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墙多为机关墙,内设数道机关,平日不显功力,甚至略有累赘,但一到非常时刻必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且副墙的机关布局每年一换,每年掌握副墙秘密的人手都不同,这些人手多是掌握在元子离手中,由他亲自挑选,驯化,以达到这些特殊人才完全臣服于他的目的。建立副墙有利有弊,对元子离来说是利大于弊,但对各城守将来说却是弊大于利,稍有不慎便会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这若是在战时,轻则耗损不必要的人力,重则贻误战机,自毁城池,是以,各城守将对副墙的建设多为抵抗态度,但再怎么抵抗,只要他们不想造反,或是暂时没能力造反,终究还是要低头的。若只在一两个关键城池建设副墙,对朝廷来说是非常轻省的一件事,但若在全国范围内施行这种改造,就是庞大的工程了。
因此,副墙即二道防线修建到前年,才终于把北境改造完毕,北境的副墙建成,宣告这项长达十年的工程的全面完工,也直到这个时候,元子离才稍微放松了些。君如岚等人说是要修建副墙,也不过是表面修缮一二,真正要做的却是修改南门的二道防线的机关,这个机关就轮不到他们操心了,自有元子离派来的一批人手操心,这些人不归君如岚管,也无权管君如岚,随便君如岚怎么经营名声。
君如岚作为宁国公府的世子爷,自然也知道一些内幕,在他看来,元子离倾全国之力做的这个城防改造实在是没必要,虽说谨慎稳妥是成大事者成功的一份保证,但太过谨慎却会自乱阵脚,毕竟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难以停下来了。
现在,元子离担心城防不够安全,下令建设副墙,那等到几年之后,副墙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会否又疑心起掌管着副墙秘密的那些人?若果真这般发展,又要到何时才能终结呢?君如岚心内活跃,面上却不敢透露半分,祸从口出的教训从来都是惨重的,他可不想因为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小命玩完了,左右他都是臣子,圣上有命,听从吩咐便是,想那么多,说那么多,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抱着这个心思的君如岚越发的融入到民工的圈子里了,如今民工见了他都不会拘谨胆怯的尊称“世子爷”,而是亲切却又不失礼数的叫他一声“岚少爷”。君如岚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笑呵呵的应下了,也开玩笑般的给许明珠几人起了外号。除了徐选有点抗拒自己的外号外,许明珠和君如意都是笑着收下外号的。
“弟弟,你在干嘛呢?”君如岚洗个干净后,换上天蓝长衫,披散着头发走出屏风,见先一步洗漱干净的许明珠坐在圆木凳上捧着书似在思考什么,不自觉的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许明珠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在看记录这座城池的风土人情的书罢了,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忙,权当做解闷了。”
君如岚点点头,坐到了许明珠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许明珠倒了杯水,“这是你那小厮为你收集好的露水,赶紧喝了吧,免得我一不小心又糟蹋了。”
许明珠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崖溪风为她收集露水是因为她这几日总是口干舌燥,难受得厉害,城中大夫说有个土方子,用晨间收集的露水为饮可缓解一二症状,崖溪风便照做了,谁料他刚收集好一小壶露水就被君如岚牛饮了去,气得他当下就红了眼,也叫君如岚记住了这露水是不能碰的。
当然,所谓收集露水不过是一个借口,许明珠要崖溪风打着这个借口尽可能的把这座城池的布防安排摸个清楚,顺便物色一些无亲无故的市井无赖,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君如岚不能知道的真相,他只记住了崖溪风气得快哭了的样子。
虽说要和民众同甘共苦,但作为金尊玉贵的公子爷还是有几分优越于他人的待遇的,比如说每隔十天就能回到宅院洗一次澡,好好的休息一下,民众对君如岚这几个贵公子的好感已经很深了,面对他们的特殊待遇,并未说什么,反而觉得是应当应分,本就置身于云端的贵人,何苦要跟一群泥腿子作伴?就是上吊也要喘口气呢,人家贵公子吃了那么多苦还不能回去洗个澡,解解乏,休息一二了?
吃着饭,君如岚忽然有些食不知味,想起和他交好的几个老实本分的汉子,便道:“从前听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总是不以为然,直到今天才知个中深意,原来百姓的生活真的比想象的要苦。”许明珠听着,放下筷子,伸手拍了拍君如岚的肩膀,道:“莫要多想,民生疾苦非一己之力所能改变,表哥若真心想做什么,那就把底线守住,莫要让人贪了这些百姓的辛苦钱,如此便是大善!”
君如岚重重的点点头,快速的吃完饭后就歇下了,明日一早还得早起,得把精神养好了才能做更多的事。许明珠却没有急着歇下,和崖溪风坐在床上以纸笔交流,她得了解一下崖溪风这几天的收获,趁着郭将军不在,她能做多少事便做多少事,等郭将军回来了,就没有那么方便了。一番交流后,许明珠嘴角微翘,似乎很满意,想起自己方才看的那本书,忽的一笑,道:“你相信‘天罚’吗?”
崖溪风摇摇头,很直接的道:“不相信,若真有‘天罚’,恶人早就灭亡了。”
许明珠笑了,眉眼微弯,眸光幽深,“我也不信,但世上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总占多数,毕竟还有个彻底沦为死地的沧海摆在那里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世人呢。”
“天道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崖溪风说着,脸上难得的浮出了一丝讽刺。
“没错。”但天道做不到的事,人却可以做到,只需要小小的改动一些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