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容沮丧地一头撞在凤静熙的肩膀上:“我好像总抓不住重点啊?”
凤静熙迟疑了一下,抬起左手抚在她的背上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不会。”
沈容容道:“那你是说我抓得很准确了?”
凤静熙本想回答“是”,可是想到她那句“本来就是”里的意思,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左右为难时,感到怀中纤细的身子微微发抖,他抿抿唇,淡淡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容容……”
沈容容也不藏着掖着了,放出声音就着这个姿势又笑了好一会儿,侧头在他颈后亲了一口,立刻感觉到凤静熙的身体一紧。她“吃吃”低笑:“虽然很跑题,但你这么叫我,让我觉得自己的名字真是好听。”
凤静熙没说话,也没动。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沈容容轻轻放开他:“凤静熙,谢谢你安慰我,我现在不那么紧张了。”她是个很勇敢的女子,可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前世的生活自由而简单,也许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也许是他说起什么谋略、布局什么的太过平静、习以为常,却离她那么遥远,她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处在一个十分复杂的陌生环境里,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凤静熙发现了她的不安,并拥抱了她。
凤静熙垂下眼睫,轻轻道:“不客气。”
沈容容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忽然觉得又浑身充满了勇气,他给她很强烈的安全感。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
她自动自发靠进他的怀里,一点都不觉需要含蓄,她问他:“我这样任意妄为,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是不是?”
凤静熙不自在地抿抿唇,终究没有动,任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道:“不会。”
沈容容抬起头,跪坐在他身边,双手还是环着他的颈子,认真道:“你教我吧,虽然不喜欢卷入是非,但如果喜欢你就要面对这些,那我想学。只是,我也想用自己的方法去面对,比如我还是觉得‘失去记忆’对我而言更适合,如果连爱情都要虚与委蛇,那简直太悲哀了。你教我怎么跟他们勾心斗角好不好?”
有一缕青丝从沈容容头上落下来,粘在她的脸颊旁,让她痒痒的,凤静熙抬手替她掠到耳后,淡淡道:“你照旧做自己便很好。”
沈容容挑眉看着他。
凤静熙淡淡道:“必要的时候,我会提点你。”
“瞧不起我?”沈容容挑眉,不服气地问。
他淡淡看她一眼:“你很聪慧,也机灵,但太随性,不适合学权谋之术。”是不适合,也是他不愿她染上这些污浊之气。
嚯,好大的口气!
沈容容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副随时做好准备要替我擦屁股收拾残局的口气?”
凤静熙含蓄地拍拍她的肩,没说话。
沈容容瞪他半天,还是不甘心地道出心中疑惑:“我听说你深居简出,怎么知道这么多事,还看起来一副老谋深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他慢吞吞道:“我的腿不好,脑子却很好。”
“……”
“凤静熙,原来你还很幽默啊。”沈容容大惊。
“一般幽默。”
沈容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凤静熙半晌,慢吞吞说道:“凤静熙,遇到你,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白当了高材生,那智商简直都喂了狗。”
凤静熙淡淡道:“人贵自知之明。”
“……”说你咳嗽你就喘么?
沈容容静静看着凤静熙从容沉雅的面容,忽然捧住他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不许他回避自己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妩媚,她挑逗地轻轻咬一下他的嘴唇:“喂,还想拒绝我吗?”
凤静熙默默地看着她,在她露出一脸得意洋洋的时候,出人意料地抬手压住她的后脑勺。
他吻了她。
安平侯府
姜婉柔回到府里的时候,安平候世子沈容濬已经下朝在房中等她。
雅致的卧房里,沈容濬一身墨蓝长袍,正斜倚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看书,见妻子回来,等她卸了钗环、也换了家常的衣服,两人一同在罗汉床上坐了,他开门见山问道:“见着王妃了?”
“见到了。”姜婉柔挥退丫鬟,亲自端了明前龙井递给沈容濬。
沈容濬接过茶盏浅浅啜了一口,茶烟袅袅,浸着淡淡的香气。
半晌,沈容濬淡淡道:“可探清楚了?”
