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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母在牙行里等了一个白天,然后晚上悠哉悠哉继续舀,舀得勺子柄弯弯曲曲。

白天如期亮起,老鸨母有些不祥预感:这些水打沙淹货,打发两个雏口黄牙用得上这么长时间吗?

难道一百二十九个忠心耿耿的鹰犬集体卷了金银跑了?

这么多人打不过两个雏儿?老鸨母是不相信的。

个个都是蹿房越脊的高手,打进皇城夺了皇位都是小菜一碟。

给衙门县大爷派兵剿灭了?说月亮能晒干衣服老鸨母还有些相信。

要说这个县爷派兵围剿,不说每年进贡给他多少银子,就他手下那六十几个脓包捕快,哪一个是自己豢养的盖世英雄能比?

牙行黑房里,还剩下十几个残缺不全奄奄一息的弱女,卖不了,没人挑选。空荡荡全给那两个‘大财主’掏尽了。

生意没得做,指望等米下锅的人还没回来。老鸨母想去衙门‘报官’顺便探探口风,转念一想,这种打家劫舍的事儿怎可让官府知道?虽然不惧这个丰顺县大老爷,但府尹呢?朝庭呢?闹大了,自己哪里兜得住?

在一亩三分地自吹自擂还方可,出去吹?照照镜子自己的是什么山?不是有句话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吗?

前两天卖出去的奴婢,很多山就比自己高,莫话哪来狗胆与皇后娘娘的山比?

套上了马车,带上两个贴身婢女,买了些干粮,照着前晚三个回来禀告人说的路线出北门往北走。

半途,老鸨母与两个小婢女啃了些干粮,喝了十四口水;然后在路边草丛里跟两个婢女比蹲马步,结果:老鸨母的两只鞋湿了,两个婢女前面的两棵小树苗蔫头耷脑。

紧赶慢赶,申时一刻,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木栅栏屋,离着半里之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嬉笑调侃声。

老鸨母皱皱眉头,屋未烧,人未灭,唯独不见我英雄。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也算老鸨母聪慧,观察地形,若是自己带兵袭击,会埋伏在何处?

排除了几个伏击点后,弃车徒步,留右婢女看守马车。带着一个左婢女,穿田径跨草蒿,往南找寻,边走边与左婢女说话。

“小蓝,你的相公两日两夜没回来,可心焦不?”

“鸨母,占了半数都是我‘相公’,心焦谁好?”左婢女小蓝扯了一支狗尾巴草在手里摇旋。

“啊?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瞒着我……”老鸨母讶异惊心,接着若无其事说:“小颦儿那个贱婢也是这样吗?”

心里想着,回去后看我怎么撕了你们。

“鸨母,小颦儿犹胜于我,更胜一筹。”叫小蓝的左婢女答。

“你们啊,真是气煞我也!老娘扳着手指脚趾算,也堪堪凑齐二十。”

“鸨母吃的是精粮,贱婢嚼的是粗硬窝窝头,哪能与鸨母你比?”

老鸨母听了高兴,我吃的当然是精粮啦!行行停停,一个时辰,两个人在一处草丛雪地中扒拉出疑似有人趴卧过的痕迹,卧痕虽给雪花覆盖,但仍然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十几坨马粪,更是无疑了。

马车和上百个人都不见,往北没有足迹,往南没有回程车辙。东西两边亦未见散乱溃逃迹象。老鸨母满腹狐疑,难道遁地了?可是地上无裂缝。飞天了?告诉乳儿他都会含蕊摇头:你莫蒙我!

“小蓝,你怎么看?我怀疑他们在这里停歇过,怎么凭空不见?”

四个方向的可能性两人都商量猜测过了,左婢女小蓝说:“鸨母,酉时末了,先回马车找小颦儿,再晚些看不到路回去。”

“快走,快走。迷了路今晚就会冻死在这里了。”老鸨母专注研究痕迹,一时忘了时辰,此时抬头看天,四野蒙蒙,雪花中浮光掠影,伸手几不可见。

十里路,哪那么容易走出?冲弯小树苗的人牵着湿鞋的人,在杂草中绊了一跤又一跤,远远还未到稻田田埂。

天色渐渐黑透,两人摸摸怀中,哪有火折子?从没在野外生存过,谁又懂得随身配备火种?

