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同知,前面是辽河出海口,河面很宽,不如我们往上绕路,从广宁那里过河?”
辽东军大部分都是辽东人,对当地的地形当然熟悉,再往前走就是辽河口了,他们可过不去。
吴三桂摸了摸下巴,刚长出来的胡须还是毛茸茸的,带着几分青涩。
“不必了,这一路过来,都没遇到鞑子,我们靠近辽河,先看看对面在干什么,有多少人。”
他可是记得他舅舅祖大寿的话,他的首要任务就巡查这一路上是否有鞑子的踪迹,然后才是查探敌情,攻打一个已经成形的营地不是他们骑兵能干的活,毕竟使者不光会威胁人,还会观察对方的营地建设规模和结构。
“同知大人,前方海边挖了很多大坑,看样子应该有人在那里盖什么东西。”
前方的夜不收回报的消息,让吴三桂精神一振:“走,去看看。”
十几里路一瞬而至,看到海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上百个大坑,吴三桂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年纪轻,阅历少,并不是傻子,这些土坑每个都长达五六十丈,宽十几丈,深度更是有两丈多,看样子还没有挖完,这他娘的要多少人专门挖土?
人数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古代最麻烦的就是组织人手,这样的工程,放在大明朝廷也很难组织得条理分明,但雷家就这样干了,而且看来还没出岔子。
“同知大人,请看对面。”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挨着辽河的最东边,亲兵递过来一支单筒望远镜,指着河对岸示意他看过去。
“直娘贼!”
等得他看清楚望远镜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就骂出声来。
对面的那片营地蔓延出去不知道多远,密密麻麻的木头房子连他的望远镜都没有看到头,里面人来人往,都在各自忙碌,怕不下十万之数。
“等等,那是什么?”
刚才镜头里面一闪而过的白色,让他疑惑了一下,马上将镜头转了回去。
“盐!”
吴三桂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紧紧的盯着那几堆白花花的小山堆看了又看。
即使隔着几里远,他也敢确定,那就是盐,堆成山的盐。
“我说这雷家如何敢这么嚣张,原来是在这里建了盐场,有钱当然就有兵,多半是和鞑子合作,靠着为鞑子输送食盐来求得他们庇护,对,一定是这样。”
从马鞍上的挎包里掏出纸笔,刷刷刷的就写了一封信,递给亲兵:“马上回锦州将此信送与大帅。”
他却是不会回去的,他带的是骑兵,打不过走就是了,作为先锋队伍,试探敌军的实力也是应有之义。
当即拨转马头,带着人往北边的广宁而去。
李长生当然是盯着这边的动静的,看到他们掉头向北,对比着地图一看,就明白了这伙人的意思,马上汇报给了雷富贵。
虽然雷富贵只是大家的后勤大主管,但也是雷少爷的亲爹,第二师想要干点大活,自然要先汇报一番。
老爷子懂一点,但不多,毕竟靠说书先生那点故事肯定成不了军事天才,只能嘱咐道:“这事你何不给魏安国送个信?他在辽阳,也就在辽河上游,这伙人往北去,不正是离他越来越近吗?”
闲得发霉的魏安国收到信,一蹦老高,这段时间他天天就是巡查一下城内房子的进度,派人往北看看鞑子的动静,然后将让手下的小崽子们散出去,一边搜寻散落在乡间的鞑子,一边打猎给大家补充肉食,已经要闲出鸟来了。
现在看到有人敢来触雷家军的霉头,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赶紧叫来参谋,商议如何修理这批人。
参谋们兴冲冲的来,一听说对方只有几千人,马上就没有精神。
“几千骑兵?他们怕不是以为咱们是好捏的柿子吧?”
魏安国听得发怒,这些小崽子认了几个字,打了几场胜仗,现在一个个神气得不得了,就差没以为天老大,自己老二了。
“扯什么蛋呢,这次是咱们和第二师第一次打配合,咱们要的是全歼,全歼懂吗?但凡被对方跑了一个人,都是咱们无能。”
即使这些家伙还很稚嫩,但基本的战争策略还是入了门。
其中一个参谋两手一合:“他们在辽河西,咱们在辽河东,他们想去大营,必定要过河。咱们辽阳大营和梁房口大营一上一下,趁他们刚过完河的时候,上下一包夹,车阵把他们一围,他们往哪里跑?”
好吧,很简单的办法,但很有用,车阵的最主要作用不就是对付骑兵冲击么,只要将人围住了,到时候靠他们的火力,还不是将对方搓圆捏扁?
