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自然有将领带着这种肉的,用一个大盘子端了上来,煎得两面金黄,卢象升拿着筷子不敢动手:“光吃肉?”
其它人虽然很想吐槽这个土包子,但还是没那个胆子,祖大寿解释道:“他们辽东就是这样吃的,直接用油煎一大块,然后要么用刀切小块,要么直接啃。”
卢象升食欲全无:“你们的意思,是辽东军中连军士都可以这样吃?”
这些将领明显眼红很久了,纷纷说道:“是啊,他们好像是可以随便吃的,偶尔也能看到他们吃米饭或者馒头包子。”
卢象升看着这些军汉,脸色阴沉的说道:“你们只看到人家有肉吃,却没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一众将领再蠢材,也不会不明白一支能够吃肉吃到饱的军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家有着无限的后勤补给,有着让大明军队无法想象的财力。
卢象升将手中的筷子一丢:“听说天津有雷氏百货?”
众人点头,卢象升转过头吩咐后勤官:“速速安排人去天津采购这种咸肉,越多越好。”
朝廷这两年借了一千万,又开征了剿饷,银子多少还是要给卢象升一些的。
其它人都是一脸懵逼,这两人打仗怎么打得这么邪门呢,一个边打仗还不忘记做生意,一个打仗的时候还要去照顾对手的生意。
不管怎么说,有肉吃总是好事。毕竟这些将领虽然不差钱,但也没自己扛着粮草来给老朱家扛活的道理。
卢象升满怀心思喝着米粥,却有负责监视敌情的将领来报告:“卢大人,东边海上来了一队战船,似乎不怀好意。”
卢象升赶紧扔下筷子,带着一众将领赶往靠海的老龙头。
十里的距离骑着马转瞬即至,等得卢象升在望远镜中看清楚那队战船中领头的那艘时,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旁边自然有将领认识雷老虎经常往天津跑的南京号,马上介绍道:“正是雷家的舰队,不过沿岸水浅,他们怕是不敢太过于靠近。”
卢象升看到了几艘跑在前面的小船,心情深重起来:“人家可不傻,在用小船查探水情呢,你们对这些船了解多少?”
其它人摇了摇头:“那些小的船上的火炮倒是有人见过,能打8斤左右的铁弹,想要砸这山海关的关墙怕是有点难,但那艘大船上的火炮,还没有人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火炮。”
南京号除了给郑芝龙演示过一回外,两次出动一次是澳门,一次是渤泥,他们能搜集到这种信息才怪。
卢象升也不敢大意,在没有确定对方的火炮到底有多大威胁之前,他根本不敢离开。
一边从望远镜中观察对方船队的一举一动,一边吩咐道:“给朝廷传信,让他们调登莱水师来此,即使是将他们驱赶走也是好的。”
这应该算是大明北方唯一能动的水面力量了,卢象升根本没抱多大期望。
“这船怎么还在冒烟?”
其它的小船倒也罢了,这大船开始缓缓向着老龙头这里靠近,那道滚滚而出的黑烟不知道有多明显。
没有人能回答卢象升的问题,所有人就看着它慢慢向着这边靠近。
这里面也就祖大寿的实战经验最丰富,看到南京号的炮窗开始打开,赶紧一拉卢象升:“卢大人,请往后退,他们要准备开炮了。”
卢象升比划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现在他们离这里至少还有五里,能够得着吗?”
祖大寿坚决的拉着他的衣袖:“大人,他们绝不会随便浪费弹药,既然他们敢开火,肯定是有把握,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卢象升并没有坚持,现在他身负山海关守卫之责,指望敌人弱智,往水里面打炮弹那是自己傻了,马上带着一众将领开始往后退。
刚往后退了一里多远,海上的那艘巨大的炮舰就开火了,炮口喷出一米多长的火焰,卢象升即使隔着几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炮口射出的黑点逐渐变大,狠狠的砸在了关墙旁边的沙地上,溅起的泥沙几乎快有三丈高。
从未见识过六十多斤实心炮弹威力的大明将领脸色全部黑了下去,这种恐怖的威力,谁能挡,谁敢挡?
一门门火炮次第开火,老龙头的关墙毕竟是一道城墙,这可比在海上随波起伏的战舰好打多了,一轮开火,25发炮弹就砸了十多发在老龙头上,飞溅起来的砖石比三眼铳的铅弹威力还大,将站在老龙头上值勤的军士打得血肉横飞,瞬间将他们全部赶下了城墙。
“好大的炮,好狠的炮!”
