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帐篷外的人皆是敛声屏息,不敢偷听帐内的谈话,但若帐内的动静闹大了,他们也是要有所反应的,不然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他们失职之罪?原以为今天和以往一样,首领留下最信任的心腹,一番密谈后,便会叫人进去,把这个容貌严重损毁的心腹扶去休息,谁料也不知是闹了什么矛盾,首领竟难得的嘶吼出声了,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首领藏在吼声中的愤怒与不解,叫人胆颤心惊。
首领的咆哮声还在继续,许是太过生气,太过焦急,竟没能让帐外的人听出个一五三四来,听着这动静,怕是首领和最信任的心腹产生了分歧,正争吵着。说是争吵,也就只听见首领的声音,不知心腹如何了,是等首领发泄完,还是想说什么却因为喉咙受过伤而说不利索,叫首领盖住了?帐内的咆哮声没能持续太久,至少在帐外的人想要硬着头皮闯进去打断这番争执前,首领的声音就消失了。
这不禁叫守在帐外的人松了口气,看样子,首领是一如既往的被心腹安抚住了。跟这些人想的不一样,首领没有被心腹安抚住,只是太清楚眼前之人是个什么脾性,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是天崩地裂也不会改,再怎么动怒也都是无济于事,便不做这无谓之事了。面容损毁,看着有些伤眼的男人在首领憋着一口气不说话了后,慢悠悠的给他倒了杯茶,轻声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跟个愣头青似的?我知你是忧心我的安危,可你更该知道我已时日无多,如今只是苟且。”
“时日无多便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吗?”首领没忍住,瞪了男人一眼。
“应难,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你说我不该以身涉险,那其他兄弟就活该孤身涉险了?我们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有多少兄弟为此付出了代价,细算起来,算得清吗?我不过是以将死之身设一个局罢了,若然顺利,便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重创元子离那个狗贼的锐气,动摇他风国国本,便是不顺利,也算圆了我这残缺之身苟延残喘至今临死轰轰烈烈一把的心愿,怎么算,我都是不亏的。况且,你是知道我的,比起枯等着死,我宁愿在死之前再拼一把!”
男人很久没唤首领的名字了,如今这么一喊,倒叫首领愣怔了几分,不知想到了什么,叹道:“那也不必如此着急,时移世易,便是我们这一批弟子中,你和他情谊最深,可到底也是多年不见,你怎知他就一定会为你的消息心神失守?”
“我看,还是我去会会他的好,毕竟对他来说,我这个压在他头上的‘万年第一’还是能叫他动摇几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大概也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吗?”柘应难说着,看向男人的眼神是自信的,毕竟了解郭将军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若有机会证明他比昔日的对手强,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不行!”男人干脆利落的否决了柘应难的提议,在柘应难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道:“你是首领,是一干兄弟的指望,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何况我了解他,若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活捉了你,好叫你成为他的阶下囚,日夜受他磋磨。我却不同,若他知道了我是谁,定不敢轻举妄动,只因他欠了我一笔债,一笔他穷极一生都还不上的债,这个债同时也是他最不想告知于众的秘密,若他还想守住这个秘密,就一定会如我所愿,如此,我们便可守株待兔了。”
“秘密?”柘应难没想到男人和郭将军之间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有心想问,却又在看到男人的眼神时把话吞了回去,半晌,道:“东觅,你倒是瞒了我不少事。”东觅是男人的名字,这不是他的真名,而是拜师丁师傅时,请丁师傅给他起的名字,原来的名字早就随风而逝了,如今的他就只是东觅,庆国的东觅。
听得柘应难的话,东觅微微一笑,“你倒是什么都不瞒我,连你那点少男情怀都不瞒我,也亏得我快死了,不然,知道了你这么多秘密,我该怎么办才好?”
柘应难脸一红,没好气的瞪了东觅一眼,却在想起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直到现在都还坚信对方活着的人时,闭上了眼,那是他唯一爱着且不曾忘怀过的人,便是全天下都说她死了,他也不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她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最后,东觅还是成功的说服了柘应难,答应以他为饵,诱郭将军入局。
因此局不宜大动作,唯恐打草惊蛇,柘应难挑选布局的手下时都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也完美的避过了莫主云。莫主云正忙着完成柘应难交予她的任务,无暇顾及,倒是连自己隐隐的被排除在外了也不察觉。一番布局后,还在想着下一步攻敌计划的郭将军便收到了一封密信,打开的那一刻,郭将军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手有些抖,险些拿不住这封信,好在他也见多了风浪,很快就稳住了心绪。
看完信,又反反复复的将每个字都看个仔细的郭将军仍是不敢相信这信是出自东觅之手,可信中的秘语是只有他和东觅才知晓的,那是他年少轻狂时自创的一套秘语,唯有东觅把这套秘语当回事,还和他玩了好几次解密游戏。就算是东觅将这件事泄露了出去,假冒东觅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所以,这信确实是东觅写的。在不得不承认了东觅还活着的这个事实后,郭将军的心境崩溃了。
郭将军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儿郎,他出身郭家,本就骄傲,身边从不缺吹捧奉承的所谓朋友,但被扔到丁师傅手下后,他才结交了可以交托后背的挚友,而最得他信任的便是东觅,但却是他在庆国国灭当日,亲手将东觅推入了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