫病,若非古夫人鼎力相助,我们可没能够那么顺利就从夜南郡那边回来,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请古夫人帮帮忙。”
“那个药说珍贵也珍贵,说不珍贵也不珍贵,其实并不是一定要从我这里买,那么为何一定是我?”
刘梦莹很是怀疑地看着韩霜锦,轻笑着说:“虽然如今我已经是夫君的人了,但是并不觉得您是为了夫君而来,说一句可能有所自夸的话,我觉得东家今日之所以会坐在这里,是因为我这个人那么我想要问问东家是为什么而来。”
“确实是为了你来的。”
这样要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韩霜锦也不想再支支吾吾拐弯抹角了,那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请。”
刘梦莹为她倒了杯茶,轻轻地提了一句,似乎在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其实根本就不甘心被别人一直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你才想要在最大能力范围之内去争取自己能够做的一切。”
“一直被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无法操控自己的人生,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难受的经历,所以你才会去创造那些属于你的势力,让他们拥护你,从而去决定你在夫家的地位,也决定你在古卯心中的位置。”
“我对你和古卯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兴趣,对你们之间的交易也没有什么兴趣,我只对你这个人有兴趣,他们都说女子必须要依附男子而活,但是在我这里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每一个女子都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你已经交出了一份很漂亮的答卷,你完全有这个能力可以去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所以我想要和你合作,也想要让你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主宰自己人生的那一个人。”
韩霜锦看着她,轻笑着说:“虽然已经成家了,可是没有人说成家了之后就不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你说是吗,刘小姐?”
一句刘小姐成功打开了刘梦莹防备已久的心。
哪怕如今的她,对古卯确确实实是有一点好感,但其实从心里来说,她还是喜欢别人叫他刘小姐,她不喜欢古夫人这个称呼,这个称呼就像是她依附于古卯生活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确实和古卯是合作关系,而且古卯非常尊重她,给了她很多的支持,也给了她很多的鼓励,所以他们之间可能或多或少对彼此都有一点情谊,虽然不多,但是也是很难能可贵,毕竟他们之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也从未接触过。
可是那样的情意对比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她其实心里还是想要向自己的家里,想要向自己的父亲证明她一点都不比自己的那些哥哥弟弟差,虽然他是女子,但是她也可以做出很多很多的事情来。
所以刚刚在韩霜锦和她说了那么多之后,她才会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人,面前的人似乎已经向世人证明了,女子也可以做出很多很厉害的事情,而且她跟随的长公主也是女子的翘楚代表,不仅以女子之身立足朝堂,而且还能够前往赈灾,研发了那么多治疫病的药材,漂漂亮亮的打赢了这场胜仗,然后回到了京中来。
长公主,韩东家。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们之间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人生都有十足的把握,都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才能够走到一起吧,这或许就是自己一直追求而并没有得到的。
“相信刘小姐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今天来也不是让你表一个态度,或者是让你做出什么选择,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也有主宰自己人生的机会,不一定要依附于旁人去生活。”
“我与殿下一直在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让那些女子能够走出后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依附于男子,相夫教子这样子的话,只不过是男性作为统治者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对女性加以管束控制的时候会说出来的话罢了。”
“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同时也是对自己手中权柄的更加渴望,所以打压那一些可能与他们争夺手中权柄的人,让女子成为他们的附庸,同时控制女子的思想。”
“这对于上位者来说是最好的统治手段但是对于女子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很沉重的枷锁。”
“我相信不仅仅是刘小姐,还有更多像刘小姐这样子的人,其实也根本都不想要依附于男子生活。”
“他们完全有能力,有资格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这才是我今日来到这里与刘小姐说了这么多的本质目的。”
韩霜锦说的话在刘梦莹听起来就是大不敬,她居然敢公开质疑陛下,而且还直言不讳这是错的。
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刘梦莹也都能听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站出来,成为像她们这样子的人,可是自己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格吗?她如今已经成亲了,不是闺门小姐。
如果他还没有澄清,没有成为别人的妻子的话,她或许还会放弃分手一搏,可是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古卯的妻子,古卯对她确实是还不错,给了她非常多的尊敬,也帮着她一起拓宽事业。
自己如果公然站出来反对他的话,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
“刘小姐在担心什么?”
