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家小儿,真是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要说现在黄台吉最恨的是谁,那雷老虎肯定高居榜首。
大金一往无前的扩张声势被他生生打断不说,还像条附骨之蛆一样,老是贴着大金不放。
面前的平壤城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银色盔甲的家伙,凭着甲厚刀利,强弩箭如雨下,硬生生的将他们挡在了平壤城外。
黄台吉等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正是雷家的盔甲。
好不容易摸了几个朝鲜军士一问,还好不是雷家的家丁,而是朝鲜人自己穿着这盔甲,不然这仗只怕是没法打了。
现在看到阿济格又被人围着拿棍子捅屁股,如何不恼?
“大汗,我军在平壤城下久攻不进,眼下天气渐冷,勇士们冻伤也日益增多,不如先退回安州,等明年春天再作打算。”
说话的是代善,他年纪比在场的众人都大,已经慢慢习惯舒服日子的他,哪能受得了这零下二十多度还在野外帐篷里苦熬。
黄台吉无奈,思虑一番后,点头答应。
这一年多来,他过几天就要被雷老虎气上一回,身体已经慢慢开始出现问题,一愤怒时,脑袋就会出现涨痛,眩晕症状,再这样耗下去,确实也没有好处。
随着温度的逐渐降低,整个东北亚都慢慢平静下来,除了那些缺衣少食的百姓在寒风中的哀嚎声,不过无人在意便是了。
窗外北风呼啸,雷老虎梁户口营地中的船匠作图室里,几百个平方摆着十几张厚实的大板桌,每张桌子边都围着一群人,在那里激烈的争论。
雷老虎捧着一杯温热的绿茶,悠然自得。
辽东就是这样好,木头简直可以说是无穷无尽,被削下来的树树夏天被烧成了木炭拿来炼钢,现在有了煤,正好用来烧地龙。
加上屋子里人又多,雷老虎穿着一件王氏亲手缝制的棉布衬衫,感觉自己都有点要出汗的感觉。
现在这艘被雷老虎确定为“南京”级的风帆战列舰的设计工作已经进入了高潮,所有人都在为它的诞生献计献策,光是画的草图都已经堆满了一个图纸室。
“放屁,这么大的船,桅杆低于一百米,根本别想着能开动它,难道你想它在海上转个身都转不动?”
一听这大嗓门,雷老虎就知道是张老二。
这老家伙这段时间眼睛都熬红了,明明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却成天兴奋得像个猴子,看谁不顺眼先喷上一顿再说。
“老二,你别以为你挂个首席船匠的名头,我就怕了你。一百米的桅杆,也亏你想得出来,你立得起来吗?”
一百米是什么概念?后世33层楼也就这个高度。
这年代又没有带伸缩臂的吊车,立桅杆这种事,全靠人拉肩扛,一百米的桅杆光是立起来就不知道中途要砸死几个人,摔断几根桅杆。
现在这艘船的设计,就卡在了动力上面。
以张老二的经验,想要这艘船保持灵活性,每一根桅杆都必须够高,不然根本扯不起这么大的帆。
但其它人也不是吃素的,都是在造船上浸淫了一辈子的人物,马上就看出这事的难度。
这不,又吵起来了。
雷老虎放下茶杯走了过去,桌子上是一张满是线条,各种他看不懂的符号标注得到处都是的厚实白纸。
看来是这些船匠们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专有记号,他也看不懂,转头问张老二:“张大匠,确定要这么大的动力吗?”
张老二点了点头,明显有点不甘心:“我老张干了一辈子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如果缩短桅杆,这船只怕是没什么灵活性可言,只能说能开动。”
其它船匠也上反驳:“问题是现在这么高的桅杆,咱们根本没有办法将它立起来,甚至将桅杆接这么长都很危险。这么大的船,根本没必要考虑灵活性了,能让它开起来,咱们就算是尽力了。”
别说立起来之后可以用绳子将桅杆拉住,光是立起来的时候保证这桅杆不断他们都没什么好办法。
雷老虎可没想到这一出,他只是觉得既然西洋鬼子能造六千吨排水的战舰,他有钢制龙骨,更优秀的船型,应该更不成问题。
既然没谱,雷老虎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就按你们两边的方案,先造两条十米长的样船,试验一下,不就知道它们的差别了。一百米高的桅杆不好造,同比例的十米桅杆应该很容易。”
这都吵了快两个月了,船体的其它部分基本都已经确定下来了,只是按比例做模型而已,这些人顺手拈来的事罢了。
在设计室又吵又热,雷老虎决定还是出去透透气。
出来刚往铁匠营走了一半路,就看到李明道小步快跑的向他迎了过来。
“我什么时候这么受你李总监的欢迎了?”
