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囚室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噼啪”声,那是类似带着水汽的木头被烧着的声音。
就在“噼啪”出现的刹那,紧紧缠缚在贺兰敏之身上的海音萝藤突然无火自燃起来。白金色的火焰散发出连灵魂都可以焚烬的温度,狭小逼仄的地牢中,空气瞬间变得极度稀薄,几欲令人窒息。
但只是转瞬,火焰消失,方才因为温度骤升,而被蒸发凝聚的水汽,又因为此时骤然下降的室温,变化作了薄雾将整个囚室笼罩在其中。
白茫茫的水雾中,依稀可见原本海音萝藤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物,唯留下满地黑灰色的灰烬。原先被海音萝藤紧紧缠缚着的贺兰敏之倒在那些灰烬之上,依旧闭阖着双眼,呼吸悠远而均匀,看上去就像个累坏而沉睡的孩子。他全身上下,连衣物都完好无损,可见刚刚那白金色的火焰,并未对他造成分毫伤害。
识海之中,贺兰敏之垂眸看着面前那一堆海音萝藤被湮灭遗留下来的灰烬,心中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他失去意识时,“锁心禁锢”魔法阵已经被激发,全力运转起来。想必之前被他禁锢在魔法阵阵眼的恰拉斯——那个倒霉的灵魂,此时已经被当成养料吞噬殆尽了吧!
把自己送到一只饥饿的凶兽面前,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这并不代表贺兰敏之没有可以应对的办法。
只是在对魔法几乎一窍不通的情况下,以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去逆反反噬一个魔法阵,贺兰敏之可没有十足能够成功的把握。
一旦失败,那么他的魂魄也会像恰拉斯一样,成了“锁心禁锢”的养料。可就算成功,会不会留下什么可怕的后遗症,贺兰敏之心里也没底。
总不能就这么待着,不是吗?
他和程诺是有约定回归的时间的,一旦到了约定时间,他还没能出现在程诺面前,她一定会过来找他吧!
他的程诺虽然傲娇、狡猾、爱记仇,有时还有点小残酷,可是却也意外的可爱和守信。
好吧,贺兰敏之不得不承认,感情有时候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程诺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变质的,但不能否认这种感觉意外的美好。
就好像心里住进了个能牵动他情绪的小小人儿,让他情不自禁去为她担忧为她开心为她烦恼。
只要想到对方,就觉得心头满满都是快要溢出的温柔。一忆起对方的笑容,感觉就像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自己身上。就连偶尔的几次难得的肢体接触,回忆起来,都是令人喟叹的满足感。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贺兰敏之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就将情绪收敛起来。
他得快点醒过来。这个城堡里千般古怪,连他都防不胜防,若是程诺寻到这来……
在未明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时,他已经不愿她以身涉险,更遑论已经了悟了的现在!
贺兰敏之闭上双眼,“醒神咒”的法诀在心头流转。正当他聚神会神之际,一股莫名的异样感陡然而生。
他感觉到了危险。
几乎就在贺兰敏之警觉的同一瞬间,一道劲风从他侧面席卷而至。像是演练过千万遍之后的条件反射似的,贺兰敏之敏捷地侧身闪避偷袭。
然而就在他侧身闪避的那一刹那,一道银月般的弧光对着他的腰际横劈而至。贺兰敏之眼明手快,拿在右手上的往生在侧身的同时,亦往腰侧移了过去。
当——
兵刃与利爪发生强力碰撞,发出金石相撞般的脆响。
然而就只是这么一个彼此稍微接触,便已分开的瞬间,就已让贺兰敏之神情凝重起来。
很大的力量!
他紧了紧握住往生的右手,虎口处传来一阵阵酸麻感。
贺兰敏之心底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刚才那一下抵挡,他下意识地用了八成的力道,否则此时他别说握住武器,恐怕连腰都已经被对方刚才那一击给劈成两截了。而刚才那一个照面,他竟然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一团灰蓝色影子从他身侧飞掠而过而已!