韩霜锦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纠结,轻笑着问了一句。
“古卯是个不错的人,其实我确实也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如今我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他对我不错,而且给了我很多的帮助,我不能够因为你的三两句话就直接放弃我与他之间的合作。”
刘梦莹看着韩霜锦,轻笑着说:“不可否认的是,韩东家的话确实给了我不小的诱惑,如果我还是之前的我,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但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您说的这些话我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才行,不能够毫不犹豫的答应。”
“我刚刚也说了,如今并不是要让你表个态,或者是让你毫不犹豫的跟着我一起去做一些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想要让你知道我们如今在做的是什么事情罢了。”
韩霜锦失笑,接着说:“古卯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文质彬彬而且待人温和有礼,他的能力与手段是我和东家都见过的,所以你嫁给他,与他在一起,也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我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包括我与你之间的采买合作,我也会按照正常的价格收取,不会让你觉得亏本,之所以和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你刚刚有所疑问,我为什么要向你采买药材罢了。”
韩霜锦的话直接又干脆,不知道为什么,刘梦莹总觉得她实在是有点太坦白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去说什么。
“韩东家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这件事情了之后会去告状。”
刘梦莹笑了笑,轻轻地试探了一句。
“告状啊?”
韩霜锦眨了眨眼睛,轻笑着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不仅不会去告状,而且还会把这件事情藏的好好的,不让其他人知道,在私底下与我达成合作,狠狠的赚上我一笔,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韩东家似乎对自己特别有信心,认定了我一定会和你合作,我一定会把药材卖给你。”
刘梦莹听了这话挑了挑眉,该说不说的,她这句话真的说中了刘梦莹的心思。
“这也不是特别有信心吧,只不过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嫁了人之后就完完全全依赖附加的人,所以你会决定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不会完完全全受别人的控制。”
韩霜锦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所以我自然也有那个信心,觉得你会和我合作,毕竟这很难得的发展自己势力的机会,还能够拿到真金白银的机会,对你来说可不多吧。”
“我答应你。”
刘梦莹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她看着韩霜锦,轻声说:“韩东家之前您与殿下确实是做了不少事情,让我眼前一亮,但是这还不够,我不能够完完全全相信你们能够创造出你说的那一个时代,那个时代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有些虚无缥缈,太远太远了,我不能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你身上。”
“所以需要我再打几个漂亮的翻身仗,最好能够让最顶上的那一位首肯女子也可以出来做工,这是你想要的条件,对吗?”
韩霜锦闻言点头,轻笑着反问了一句。
“对,这是我想要的条件。”
刘梦莹惊讶于韩霜锦能够读懂自己的条件,当下也不再犹豫,接着说:“就以三年为期限,如果三年之后您可以做到我说的那些事,而且殿下能够成为皇太女,那我手底下的势力便为你所用。”
“这话,可有些大不敬。”
韩霜锦挑了挑眉,淡淡地说了一句。
“方才韩东家说了这么多,我不相信殿下会对此毫无规划,无目的,而且要创造出你所说的那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如今的太子必不可能是你们的帮手。”
刘梦莹看的很明白,唐明琅能够成为太子,这其中肯定有殿下的手笔,而且殿下在里面出的力应该是占大部分。
虽然不清楚殿下为什么要让唐明琅成为太子,而不是自己成为皇太女,但是这有可能是殿下的计划之一,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只能够是殿下。
只有她成为了统治者,才能够告诉女子,她们也有机会有能力去做那些之前自己不敢肖想的位置。
所以不管现在的太子是谁,也不管现在陛下对殿下是什么样的心思,等到日后殿下一定会想尽办法坐上那个位置,最后成功取代陛下,这就是殿下要走的路。
“我答应你。”
韩霜锦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野心需要被掩盖,尤其是在聪明人面前,她与殿下想要规划的那些事情都需要他们的帮助,只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成长起来,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中,才能够得到她们想要的一切。
可是现在还不够。
其实最好的方式应当是先从底层解放开始,可是底层的女子没有接受过思想教育,相比于这些饱读诗书的富家小姐,她们从生下来就已经被决定好了自己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小的时候就帮助家里大了之后就帮助自己成亲的夫家。
要从底层开始解放的话,最好的方式就应当是一个郡一个郡一个县一个县,一个村一个村发展起来,这就是她与殿下一直在做的事情。
相信不久之后,应该会有一个小“明星”脱颖而出,成为那个郡最独特的一个官员。
不过这件事如今还是机密,只有她和唐清璃两个人知道,自然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底层的思想解放在慢慢的铺路,那么上层的思想解放自然是要跟着一起。
这些饱读诗书的富家小姐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有一个比较好劝说的点,就是她们学了很多的东西,并且也为之付出了很多,她们看过了很多东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会为了那些去抗争。
她们不希望自己的命运就是被作为联姻的工具,随意的送出去,所以她们会反抗,她们会想要去争取自己的说话权。
这些人心里就有一个潜藏的反抗因子,而这个因子就是如今韩霜锦和唐清璃她们最需要的。
一个还不够,她们需要很多很多,需要这些人围在一起,聚拢在一起,为了她们想要的一切去努力。
“既然韩东家这么爽快,那么您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会在不久之后准备好,您只需要说一个地方,我会安排手底下的人送过去,至于您说的这银两只需要支付三成即可。”
刘梦莹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报出了一个成本价,如今两人也算得上是合作关系,而且她也确实想要看看韩霜锦和唐清璃能够走到哪种程度,是不是真的能够把她们口中的那一个时代给做出来。
“不必。”
韩霜锦笑了笑,轻声说:“这样子岂不是让我们刘小姐吃亏了?”