这是所有明军将领,包括祖大寿,卢象升等全部人的想法。
刚才的信心也荡然无存,敌人也很清楚,小炮肯定砸不动这种修了几百年的城墙,直接给他们来了个更狠的。
卢象升沉默的看着关墙在比人头都大的炮弹轰击之下,逐渐开始崩裂,他最开始死守山海关的信心也在动摇。
这雷家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瞬眼间就好像要将大明掀过来了呢,四万家丁的全身盔甲,军士也可以敞开吃的咸肉,大如小山的战船,威力恐怖的巨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来的?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那雷家小子是天纵之才,就没有他赚不了的钱,没有他造不出来的精巧器具。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南京号还反复调转了几次船身,让两边的火炮轮流开火,以维持火炮寿命,帮助炮身散热。
但这种行为,更让一众大明将领绝望:什么是实力,这就是实力,所有人都大致知道红夷大炮开火的成本,这种巨炮显然开一次火更贵,但人家就是这样毫不停歇的轰了两个时辰,光是轰出来的铁只怕都要几千两银子了吧。
好不容易将南京号弄到手过把瘾的丁德举,则是呲着牙说道:“狗日的,这墙可真硬啊,愣是轰了四个小时才轰垮。”
不错,两个时辰过去,老龙头入海的这段,已经完全被轰成了废墟,全部塌倒在海水之中了,甚至连岸上都倒了三四丈长的一段,让卢象升血气上涌,不管不顾的,强令驻守这段的卫所马上开始修补。
所有人心思沉重的回到山海关城,坐在大堂之中相对无言,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火炮,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试问谁能挡得住这种火炮一击?
“事已至此,唯有以死报国而已。”
话刚说完,外面有就亲兵喊道:“卢大人,雷家那边派来了使者。”
“带进来吧。”
卢象升文官出身,自然干不出雷老虎那样扣押折腾范文程没品的事,进来的使者,正是雷老虎的新任秘书田乐义。
田乐义心里也在苦笑,刚从一众秘书中脱颖而出,就接了这么个要命的任务,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但能被雷老虎看中,自然还是有几分成色的,面对一众怒目而视的军将,田乐义面不改色,走到卢象升面前,拱手行礼:“雷家军总司令秘书田乐义见过卢大人。”
一串奇怪的头衔搞得众人不明所以,但他只是随便拱了下手,众人却是看见了。
立即有卢象升手下的亲近将领跳了出来:“大胆,乱臣贼子,见了卢大人都不下跪?”
田乐义淡定的拍了拍袖子:“我们辽东人不下跪已经很久了,雷公子强出尔等万倍,却从来不靠这些俗礼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
将领还要说话,卢象升伸出手制止,他很明白,对方的实力强出自己太多,如果现在不趁着机会搞明白对方想说什么,等打来的时候,怕是想听也没得听了。
“你家公子可知这是谋逆大罪?或者是以为自己有了几万精兵,就能对大明为所欲为?甚至还想着改天换地?”
田乐义淡定的回答道:“我家公子向来与人为善,不料朝廷中诸位大人却想置我家公子于死地,然后谋夺他的家产,无奈之下奋起反击而已,何来谋逆一说?”
卢象升眼光一闪,故作轻松道:“簒养家丁,造火炮,造盔甲,铸私钱,哪一样都和与人为善不搭边吧?”
田乐义双手一摊:“鞑子是不是我家公子打跑的?”
这事朝中传得纷纷扬扬,但谁也不敢否认,连魏国公都证实,这是雷老虎亲自说的,而且这已经快两年了,东北方向连鞑子的消息都没有听到,和以前动不动就冲到大明抢上一番的情景,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卢象升轻轻点头:“这点我也问过祖将军了,确实是雷家打跑的鞑子。”
“既然如此,朝廷不应该给我家公子封个王?从万历年鞑子作乱算起,朝廷花在辽东的银子怕不是有上亿两了吧。
更不用说损失的精锐军士,将领,还有死在鞑子手中的百姓,加起来怕是有几百万之众。
这样的功劳,封一个王都不为过,现在却来追究我家公子造盔甲,铸火炮的罪过,不造这些东西,难道想要我们空手和鞑子去打?”
卢象升冷笑:“好犀利的嘴,一句话,就抹掉了养家丁,造火炮,造盔甲三条罪过。”
田乐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事实便是如此罢了,但凡大明文官武将不那么废材,大明也不至于,被一个山林中走出来的野人部落欺负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