跌跌撞撞走了三里,两人身上已经沾满泥垢,气喘吁吁坐在雪花遮掩的草地上。

气还没喘几口,就见一个疑似小颦儿身影的人向两人飘来,双手一上一下的摆动,右手高高举起,左手贴于腿前;左手高高举起,右手贴于腿部。就这样一上一下不停地摆动,慢慢的飘,慢慢的靠近……

“小颦儿,是你吗?你可有带火折子?”老鸨母颤抖着声音问。

小颦儿没答她,两只手机械的上下摆动,不紧不慢,一刻不停歇。

“小颦儿,是我和鸨母,你别装神弄鬼吓我们,回去了有你受的。”小蓝恐惧得双腿发软,壮着胆说完,连滚带爬躲到老鸨母身后,因为‘小颦儿’离她愈来愈近。

老鸨母踢蹬着湿鞋,借助双手的力气躲到小蓝屁股后面。你躲我身后,我躲你背后,如轴轮转动,翻翻滚滚又回到发现马粪的地方。

“还我儿命……来!”

“还我儿媳命……来!”

一个老妪的声音在小颦儿身背后响起,幽幽怨怨,哀哀凉凉,悲悲戚戚……

听得老鸨母和小蓝毛骨悚然,背心寒气侵体,额头汗珠泌出。

“还我儿……命来!”

“还我儿媳……命来!”

如泣如诉的老妪凄厉声一声接一声。

两人双膝酸软跪在地上,雪面融化了两个小窝。

老鸨母顾不了小窝里的水温能不能泡茶,上下牙打战,磕头颤抖着说道:“好汉饶命,侠女恕罪,你要银给银,要男给男。”

“饶命?恕罪?嘎嘎嘎……”夜空中飘着细线般的笑声。

“你这个比恶鬼还恶的人鬼,害我儿,害我儿媳横死,还害我孙女饱受摧残。饶你,只会有更多苦命人惨遭你荼毒,去死吧!”

黑影黑寿衣的老妪在小颦儿身后虚浮,口中吐出两团黑气,对着老鸨母和小蓝面门吹去,两人软绵绵伏在雪地里酣然入梦。

大仇得报,老妪对着一棵大树弯腰颔首:“拜托两位人仙照顾我孙女,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了。”

树上有三个人影,全程看着一切。一个男的‘人仙’声飘出:“鬼奶奶你安心的去吧,每年清明我会让你孙女多烧些冥币给你。”

寿衣老妪化作一缕炊烟向北山消逝。

“东哥,你是在跟我奶奶说话吗?我怎么看不见她?”

树上其中一个是曾小霞,她在树上看到一个双手不断上下比划的木偶,还有两个屁滚尿流连爬带翻嘴里喃喃不断哀求的人,除此没再看到什么。这三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飞扬跋扈的老鸨母,两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鞭打自己的婢女;这两个婢女非常可恶,每次推搡自己去一个小刑室,次次遭受针扎刑罚,撕心裂肺,水流成河。此刻见之,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抽其筋,挫骨扬灰方解恨。

“是的,是在跟你奶奶说话。现在已雪亲仇,安歇去了。你莫放心上,每年给她多烧些纸钱。先回去吧,小妹,你带她回去。”

三具尸体和马车送去狼窝作新年贺礼,此马与原来的十匹马在‘洞房’东面隔河水草地散养,悠闲自得,野性复苏。

回来时,三更方始,笼回来两百只山鸡,两百条河鱼,放在核膜瓦面上,明天够三十六个女孩忙了。

跳入天井,还在等候的曾春娟迎上来,“夫君,水已温好,你先洗漱吧!”

“好,你去歇息,不必等我。”

曾春娟坐在井台栏,曾小霞走过来坐在一起,冲着浴房里喊:“东哥,我奶奶的坟地在哪里,你能带我过去祭拜吗?”

浴室里传出声音,“别急,清明前我自会带你去,再把坟墓修好。别惦念这事,快点回去歇着。”

井台边应了声“哦!那我先睡了,东哥,你也早些。”脚踏楼梯的声音,上了楼。

浴室内又传来说话声:“小妹,别坐着了,你也上去吧!”

“不上去,你的睡衣我拿着呢!”井台坐着的人起身进去帮他穿上衣服。

……

天一亮,三十六个人分工忙活。十八个人?猪切肉,九个人宰鸡,九个人剖鱼。井台边人挤在一起,实在狭窄,但人人嬉笑欢颜,久违家的温馨,充盈着二百平方的栅栏屋。

六十平方的井台,西为厨房餐厅,东为仓库鸡舍,中间还占了两座浴室,逼仄的空间愈发显得摩肩接踵。

无奈,拆了两座浴房,众人劳作起来方觉宽裕。

“现在,大家都考虑了一个晚上,有没有人想离开这里的,发一千两银子。”

没有人回答他,低头认真干活。

“好,没人回答,意思是不想离开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空间太小,难以容下这么多人生活;我准备在深山里建座大屋,你们都迁徙过去,怎么样?”