对方的速度和力气让贺兰敏之有些心惊。这里可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他的识海,是他的绝对领域。换句话说,识海就是他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可今天他的花园不但被入侵、被践踏,还一口气被践踏了两次!
这让贺兰敏之心惊之余,又有些不爽。
脾气温和的人一旦生气了,是件很可怕的事。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和的好好先生。
所以贺兰敏之不爽了,后果也是会很严重的。
上一个“入侵者”——那株倒霉的海音萝藤,看在它让自己明了了自己对程诺感情的份上,贺兰敏之让它死得很痛快。可眼下这一个家伙,贺兰敏之可就没那么好心情了。
除了要弄清楚,这家伙是怎么也侵入到他的识海里之外,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不请自来的客人,就跟小偷一样让人厌憎,不是吗?
灰蓝色影子也没料到自己这一记偷袭竟未能得手,反倒是被对方格档的反作用力击退了好一段距离。压抑想愤怒得想要嚎叫的冲动,灰蓝色影子在疾速移动中拐了个弯,又朝着贺兰敏之扑将过去。
可惜这次贺兰敏之早有准备,见对方的攻击又至,嘴角不由得泛一起冷笑,瞬间拉开架势便迎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疾速移动的两团影子缠斗成一块,不时发出噼哩叭啦的撞击声响,间或又有五颜六色的光芒在那两道影子之间闪烁爆开。
战斗没有维持多久,就见其中一道影子被另一道影子一脚踹飞出来,像颗出膛的子弹朝前笔直地飞射出去。
轰啦——
一面土墙倏地在空无一物的识海中凭空冒了出来,直挺挺地挡在那道被踹飞的影子前方。
砰——
这是肉体撞上墙壁发出的闷响。
那个被踹飞出去的影子,一只被苍蝇拍用力拍到墙面上的苍蝇,差点儿没被迅猛的冲力和巨大的阻力给挤压成小饼饼。
身上的侍卫服多出了深深浅浅十几道被割开的口子,然而却没有伤口,更没有血液流出。下一瞬,就连侍卫服上的口子,也像是烈日底下的小水洼,刹那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般消失不见。
一身完好无损的贺兰敏之,面色冷冽地盯着被他踹出去,撞在被他动了意念塑造出来的厚实墙壁的,那个不是人的东西——
那的确是个非人物种,尽管它的脸看上去很像人。
像塔尖般高耸的额际上,长着一对山羊犄角的长角。两个长角的旁边,分别有着一只大而圆,类似复眼似的东西,和类似犬科动物似的耳朵。高大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脸上,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球横桓在双眼的位置。眼球之下,是一张突出的短吻,和一个黑色的犬科动物的鼻子——这对组合加起来,倒让它的下半边脸看起来有点儿像狼的嘴巴,但是要比狼的嘴巴短小上许多。
它的高度大约一米三左右,身形看上去近似人类,光洁滑滑的,甚至可以看到几块线条优美的肌肉,但是它的双手双脚却都是一对狗爪子的模样,一条蛇尾巴似的东西,从它的尾椎部位长出,长长地垂在它的身后。
贺兰敏之皱了皱眉头,动了动意念,那堵厚实的墙壁便消失无踪,于是被打到墙壁上的非人物种,砰的一声——
再度悲惨地掉落到地上。
此时仔细打量这只非人物种,就可以看出相比起完好无损的贺兰敏之来,它的状况狼狈得简直叫人惨不忍睹了。
它浑身上下被往生割开的伤口数量,要比贺兰敏之侍卫服上出现的口子多出一倍以上。四肢的利爪或被拔或被精准地齐根削断,已只剩下光秃秃的肉垫,怎么看也看不出之前差点儿一击把贺兰敏之拦腰劈成两半的犀利。紫黑色的,可能是血液的液体,从创口处不断流出。
非人物种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类似“嘎呜嘎呜”的哀号,但是注视的朝它走近的贺兰敏之的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怒火与仇恨。
这个家伙好强!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为它的降临所准备的凭依体吗?