姜婉柔迟疑了一下,道:“说不太准。”
沈容濬闻言抬眼,意外见到妻子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挑眉道:“怎么?”
姜婉柔肯定道:“容容失去记忆了。”
“确定吗?”
“确定。”姜婉柔笃定道,替丈夫的茶盏里蓄了茶,她慢条斯理道:“她不止失去记忆,也不想再与过去有所牵扯。”
沈容濬一怔:“你是说……”
姜婉柔轻轻道:“她不想提以前的事,甚至连问都不问。像换了一个人。”
沈容濬闻言皱起眉头:“太子已经提前见过她了?”
姜婉柔道:“我去之前得了信儿,太子与贤王、安王都去了。”
沈容濬沉下眉眼,手指在茶盖边缘慢慢地划过,半晌,问道:“我听说你在三苦阁见的容容?”
姜婉柔点点头道:“容容在殿下寝室的外间见得我。她说怕离得远听不见殿下叫人。”
沈容濬闻言,飞快地抬眼,锐利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姜婉柔也不瞒丈夫:“子旻,”她唤他的字,将自己的迟疑如实告诉他:“起初,我也以为容容在置气,一见面便以容妞儿的乳名试她,她虽记得这个名字,看我的眼神却实在陌生。”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问道:
“你可知她如何知晓诸多事情?”
沈容濬挑眉,一副了然却不太相信的样子。
姜婉柔点点头:“她说,静王殿下怕她因失忆一无所知而不安,捡着同她有关的人事陆陆续续讲给她的。”
沈容濬并不意外,能告诉沈容容这些事情的只有静王,只是,他却有些不能理解。
安平侯府自有情报来源,他让妻子去静王府试探,自己也在下朝后收到手下送来的消息,他想着情报上的内容忍不住皱眉,就算妹妹沈容容真的失去记忆而性情大变,容容到底是安平侯府的人,静王凤静熙怎么会对她……沈容濬修长的手指下意识轻敲桌面。
他沉思半晌,心下有了思量,抬起头,意外见到妻子脸上一抹迟疑,他喝了口茶问道:“婉儿,怎么了?”
姜婉柔看着丈夫俊秀的脸,迟疑了一下,轻轻说:“我是个女人,不懂你们男人的大事,却懂得女人的小事。”
沈容濬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姜婉柔悠悠道:“女人的小事就是有个稳定的家、有贴心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荣华富贵固然美好,终究不过是云烟一场。静王……他的身子不好,但身子不好也有身子不好的好处。不论如何,一个太平王爷的爵位是少不了的,足够容容富贵荣华地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她知道,容容的事情不简单,只是,她记得婆婆临终前的托付,也记得她与容容幼时的闺中情谊,作为安平侯府世子妃,她自然希望,她也会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人来为侯府牟利,只是私心里,她却也矛盾地不希望容容再与太子有所牵扯。太子并非不好,只是不是良配。何况二人如今,一个罗敷已然有夫、一个使君即将有妇,容容又是那样刚烈的性子,若闹出点什么,容容这一辈子就毁了,对安平侯府来说,也不是一件妙事。
沈容濬挑挑眉,他的妻子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所以,朝中事,很多时候,他不瞒她。一个优秀的主母,必须要懂得政治、顾全大局,他的妻子正是这样的女子。所以,他知道,妻子话虽如此,必要时,该怎么做,她有分寸。只是妻子说得并没有错。对于这个妹子,他何尝不希望她过得幸福,只是,有的时候,身在江湖,他们都不过都是皇子手中的棋罢了。
静王天生残疾,注定不会为帝,也无心为帝,却胸怀经才纬略,是帝师之才、治世王佐,相信太子与贤王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二人一直都希望能将他拉拢到自己一方。不可得则毁之。静王不可能永远不做选择,他注定躲不过这场帝位之争。
他安慰道:“容容的事,你莫想太多了,她是我的妹子,我总是希望她好的。”
姜婉柔点点头。
沈容濬看看天色,说道:“今晚我与爹要在书房谈事,你让人把晚膳送过去吧。”
姜婉柔点点头,出屋吩咐晚膳,沈容濬则整了整衣冠,直奔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