反正这段时间雷老虎天天养膘,心情也不错,也就起了和李明道开个玩笑的心思。
“汽轮机炸了!”
一句话把雷老虎搞懵逼了,这汽轮机里面又没有炸药。
如果说锅炉也炸,雷老虎也不信,锅炉整个根本就是开放的,连个阀门都没有,蒸汽烧出来之后直接通入了汽轮机,直接从叶轮里跑了,也不可能炸啊。
跟着李明道加快脚步,跑到铁匠营的试验车间中,张大河等人也是一脸灰暗的站在那里,锅炉烧出来的蒸汽还是呜呜的冒着,边上那台刚造好的汽轮机却连壳子都崩开了,叶片更是飞得到处都是,地上还留着新鲜的血迹。
看到这个,雷老虎的脸色也阴了下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最怕的就是出这种事,大明的工匠心理素质再强,也顶不住隔三岔五的看着人在自己眼前被崩得飞出去啊。
一场工伤事故,搞不好就要给工匠们造成持续个把月的心理阴影。
张大河哭丧着脸过来,话里都带上了哭腔:“雷少爷,我是真不知道啊,从选料到铸造,一直到安装完后的检查,我都是亲自把关,不可能会出问题。”
李明道气急:“不是你的汽轮机出问题,难道还是我锅炉出的问题不成,炸的可是你的汽轮机。”
雷老虎伸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辩:“先说说,整个过程是什么样子的,从汽轮机开始启动说起。”
事到如今,雷老虎还庆幸自己更着急船一点,没有跑来看第二台汽轮机的第一次开机,也幸亏反复交待过这些人要注意安全,初次启动的时候一定要站远一点,不然今天恐怕地上就不止一团血迹这么简单了。
李明道占住了道理,手舞足蹈的开始描述起来:“锅炉水烧开之后,这汽轮机就慢慢的转了起来,谁知道却越转越快,然后就轰的一声这样,叶片都飞了出来,直接将壳子都打烂了,还有一片叶子飞得远一点,直接将一名加煤的劳工腿打断了。”
没出人命就好,雷老虎松了口气:“越转越快?然后叶片直接打烂了外壳?”
李明道点了点头,递过来一片断裂的叶片:“少爷你看,基本上都是从叶片根部断掉的,肯定是他们铸造的时候,根部没有处理好。”
雷老虎在大脑里模拟了一下整个过程,似笑非笑看着李明道:“那今天试验,你的锅炉作了什么改进?”
李明道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抠了抠脑袋:“我看咱们的火油的火力不是挺大的吗?今天试验就加了点火油进去,帮助煤粉更好的燃烧。”
雷老虎简直有点不忍说出真相了,李明道刚才如此高调的批评张大河,不知道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无地自容。
对这位爱将,雷老虎决定还是给他留点颜面:“明道,知不知道为什么筷子刚好小指头粗?”
一句话,不光是李明道懵了,连一边正瑟瑟发抖的张大河等人也懵了,这跟汽轮机有啥关系?
“我们为什么不用牙签当筷子,或者干脆用树干做筷子?”
李明道还没回过神来:“牙签太细了也捏不住啊,树干拿都拿不起来,怎么夹菜?”
“所以呢?”
“要长短粗细刚好合适?”
李明道这句话一出口,脑袋猛的一抬:“刚好合适?”
雷老虎看着他,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对,刚好合适。你觉得,你往锅炉里面突然加入火油,对汽轮机来说,还合适吗?”
很明显,这起事故,就是李明道突然加大了锅炉的功率。
本身这锅炉就被李明道改进了不少细节,功率肯定会提高,还被这家伙突然加了火油进去,现在这东西还简陋得很,锅炉烧出多少汽,就往汽轮机里面吹多少汽,蒸汽产生的得快,不直接将汽轮机吹得飞起么?
本来材料就不咋样,还是用铸造工艺造的叶片哪受得这种摧残,岂有不断之理?
高速运转的叶片断掉是什么下场?现场爆裂的外壳,飞得满地都是的叶片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