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熊孩子!”姜二爷瞪起眼睛,早晨留儿说要跟来柳家庄,这死小子竟没闹着要跟来,姜二爷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谁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姜凌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爹爹斥道,“你来作甚,明日不读书了,不怕被夫子打手板了,不嫌被人笑话了?”
面对爹爹的三连问,姜凌也没啥反应,他先给父亲和郭叔行礼,才解释道,“祖母怕您在庄子里住不习惯,让儿每日过来看看您可缺什么。所以以后儿每晚过来陪您,早上再回城读书。儿若不来,祖母在府里也无法安心。”
姜凌说得这一长串话,硬生生把姜二爷准备好的教训之词全堵在了嗓子眼,姜二爷憋得难受,瞪着眼睛骂道,“不嫌累、不嫌冷你就跑!”
“儿遵命。”姜凌应下后快步走到妹妹身边,颇有一股倦鸟归巢的味道。
数九寒天骑马赶十里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姜留握住哥哥的手,发现他的手果然是冰凉的,连忙带他到火盆边烤火,“哥哥骑马累不累?”
姜凌摇头,“不累。青龙天天关着也不行,每日跑一趟,就当遛马了。今天书院默贴经,我全对了,卢三郎错了六个,被夫子打了手板。”
“凌哥好厉害!”郭南雄由衷敬佩。在他看来,一个个方框子跟画一样,能记住这些字的就是大英雄。
忽略哥哥说的卢三郎,姜留问道,“默的是《尚书》吗?”
“嗯。”手指恢复知觉后,姜凌握了握拳,换个面继续烤。
《尚书》语言晦涩,内容深奥,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姜留由衷佩服哥哥,“《尚书》里边的字比划那么多,哥哥还能记下并默出来,一定花了很多心思。爹爹,给哥哥加道菜,怎么样?”
姜二爷哼了一声,吩咐道,“让厨里做一锅羊肉萝卜汤。”
“爹爹对哥哥真好,哥哥最爱吃羊肉了。”姜留笑弯了眼睛。
“是我想喝!”姜二爷嘴皮子硬极了,看得郭家父子直笑。郭静平笑道,“明日我进山猎只鹿回来,咱们晚上吃烤鹿肉。”
姜二爷立刻来了精神,“咱一块去!”
呃……郭静平觉得,还是他自己去更为稳妥。
烤火用饭后,姜二爷又被裘叔拉去书房,快子时赶回来时,他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
姜二爷又是生气又是想笑,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躺在儿子身边,打了个哈欠便睡了。
待睡醒时,姜二爷才发现儿子已经走了。他推开窗哈了口凉气,伸了个懒腰,便转身去闺女房里挖她起床用饭。
姜留知道哥哥已经走了,心疼他一大早便要赶这么远的路,便与爹爹商量道,“不如让哥哥在庄子里住几天吧?”
“别管他,他跑的累了自然就不跑了。你爹我这么大的时候,巴不得没人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姜二爷给女儿夹了一筷子凉拌绿豆芽,气呼呼地道,“想让你哥不来回跑,你就老老实实养伤,然后赶紧回府。那臭小子属狗皮膏药的,你走到哪他跟到哪,还拿着爹当幌子,哼!”
姜留不知道说啥,只好干笑。昨天早晨哥哥说了好好读书的,她也没想到他会跟过来啊,自己是得快点养好伤回去了。养伤这几天,自己得抓住机会练习快跑,回府就没机会了,姜留握握小拳头。
姜二爷用完饭,擦擦嘴问姜宝,“去看看郭静平收拾好没,若收拾好了,咱就出发。”
姜宝忍着笑,“郭爷早晨来找二爷,因二爷您还没起,昨夜您又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您睡觉,所以郭爷自己进山打猎,此时鹿已经放在厨房了。”
姜二爷瞪大桃花瞳,半晌没说出话。
姜留暗里笑翻了,“爹爹下次想打猎,可以早起一会儿。”
“爹不睡够了,哪有力气读书射箭!”姜二爷气冲冲地站起来,“宝儿,去叫卢大哥,爷要进山猎虎!”
姜宝连忙道,“二爷,您现在该去练箭了。”
“爷又没说不练,进山练跟在这里练都一样!”姜二爷起身甩袖,大步往外走。赵奶娘在后边追着喊道,“二爷先换件厚衣裳再走。”
姜留人小鬼不大地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会这样。让爹爹老老实实地憋在庄子里读书练箭,怎么可能呢。
奶娘抱着衣裳去追爹爹了,姜留一口气喝完小米粥,跳下凳子招呼道,“书秋,跟本姑娘去找雄子哥,咱进山抓兔子!”
书秋眼睛都亮了,学着她娘的语气道,“姑娘进山打猎,得换件厚衣裳再走。”
脚踩鹿皮靴,身着蚕丝棉冬衣加滚毛边小袄,头戴雪白兔绒毛的姜留无语,“你觉得本姑娘穿得还不够厚?”
“够了!姑娘咱走吧!”书秋立刻往前冲。
待到了郭家父子住的小院,姜留发现郭南雄正拿着扫把打扫庭院,连木柴都被他摆得整整齐齐的。姜留只觉得自己这一脚跨出三千里,一步就迈进了清溪郭家的院子。
“留儿妹妹起来了?你等一下。”郭南雄见到姜留来了,立刻把扫帚放回原位,进屋取打猎用的东西。
扶腰挺肚子的王香芝站在门边,一个劲地夸郭南雄能干,“郭少爷这么能干的孩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着。”她的大儿子今年也是八岁,王香芝本以为儿子已经够懂事难干了,但是跟郭南雄还是没法比,“这可怜孩子呦,才八岁就干着大人的活,郭爷也真是的,咋就不再娶个媳妇呢?”
姜留沉下小脸,“郭家父子的事,他们自有主意。”
方才的话说出口,王香芝也觉得欠妥,向六姑娘屈了屈膝道,“奴婢在庄子里待得久了,忘了规矩,请姑娘责罚。”
姜留点头,“天寒地冻,嬷嬷怀着身子,还是少在外走动,早点回房歇着吧。”
王香芝退下后,书秋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姑娘,激动道,“姑娘好了后便厉害了,怎么看怎么有老夫人的气派!”
比起祖母,自己差得远了。姜留见郭南雄出来时,手里拿的不是弓箭而是筛子,就傻眼了。
郭南雄穿得缓和了,抹了冻疮膏的手一阵阵地发痒,他忍不住在衣裳上蹭了蹭手,哄着姜留道,“我爹说咱俩太小不能入山,让咱们在庄子里找块空地儿抓鸟。”
抓鸟能练啥,姜留摇头,“我要去庄子外边跑跑,雄子哥去不去?”
“去,但是不能进山。”郭南雄放下筛子,“咱找个没人看到的地儿,妹妹放开了跑。”
“好!”姜留咧嘴露出大大的门牙,笑得极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