陈秋东站在井圈上提水,供她们洗猪烫鸡。

曾小霞切割猪肉条,用盐渍几天,滴干油脂,晾晒后就是腊肉。问:“东哥也在那里住吗?你和春娟姐不住我们也不住。”

众人附和:东哥和春娟姐住我们也住。

众人又想:别想撇开我们,晚上哒哒哒以为我们听不到咩?!

“可以,现在到春节还有十天,我们年二十九晚上搬进去,在新居里过新春。”

三十八个人挤在此处,实在惹人注目,本就闲言碎语甚多;现在村里更是捅了马蜂窝,议论之声嗡嗡作响。她们听不见,但陈秋东曾春娟两人能听到,不厌其烦,且不能把村里人都毙了,让自己一家独霸石源村。这怪诞诡奇之事,蟒蛇‘老夫’听到了都会复生哈哈大笑。

午食完,安抚好众女,陈秋东曾春娟两人来到二百里洞房山谷,悬停在三千米高瀑布中间,南北相距约五千余米。

趴在背上的曾春娟问:“哥,你准备怎么建房子。”

“就这样建。”

陈秋东言毕,手中的钢索叭叭叭钉入南北崖壁,直钻进去五百多米深。齐着瀑布出水口从西往东布到大河上空边缘,每条钢索间隔一百米,共钉入了二十五条;西崖壁到东河约十里之远,而瀑布正据两点中心。

在钢索上先铺两面有粘性的弹膜,再覆盖上核膜,南北五千米,东西二千五百米的偌大广场臻美完善。

“哥呀,瀑布那边往西崖壁也钉上钢索吧!”

曾春娟看着这么完美又平整的空中广场,兴奋的从背上下来蹦跳。刚才问他牢不牢固,他说可以牵村子里的十头牛来试试,牵牛过来就不必了,我先试试才是真。

利用这个时间,也未休憇,在东面边缘挨着北崖南崖各砌了一排十九间蹲位,红火砖叠垒,弹膜胶合,人字形瓦檐。曾春娟兴冲冲进去蹲着试了一下,S形的物块随着涓涓细流跌入三千米谷底河床,鱼儿争相抢食。

南面瀑布五百平米浴室,五百平米仓储;北边瀑布五百平米厨房,五百平米餐厅。红砖绿瓦,整洁对映。

瀑布里渗出的是山泉,清澈甘甜,实非东边大河之水可比。

夜幕降临,星辰入梦,飞雪曼舞,瓦面很快染上了白妆,洁颜素雅。

两人从核膜瓦面飘落栅栏屋内井台,众女喜极而泣,揉着酸痛的脖子,难掩激荡之心:“东哥,春娟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一切尽在言简意赅中!

“东哥,春娟姐,饭我们帮你俩煮好了,但菜我们没煮……不对,是没炒。”

“很好,辛苦你们了,都去吃饭吧!”

“咣咣咣……”斩了一只鸡,塞入瓦罐炖人参汤。曾春娟烧着灶火,看着这个怪怪的人,又人参鸡汤?一万头牛都比不过你了,还补?

趁炖汤空暇,原来的木头浴室,围了个半弧度圆形布帘浴房。曾春娟想过去扯掉: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且见他用五百斤吊桶,吸了井水,穿过三米高吊脚‘闺房’,倾满了五个大铁锅,又拢了许多柴木堆放在铁皮桶做的灶具旁边。曾春娟哑然失笑,怎好像对我一样那么好?你如此无微不至,温柔体贴,刀架在她们脖子上也不会愿意走了。还一千两?哄鬼么?

“小妹,可以压熄柴火了,温了后就吃,你饿了吧?”陈秋东坐在饭桌上端起音观铁茶喝了几口。

“饿了,怎么能不饿?在洞房山谷点心才吃了十次。”

“你的叫声可真够大,满山的猴子都给你吓跑。”

“哈哈哈……笑死我了,夫君,它们也在模仿你建房子的动作。”

彩云过来:“东哥,春娟姐,洗澡水我们那边帮你们烧,这边就可以省些柴火了。”

“好,谢谢你们。”

吓了彩云一跳,主人也会向奴婢说谢谢?陈秋东却想:你们一来,储存的木柴消耗很大,捱不了几天了,看来要提前进山。

曾春娟盛了饭:“吃饭了,夫君,你盯着彩云妹子的后腰看什么?”

“哦!她好像生了个脓疮,走路都看她呲牙。”

“每个人都有呢,又不是她一个。”曾春娟另拿了个碗舀了鸡汤,递到他面前。

“后天晚上全部进山,寻些草药给她们敷。”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来,夫君,这个鸡腿给你吃,一人一个。”

“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百家之井清冽甘饴!”曾春娟低首噙泪,碗中鸡腿食之无味。望着水井,暗叹:我只是栅栏木屋内的泥浆井?

道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又道是:疏枝斜影临风立,铁干横空傲雪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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