这应该是个空白的、完美的、强大的躯体才对啊!比上次那个还要强大、还要完美!
上次它还没来得及吞噬掉那个凭依体中残缺的灵魂,和接收那个本该属于它在这个位面的身体,仪式就被打断。那个残缺的灵魂居然奋起反噬。反噬的力量太强大了,害得它最终只能选择妥协,委屈自己与那个残缺的灵魂在那个本该属于它的躯体里“和平共处”。不但借出它一半的力量,还得让那个该死的、卑贱而破烂的东西占据主导地位。
最终还是因为“死亡”的来临,它们才被剥离出来,分别封存在两块不同的残骸——小指指骨之中。
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再重见天日的一天,再度出现可以让它莅临这个位面的完美凭依体,可为什么这个躯体里会有这么可怕的家伙存在?
非人物种不能理解,但它却并非没有智慧。在刚才短暂却激烈的交锋中,它的身上就平添了这么多惨烈的伤口,这已经能让它清楚地了解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半力量的自己,绝不是那个一脸淡漠的家伙的对手!
可是……
被一个低魔位面卑贱的蝼蚁打死,这种有辱它尊严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
卑贱的家伙,就让你的鲜血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吧!
它呜咽着,用它本位面的语言吐露着心底的意思。看似无力趴伏在地上,佯作挣扎不起,只等着贺兰敏之靠近,便要扑上去给他致命一击——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它耐心而专注细数着贺兰敏之慢慢逼近的步伐,还有三步!
来吧,再走近一点点,只要三步就好!只要三步,我就会让跟我的爪子一样锋利的牙齿,咬断你的喉咙!
非人物种继续“嘎呜嘎呜”地呜咽着,却在心底这般说道。
可就在这只有三步距离的地方,贺兰敏之偏偏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可以这样!
非人物种差点控制不住音量,让呜咽般的嚎叫露馅变得中气十足。不过还好,在最后关头,它压抑了下来,哀嚎更加厉害了,听上去就像荒原里,即将因为饥饿而死去的孤狼。
可惜它嚎得太专注了,竟是半点也没注意到贺兰敏之淡漠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浅淡的微笑——恶劣的,宛若逗弄老鼠的调皮猫儿般的微笑。
过了好半晌,贺兰敏之再度抬脚。就在那非人物种以为他终于又要走近时,一道挟带着危险气息的劲气却如疾风迅雷,朝它直劈过来。
“嘎呜?”
非人物种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轻叫,察觉到危险的瞬间,身体犹如有自我意思般地,自地上飞速弹跳而起,直接跃上半空。
然后……
它就“啪”的一声——被在用往生挥出带着“斩裂诀”的劲气同时,已经先跃上半空,就等着它自投罗网的贺兰敏之,一脚踩中头部,硬生生地踩回了地上。脑袋与被贺兰敏之意念强化后变得坚如金刚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紧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待贺兰敏之修长、线条优美的长腿终于肯离开它的脑袋时,可怜的非人物种此时已经头晕眼花,真真切切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贺兰敏之看着地上宛若一滩烂泥似的东西,微微撇了撇嘴。笔挺修长的大腿从脚底下非人物种的脑袋上往它的四肢移动,稍一用劲,干脆利落地踩断了它的四肢上的骨头,又动了动意念,一个类似于套在雪撬犬嘴上的口辔凭空出现,将非人物种类似狼吻的嘴巴束缚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我就安心多了。”抹了抹额上莫须有的汗,贺兰敏之蹲下|身,面对着非人物种,难得笑咪咪地说道。
就算不这样,你都能把我揍得这么惨,还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非人物种只觉得自己的头和四肢痛如火烧,看着贺兰敏之的眼神也是既愤怒,又惊惧,还隐隐传送出这么一个意思来。
这个狡猾、阴险的蝼蚁想干什么?想杀了它吗?