“不吃亏,只要你们真的能够做到你们说的,那么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涅盘重生的机会,我很期待你们能够成功,这就算是我的投资。”
这点药对如今的刘梦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这会拿出来也是毫不手软,一点犹豫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宫中,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定南头戴一顶镏金虎头盔,盔缨虽已褪色,却仍倔强地在风中轻颤。身上披着一袭玄色绣金的战甲,甲片上的纹路因岁月侵蚀略显模糊,然其质地依旧坚实,隐隐散发着昔日的寒光。
护心镜已不再明亮,却忠实地护住他的胸膛,那是无数次生死之战留下的印记。腰间束着一条深棕色的蟒纹皮带,镶嵌其中的宝石虽有磨损,却也见证了往昔的荣耀。下身的战裙由厚重的皮革与铁片相连而成,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足蹬一双黑色高筒战靴,靴面上的铜质花纹已被磨平,可靴底沾染的泥土,仿佛诉说着他踏遍的万里山河。背后的红色披风,宛如一片残阳,虽破旧却在风中烈烈作响,似在缅怀昔日的烽火硝烟。
南安帝看到他身上的装束,心头不自觉微微一酸,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是自己赏赐给他的战袍,那个时候自己刚刚登基,如果不是陈定南为自己稳定边疆,自己怕是也没有办法坐稳如今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里,南安帝原本还有些警惕的心思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
“快起来吧。”
南安帝从龙椅上下来,把陈定南给扶了起来,他身后的陈家二郎还有陈家大郎也跟着起身。
“苦了你了。”
“微臣不辛苦。”
陈定南摇了摇头,恭敬地说:“陛下您对微臣已经特别好了,给微臣赏赐了那么多东西,微臣实在是觉得受之有愧。”
“怎么会是受之有愧呢?”
南安帝微微蹙眉,轻声说:“这是你应得的,你尽管放心收着就是。”
“多谢陛下。”
陈定南又恭敬地说了声,这才说起了在边境那边战局的变化。
“匈奴那边实在是有些奸诈狡猾。”
南安帝冷哼了一声,说:“若非你当机立断,直接把握住了他们的心思,这会怕是我们还要吃很大的亏。”
“陛下,这位和亲公主怕是来者不善。”
陈定南只提了一句,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朕也是这么觉得。”
南安帝点了点头,轻声说:“你且说说看,这一路上还有没有遇到其他事。”
“是。”
陈定南把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陈家大郎和陈家二郎在后面时不时补充着。
唐明琅在一边听着,一句话也没有,不大好在这个时候说话。
南安帝也没有打断他们的话。
原本今日应该在所有大臣的见证下来迎接他们,但是南安帝收到了陈定南的信,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向他禀报,所以才直接让唐明琅把人给接进来了。
如今听着陈定南的猜测,南安帝的脸色特别不好看,简直是想直接动手了。
匈奴那边根本就不是真心臣服的,他们安排塔娜过来,怕是有意而为之。
“父皇,注意身子。”
唐明琅看着他脸色格外不好,轻轻地提了一句,恭敬地说:“不管怎么样,现在人在我们这里,哪怕她想要做什么,也要先过我们这一关。”
“陛下,太子说得有道理。”
陈定南也点了点头,说:“毕竟如今人已经在京中了,哪怕她真的有别的心思,也是可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