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徐家的管家气怒难平的握紧拳头,若不是君如意有令,徐毅的情况又实在危急,他都能冲到边关,把那个泼石像脏污的人挫骨扬灰了。和管家有着差不多想法的下人几乎占了大半,他们都是徐家的家生子,早就把徐家当成了自己的根,如今徐选被辱,徐毅垂死,他们如何能不愤怒?
下人们愤怒难言的时候,君如意却皱紧眉头,仔细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一双手在背后拨云弄雨,将事态一步步逼到这般崩溃的边缘,而他怀疑这双手的主人是宁国公。虽然郭将军也有嫌疑,但就之前的接触,君如意敢肯定郭将军没有这个翻云覆雨的本事,这里可是皇城,郭将军回来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遭了元子离的忌惮,自要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哪有精力发展人脉?
能在皇城做下这么多事,还是在元子离的眼皮底下,整个皇城,也就是宁国公有这个本事了。但没有证据证明是宁国公动的手脚的话,君如意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不可拿到明面上说。这也是他借助元子离的力量来调查徐夫人之死的真相的原因之一,毕竟徐家衰落已成事实,他的师父又还没赶到,势单力薄如他,只能借帝王的力量来压制宁国公,就算找不到证据证实宁国公的罪,也能让宁国公忌惮一二皇权,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为徐家争取一点时间,为徐毅争取生机。
君如意摇摇头,喝了一碗清神凝气的汤药后,就继续忙碌了,徐虎的后事要操持,徐选的后事也要安排好,徐夫人的后事更是需要打点,还有外面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哪样都要费神,君如意可没有时间休息,更不能有片刻松懈。
而在君如意以表少爷的身份打点里外的时候,徐毅却始终在生死间徘徊,叫伺候他的人是万分的绝望,若徐毅死了,徐家便散了,他们这些奴才还能有活路吗?若徐毅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能留个后,哪怕是个女孩,也能给他们这些奴才留个指望,奈何看他的样子是坚持不下去了,说不得眨眼的时候,人就没了气息。
外界的纷纷扰扰,下人的忧心,都打扰不了昏迷中的徐毅,此刻的他置身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中,那是他最渴望实现的梦,而他神魂俱损,寿元将尽,意志也变得薄弱了,竟把梦境当成了真实。在梦里,徐毅没有生来体弱的缺陷,更没有终日缠绵病榻的不妥,他就像最寻常的人一般,可以自如的跑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呀,皮实得很,上树掏鸟窝,下树挖蚁窝,什么都能玩,什么都能乐。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年轻的徐虎抄着一根棍子追着跑得跟风似的徐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徐毅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他傻了才停下来,停下来就要被打烂屁股了,他能做这么愚蠢的事吗?徐毅自然不蠢,又仗着腿脚灵活,一下子就把徐虎甩在了身后。徐毅打小就是方圆十里最能跑的皮孩子,村里的人最常见的便是徐虎持着木棍追在徐毅身后的画面,对此是见怪不怪了,对徐毅这个皮孩子是无奈的话,那他们对徐虎却是深深的同情了。
好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毅还有个克星,克星一出,徐毅立马就老实了,这不,说人人到,只见一穿着深青窄衫的女子出现在了村头,背着个大箩筐,想是刚从集市回来,撞见这一幕,立马就叉着腰吼上了,“小兔崽子胆肥啦,给老娘站住!”
一声吼,徐毅怂,乖乖的停了下来,小碎步的往女子那边挪,瞧着他那低头耷脑的样子,女子气乐了,待他走近,便拧起了他的耳朵,轻笑道:“哟呵,老娘一不在家,你就抖上了,怎么的,就欺负爹爹好脾气,怎么都不会打你,是吧?”
“姐,姐,我的耳朵,耳朵……”徐毅疼得龇牙咧嘴的,用小鹿一般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徐选,不等徐选说什么,又冲后到一步的“李齐”求饶道:“姐夫,你是最疼我的了,绝对不会看着我被阿姐拧掉耳朵的,是吧?”这会,徐虎也追上来了,瞧着在长女手里乖得跟猫似的的儿子,顿时气乐了,“个臭小子!”
“阿选,你慢慢教他,我先把东西拿回去。”“李齐”温柔的看着徐选,半个眼神都没给还在徐选手里挣扎的徐毅,解下徐选背上的箩筐后,就背着大包小包,抱着箩筐回家去了。徐毅不敢相信的看着“李齐”的背影,“姐夫,不要啊——”
傍晚,徐毅鼻青脸肿的坐在小板凳上,哼哼唧唧的,徐选懒得理他,低头吃饭,徐虎和夫人田氏倒是有些不忍,但徐选说过,在她教徐毅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他们也只能忍着,不去管徐毅。坐在徐选旁边的“李齐”左看看右看看,微微一笑,道:“阿选,毅儿知道错了,小孩子嘛,哪有不捣蛋的时候?明日我带着毅儿去跟村长道个歉,这事也就了了,反正这俩小子也不是第一天打架,村长和我们都该习惯了,上上次不就是村长道了歉,然后就把事了了的吗?”
说完,见徐选没有说话,“李齐”便走到了徐毅身边,抱起他,要给他喂饭,徐选一个眼神过来,徐毅便麻溜的表示他可以自己吃饭的,“李齐”但笑不语。
“阿姐,我错了。”梦里,那个小胖墩抱着徐选的大腿,小声的道歉。
而后,徐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上方,呆愣了片刻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然而梦醒了之后,他想说的却还是只有一句,“阿姐,我错了!”
伸出手,徐毅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在半道僵住了,而后,慢慢的落下。
“少爷?少爷——”一声惨叫,下人乱作一团,只因徐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