它可是“神”啊!被这个位面数一数二的大宗教所膜拜召唤,只为求得它莅临的“神祗”啊!
如果这个非人物种会说人话,它肯定会又惊又怒地质问贺兰敏之,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待它?!
不过,也还好它不懂人话,否则一旦它把疑惑问出口,贺兰敏之不但不会好心地为它解惑,还会告诉它,它真是蠢死了。
怎么就不明白这里是他的识海,是他的绝对领域。这里就好像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他的世界,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需凭着他的想象力,就能创造出各种东西,营造出各种有利于他的局面。
在他的世界里撒野,这东西不就是在作死么!
他还会告诉它,他要对它做的,可不仅只是狂抽狠虐它一顿而已。
不过不用他说,这个可怜又倒霉的非人物种,已经从他浅淡的笑容和愉悦的眼神中看出,此时的贺兰敏之心里是极其高兴的。
他本来已经是打定主意,无论自己有没有把握扛住并破解全力运转“锁心禁锢”,都要赶紧苏醒,早点回到程诺身边。却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自己的识海里冒出这么个东西来。
意识本体,那可就是灵魂类物质了啊!只要把这个非人物体再塞到“锁心禁锢”的阵眼中,再使魔法阵逆行,他就可以平稳地渡过这次的危机了。
呵呵呵,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运气真好,在紧要关头总能心想事成?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抽取出从这东西身上抽取出它的记忆,才能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体内会接二连三地被不明物种入侵。
非人物种看着贺兰敏之朝它伸出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倏地席卷它全身,连身体下意识的颤抖起来。
当贺兰敏之的指尖接触到它的额际时,如用钝刀切割灵魂的痛楚,瞬间取代了刚才的危机感。非人物种被箍得紧紧的嘴里,逸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痛楚被一丝一缕地从它脑袋中抽离……
贺兰敏之看了看掌心中小圆球一般的一个品蓝色小光团,那是他从这个非人物种意识本体中抽取出来的记忆,又打量了一下脚边的已经失去意识的非人物种。
再度动用意念,“制造”出几条类似于缚魔索之类的绳子,将脚边这非人物种捆得跟个棕子似的后,贺兰敏之才移开脚步。
用意念给自己制造出一个完全封密的空间后,贺兰敏之开始剥开手中的品蓝色小光球,读取其中的记忆。
此时,是第一天深夜。距离他与程诺的约定,还有一天。
……
一夜无话。
无论是城堡里面,属于恩斯特夫人的私军护卫——那些昆尼尔忠实的拥趸们,还是城堡之外的讨伐军、隐匿在讨伐军附近的程诺和她的小跟班——哦,不对,是帮手——夕巴斯汀,都度过了一个平静安宁的晚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时,夕巴斯汀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看向它身边依旧埋首于殁书之中的程诺。
虽然死灵不用休息睡觉,可是像程诺这样就像发了疯似的,一直盯着坏破布不放,还因为不想被外界打扰,而设了个阻隔一切——连他都阻隔在外的结界的行为,简直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
这样的程诺让他感到心惊,就连包遭这不合时宜的平静安宁,都变得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夕巴斯想了想,扑腾着翅膀围着程诺开始转起圈圈。这个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是那个该死的结界阻断了一声,他就算张嘴叫得鬼哭狼嚎,那声音也压根传不到程诺的耳朵里去。
也该庆幸他们所处的位置够高,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被茂盛枝叶遮掩住的树枝上面。否则大清早的,一只乌鸦跟抽疯了似的不停地绕圈圈,这诡异的场景不引得讨伐军的奇怪和戒备,进而被一箭给射下来才怪。
所幸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程诺正好修习完一个鬼术,刚抬起头来想透口气,就看到他一圈又一圈围着她飞啊飞的场面。
如果此时夕巴斯汀一边飞还一边“呀——呀——”地叫唤……
一个无语的经典画面顿时浮现在程诺的脑海中。
于是程诺也无语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甩掉满脑袋的黑线,挥了挥手撤掉结界,对再度飞回她身边树枝上的夕巴斯汀问道:“你这是要干嘛?是在舒展筋骨做晨操么?”
