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催收的成本是很高的,所以雷老虎也不客气了,刮地皮刮了一整夜,楚王府里也不缺马车,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字画古董,名贵家具,全都被拉到码头,搬上了船。
雷老虎连王府中的粮食盐巴都没放过,五千多银甲兵一天就要吃一万多斤粮食,能少消耗一点是一点。
等到天色大亮,雷老虎看着被刮得只剩墙皮和花花草草的王府,拉过楚王的手,在账本上按下了手印,才让人解开这些人的指铐,朝着楚王挥了挥手:“既然如此,咱们的账算是两清了,王爷下次拿人家东西的时候,记得先问问价钱。”
楚王早骂累了,现在只能用喷火的眼睛盯着雷老虎,只差没将这胆子大得可以包天的家伙吞下去。
强行咽了口口水,嗓声嘶哑的说道:“你是真不怕陛下诛你九族?”
雷老虎哈哈一笑:“辽东鞑子造了这么久的反,也没见你们诛了人家九族?实力,明白吗?实力才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我连鞑子都敢打,你们想诛我九族,先把鞑子灭了再来跟我说这种狠话。”
魏国公府和楚王府近段时间因为雷家庄交流密切,自然知道这家伙送了两千多鞑子人头给魏国公的事,两相对比,楚王再也说不出话来。
对啊,朝廷动不动说诛人九族,那是因为朝廷打得过你,当朝廷都打不过你的时候,诛九族就成了一句笑话。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我必定上报陛下。”
雷老虎无所谓得很:“随便吧,谢谢你帮我扬名,走了,我也要去还债了。”
你?去还债,骗鬼呢,这大明谁还有本事敢找你收债?
雷老虎当然要去还债,从魏国公那里弄了三百多万,从楚王这里弄的,李三五还带着人在清点,估计不会少于五百万两,苏州吴家那一百多万当然是先还有再说。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南京到武昌是逆水而上,到苏州可是顺流而下,苏州比武昌更早知道雷大公子拉条幅找魏国公收债的惊天之举。
经过这几天的发酵,整个长江沿线更是传得纷纷扬扬,大家就将此事当作崇祯七年最大的八卦来传,甚至风头已经盖过了前段时间的鞑子入寇之事。
所以,当雷公子得意洋洋的跑到苏州时,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盛大欢迎场面,码头上的其它人和船,甚至像躲瘟疫一般,离他们都远远的,连看热闹的人都站在一里地开外。(明朝苏州府靠长江,常熟为苏州府下辖县。)
派去吴家报信的人回来报告说,吴家公子身体不适,晚上再来拜访。
“晚上来是什么鬼?”
雷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想就知道了,自己大名现在怕是迎风臭十里,正常人谁敢和自己沾上?
到了晚上,却见往日风度翩翩的吴公子,穿得却像个袋中人一样,自己和随从全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了风一样。
“吴兄,如果不是我还欠着你一百多万两银子,怕是打死你也不肯来吧。”
吴涟苦笑一声:“雷公子所作所为实在是骇人听闻,我吴家小门小户,真的受不起这种惊吓。”
虽然他吴家有几分势力,但真与魏国公府这种顶级勋贵结上死仇,那就不是脱层皮的问题了。
雷老虎一边给吴涟添茶,一边故做委屈:“吴兄这样说,小弟就太伤心了。现在吴家在苏州,如果说自己是第二,谁还敢说第一,这里面难道没有小弟的功劳?”
吴涟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再跟对方扯鬼话,拉下脸来他吃亏是一定了。没看人家雷老虎已经这么牛逼了,还在不断往吴家脸上贴金,人家是在给你面子。
“兄弟如何不知,光靠这平板玻璃,吴家现在在苏州,可以说是说一不二,这一切都是雷公子的功劳,所以家父让我今日来,专程给雷公子带了礼物。”
说完,从怀中掏出那张面值一百万的债券放到桌子上:“这笔债务,我们两家就一笔勾消了,算是吴家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拿这笔钱,换了雷公子的平板玻璃秘方了。”
雷老虎拿起这张债券弹了弹,重新放到桌子上,说道:“我雷老虎就没有借钱不还的道理,当时这平板玻璃秘方,也不过是借款的附加条件,如果真这样干了,岂不显得我雷家仗力强抢,这可不行。”
吴涟还欲推让,却被雷老虎一下子按住了:“放心,你们所虑者,无非是看我和魏国公交恶。私底下我们其实已经和解,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南京,看我两个工坊有没有正常开工。
而且魏国公还帮我在清凉寺边腾了块地,我准备在那里盖栋大楼,要是我真的和魏国公交恶,我还敢这样干吗?”