这边收到魏安国回信的李长生也是兴奋不已,如果只是第二师自己正面迎敌,他还愁怎么将对方这些骑兵留下来,现在对方自己作死,非要往两个师中间的空隙里面钻,这种便宜不捡白不捡。
却说祖大寿也收到了吴三桂的火线来信,信里面的内容让祖大寿,祖大弼,吴襄等人眼睛发红,呼吸加重:“盐?这雷家居然有制盐之法,而且梁房口海岸的白盐洁白如雪,堆积如山?”
大明辽东的这些军将实际早已通过联姻等各种方式形成一个军阀集团,他们关心的不是家国大义,而是权力,银子。
权力他们实际已经自成一体,朝廷不过是他们的提款机而已,银子靠着在辽东侵占的这些土地,也不过是从苦哈哈的嘴里夺些口粮,当然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17世纪的盐就等于银子,现在这么大座金山就放在自己眼前,如何不让他们兴奋欲狂。
“此等制盐之法我们一定要拿到手。”
肥肥胖胖像一个商人胜过一名总兵的吴襄挥着手大声说道,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银子,全都是银子,他吴襄这辈子到处钻营,不都是为了这白花花亮闪闪的好东西吗?
祖大寿也是一拍巴掌:“出兵,将附近坞堡的军士全部召集回来,这次咱们出兵五万,一定要将那雷家的营地拿下来,将那制盐的法子拿到手,还有工匠也一并拿回来,到时候将那些佃户全部拉过来制盐。”
祖大弼倒是小心一些,问道:“咱们这样私自出兵,朝廷会不会怪罪?”
祖大寿一挥巴掌:“怪罪个鸟?咱们主动出击打鞑子难道还有错了?虽然不知道鞑子跑去干什么了,但这一路上没有鞑子是真的。
如果运气好,能弄到几个鞑子脑袋,说不定还能让朝廷给我等升下官,至少也要多拨点银子过来做军费。”
反正这辽东也没有外人,祖大寿等人私自出兵根本不怕有人告发,当即开始准备出兵事宜。
这年代的辽河完全处于原始状态,鞑子眼里就没有整修水利这回事,吴三桂等人花了一天时间,在广宁附近找了处浅滩,砍了些树木扔到河里垫了垫,直接就骑着马过了河。
找到南下通往梁房口的大路,踢踢踏踏的正往南走,前面的夜不收就来报告了:“前面有人拦路,而且好像还是厢车组成的车阵。”
吴三桂哈哈大笑:“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群家丁也学人家玩车阵,他们以为自己是戚家军吗?”
这个玩意不是说你有车就能摆出来的,光是遭遇骑兵时,巨大的心理压力就能让军士们慌乱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很有可能车阵还乱七八糟的时候,人家的骑兵就已经冲进来了。
对于冲击力巨大的骑兵来说,只要突破一条缝隙,就能将你的步兵砍翻在车阵里面,非但阻挡不了敌人,反倒会成为自己这边士兵逃命的拦路石。
现在对方虽然摆好了车阵,但吴三桂也表示丝毫不怕,先骑着马到对方的车阵前游射几轮,等到某处敌方士兵出现慌乱时,再用人顶着对方的攻击冲上去,用绳子拉开一两辆车,剩下的就是冲进去随意砍杀了。
如果黄台吉知道他这么牛逼,肯定也要朝他竖起大拇指:你有本事冲过人家的火力网我看看。
李长生的第二师装备没有魏安国的第一师豪华,他每个班只有班长才有一支老虎二式,其余的全是射程一百多米的老虎一式,所以他远远的看到举着吴家旗的敌人时,并没有让火炮开火,而是放任他们朝着自己逼来。
吴三桂眼看着自己的队伍已经压到了对方的阵前,也是一阵得意:“土鸡瓦狗,只敢躲在车后发抖的家伙。”
不料马上就有亲兵拍马赶了过来:“同知大人,不好了,后面也有一队人马摆着车阵向我们包抄过来了。”
吴三桂菊花一紧:“可知来者何人?”
亲兵拱了拱手:“应该和前面挡住我们去路的是一帮人马,都是打的闪电旗,不过挡前面的旗号是第二师,堵住我们后面的旗号是第一师。”
吴三桂松了口气,不是鞑子就好,不过这第一师第二师是什么鬼。
东边是一望无边的树林,他不可能带着骑兵去冲树林;西边是他们刚过的河,现在前后都有人虎视眈眈,过河后退就找死;看来只有往前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