“……”夕巴斯汀对那红宝石般的小鸟眼无语地望着她,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那个傻透了的举动了。
“你该休息一会。”他口气严肃的对程诺说道,有点像个在教育不听话孩子的大人。
虽然被一只鸟教育这个画面怎么看都有点儿滑稽,但是程诺还是抿唇露出个浅淡的微笑,道:“谢谢。”
谢谢夕巴斯汀的关心,但是她不能。
离她和贺兰敏之约好的时候,已经不到一天。离兰泽尔对“安罗妥”失效预估的时间,不到两或三天。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就像个要赶着去高考的学生,埋头钻研着殁书,能再多学多少算多少。
虽然昨天后半夜时,压在她心头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突然逐渐减弱,直至现在,虽未完全消失,却也变得若有似无。
可她真的烦透了这种自己实力还不够强,被人当作拖后腿或保护对象的情况了。
她想要强大、再强大。强到自己不会成为别人手中,拿来威胁伙伴的存在;强到可以成为和伙伴并肩作战的存在。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而一个陷入偏执的女人,一旦疯狂起来,更是个让人难以估量的存在。
夕巴斯汀看着程诺微笑,却极度认真的神情,小小的鸟喙轻轻地蠕动了几下。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对这个女死灵有了莫名的敬畏。
……
昆尼尔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沉睡了太久陡然苏醒过来,又快要重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体的缘故,他的精神好得难以入眠。
他很想找个乐子,来发泄一下心中那股子既愉悦又莫名有些烦闷的心情,可偏偏此时恩斯特夫人的躯体暂时被他占据着。
用一个女人的身体找乐子,无论找个对象是男人还是个女人,都没办法让他玩得尽兴。至于靠抚摸这身娇美的身体,以得到慰藉……
哦!去他的慰藉吧!
这种过干瘾似的举动除了浪费时间,根本毫无意义!
至于地牢里那个完美的身体……
虽然他有点儿兴趣,但是不行,还没到时候。
“再忍一忍,只要忍到晚上,就可以了。”他对自己说道。
因为被强行激发而全力运转起来的“锁心禁锢”,威力有多强大、要解除有多么艰难,他再清楚不过。
他的灵魂本身就有点儿残缺,若没有要“过渡”前把那个饿兽似的魔法阵“喂饱”,一旦他的灵魂通过交合而进入那个躯体,“锁心禁锢”又没能被顺利解除,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同样也被那个饿兽般的魔法阵吞噬,成为其运转的养料一途。
所以他才会把当初在他濒临死亡时,连同他的灵魂一道,从他那具不断腐烂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又分开封存在自己另一块指骨中的,那个“神祗”的灵魂当作额外的养料,投进那个身体之中。
希望那个还算厚实的灵魂,能够填饱“锁心禁锢”的胃口。
……
识海之中,贺兰敏之盘膝静坐。他在用最快速的方法,读取承载于品蓝色小光球中,非人物种的完整记忆的——将自己的意识融入他人的记忆当中。
这种方法有些危险。因为若是意识过度耽溺在别人的记忆之中,会使自己的记忆也混乱起来。
不过有了之前抽取别人的魂魄,置于“锁心禁锢”的阵眼代替自身的经历之后,贺兰敏之对于记忆混乱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十分驾轻就熟,以至于现在这种情况,一点也影响不了他。
意外的,小光球中关于非人物种自身的记忆稀薄得几近于无,反而是有关一个男人的记忆,鲜明而深刻——
那个名为“昆尼尔·泰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