吴涟皱眉:“大楼?”
“额,你可以理解为很高的楼的意思。”
宋明时期,古人仅仅靠着木料,盖出的五层六层楼房数不数胜,雷老虎以为,他用上钢筋混凝土,搞个十来层应该问题不大。
“真和解了?”
吴涟还不放心,确认了一句。
“每年两千万斤白盐,我以十文一斤的价格,向魏国公供货,你觉得,魏国公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旁边的李三五递上样品,雷老虎推给吴涟:“就是这种盐,回来时带的货全部交给魏国公了,只能给你看看样品。”
吴涟的呼吸声都粗重了起来,他家当然也有盐铺,但自己没有货源,只能从扬州人那里拿货,贵不说,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少得可怜,每年真的就赚个茶水费。
看了半饷,苦笑一声:“雷公子你自然是不怕,但咱们要是敢在苏州卖这样的盐,麻烦怕就大了,吴家虽然在苏州说得上话,但也做不到一手遮天,就不说更上面了。他魏国公府敢做这生意,咱们吴家是真不敢。”
雷老虎呲笑一声:“无非就是人家的网比你们大,比你们的结实呗,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你吴公子居然也这么蠢。”
吴涟不接话,只是抬眼望天,他不知道盐有多赚钱?就是因为知道盐太赚钱了,所以才不敢。
“分出去,分出去啊,笨!人家有网,你们不会织网吗,咱们的盐更好,价钱更低,你怕个鸟,我在这里跟你保证,苏州只认你吴家做分销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别人谁来了也不好使。”
吴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不是不知道分润的道理,他是怕雷老虎将来找到比他吴家更大更强势的合作伙伴,将吴家甩开,到时候吴家没有利用价值,什么下场他还不清楚。
“我雷老虎向来是以德服人,什么时候砸过自己的招牌,毕竟我的信誉是很值钱的。”
如果吴涟知道他刚砸了楚王府,一定不敢在面前这份契约上签字,跟这家伙做生意确实是挺赚钱的,就是胆子要大。
谈好了白盐生意,大家又回到了以前刚开始合作时候那样,亲密度一下子就回来了。
“镜子可能要过两个月才能供货了,毕竟我们不可能在魏国公眼皮子底下做这玩意。”
对于这点,吴涟表示了理解,前段时间雷家庄那样子,雷老虎肯定将自己的机密玩意全部抽走了。
他也无所谓,镜子虽然暴利,但这玩意销量毕竟还是小,现在自己家的工坊做平板玻璃,想出多大产量就出多大产量,赚得并不少。
“对了,在苏州中心地段帮我弄块好地,大一点,我在苏州也要开个银行。”
好吧,大家刚谈成了盐的生意,总不至于为了这点麻烦就拒绝合作伙伴,买地这种事,无非就是钱的问题,钱给够了,还不肯搬,就是不给苏州第一世家的脸了。
“又要盖你那甚么大楼?”
雷老虎点了点头:“对啊,你的玻璃工坊现在要开始研究大块加厚的平板玻璃了,到时候东西满意的话,会有大订单给你。”
吴涟好奇的问道:“你自己就会做,为什么还要习?”
“麻烦,从头开始搞个工坊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麻烦,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烧琉璃的那些好工匠,都在你们这些世家官员手中,我到哪去找人?”
这才是雷老虎最头疼的地方,差钱他可以去抢,差技术他可以用钱砸,反正他知道路线;但差熟练工匠,他就没办法了。
南京两家工坊,完全就是靠着合作伙伴的身份,让吴家半骗半请弄来的,没有吴家的帮忙,他的速度要慢上一倍都不止。
大明的工匠强不强?后世那些在博物馆展出的巧守天工的各式瓷器,器具就能告诉你答案。
两人谈完正事,吴涟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下比较安心:“雷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海外到底忙些什么?专门制盐吗?”
动不动几千万斤盐可不是小数目,苏州这边出海也是常事,所以吴家猜测,雷家肯定是在海外占了什么地方,有军队,有船队,有自己的盐户,不然如何敢在大明境内如此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