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看着手中的这封奏报,很想将它摔在地上,再狠狠的踏上一千脚,然后大吼一声:“竖子安敢欺朕?”
可惜的是,他手边还放着另一封早上送来的奏折,却是五城兵马司的奏报。
根据他们的估计,光是这十来天,就有将近十万人离开了北京城,各自散去寻找出路,而最大的一波人流,直接走向了天津方向。
毫无疑问,这都是无力承担北京城中,如今已经高达七两一石粮价的贫民。
百姓活不下去,自然要找出路,而散布到整个北京城中的流言已经被证实,只要去到了天津,即使是六十岁老汉,也能找到一碗足可饱腹的浓粥。
作为皇帝,他面对这种情景却是无能为力,据王承恩从外面听到的消息,这里面甚至还有自己老丈人的身影。
反观对方,虽然停了天津以前那种不限量的售粮行为,但也只是将每人每日购米量限制在了十斤,价格却依然控制在一两银子一石。
光看粮价对比,崇祯就知道,这一仗自己输得很彻底,堂堂大明皇帝,生生的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儿用粮食掐住了脖子。
当然,也不全是没有好事,比如雷老虎就给出了他的交换条件,每年向朝廷交付盐税130万两,尽力沿长江和黄河两岸收拢流民,以防李闯等人死灰复燃,之前清扫蒙古人,建设北方铁路线的条件依然有效。
崇祯连续几天晚上都没睡个好觉,在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之后,终于拿过那封温体仁的奏折,咬牙切齿的在上面批下了一个准字。
随之一起的,还有发往孙传庭和洪承畴军中的命令,让已经到了保定的两人原地待命。
孙传庭和洪承畴两人现已合兵一处,洪顾畴左手拿着兵部的命令,右手拿着朝中同好写来的信件,看了半天,叹息一声:“此国贼也!”
事已至此,他们也无力回天,即使是他们,现在也只能乖乖的等在保定,等运河开通后输送过来的粮食,不然军中的存粮根本无法支撑他们继续行军作战。
“恭喜辽王得偿所愿!”
说这句话时,温体仁满嘴苦涩,此行回去,怕就是自己丢掉首辅之位的时候,朝廷吃了这么大的亏,总要有人出来背锅,作为首辅兼执行人,他的长短粗细再合适不过了。
雷老虎笑眯眯的看着温体仁:“首辅大人看起来不太开心?”
温体仁只能苦笑,难道他还能说崇祯最擅长的就是甩锅?
“朝中现在最头疼的是什么事?”
雷老虎这个问题,不过是想看看温体仁自己还想不想呆在这个位置上。
温体仁虽然诧异雷老虎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无非是钱,粮。四川的张献忠还要继续剿灭,陕西,河南,河北地方残破,也需要抚恤,不然灾民四起,保不齐李闯等人还会死灰复燃。”
雷老虎敲了敲桌子:“朝廷为什么不考虑修一条铁道,既可以加快物资转运,又可以收拢民力,让无地无粮的百姓能挣得一口吃食,自然就没人造反了。”
温体仁自然不是蠢笨之人:“辽王莫不是想给雷神银行还拉一笔生意?”
雷老虎点了点头:“不错,一条北京至南京的铁路,投资几百万两银子,足可以救活几十万百姓,只要朝廷愿意以铁路的三十年运营权做抵押,雷神银行愿意提供全额借款。”
温体仁和东林党水火不容,雷老虎当然要拉他一把,不然朝廷上全是东林党人,他想在大明内部搞事也头疼。
温体仁的眼珠子转了起来,他内心当然是愿意坐在首辅位置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位置谁不想坐,如果真如雷老虎所说,能推动这条铁路的建设,那至少也算是为自己扯回了一点脸面。
但一想到朝中的那些虫豸,他又是一阵丧气:“罢了,只怕这几百万两银子投入去,铁路也难得修成,你辽王再拉起军队向朝廷讨一次债,到时候老夫就真是万死不辞了。”
雷老虎一副惊讶的模样:“首辅大人,你不会以为我投这么多钱,就直接砸给朝廷吧?那些人懂修铁路吗?即使是要修,也该由我们辽东派人全程监控,全程指导吧,朝廷只需要在官道边拓出几十丈的地基,然后负责招收劳力即可,而且这些都是有现银支付,朝廷不过是做些辅助事务而已。”
温体仁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这家伙完全就是想要朝廷出面给他组织,钱还是抓在自己手里。
但即使这样,这种几百万两银子的大工,对残破的北方依然有着莫大的好处,古人虽然不懂Gdp,但也知道,这至少能提供几十万人的饭碗。
但深入一想,温体仁马上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妥,官道两边必然是大户人家的田地,光是这一条路,要侵占多少田地?到时候李闯是不闹了,但这些大户人家闹起来麻烦更大。”
雷老虎算是明白了,以这个时代朝廷的执行力,想要在大明境内修铁路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乡绅之间盘根错节的势力已经勾连成了一张直达朝廷的大网,非人力可以扯动,除了他能用雷家军从北京杀到南京。
但杀过之后又如何,以他现在的人才储备,根本无法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建设工程。
雷老虎想通这里面的关节,无力的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温体仁这几天跟他来回扯皮,大家也算是熟悉了,看得出来他并非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有心交好于他,低头思索一番,小心的说道:“辽王今日如此威逼朝廷,又与富商官绅抢夺私盐,借贷,粮食等生意,真不怕将来反噬么?”
雷老虎心中暗笑,这家伙只怕也知道自己回去经背黑锅,这是找自己出主意?
摇了摇头:“天下如此之大,谁说非要在大明安身了?不过此时的大明为天下一等一的所有是真的,有几十年时间,足够我经营一处海外福地了,到时候大明想跟我算账,也要先找得到我才行。”
温体仁脸色一滞,这年头发配往琼州就是了不得的惩罚了,这位雷公子却毫不留恋大明,这种人才是真难搞啊。
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温体仁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辽王先行下令放开天津的粮食限购,以解京城粮食之危。”
他也头疼,崇祯发来的指示中,北京城的贫民已经逃散十之三四,百万人口的大城,现在都只剩下快一半了,大明不要面子的吗?
雷老虎点了点头:“放心,限购马上会解开,河南河北等地久经战乱,民不聊生,听说已经有鼠疫开始流传了,京城中人口少一点,也许是件好事。你们也要在京城中大力推行养猫,以作防备。”
此话一出,温体仁脸色大变。
权贵们在乎洪灾旱灾战乱吗?他们根本不在乎,反正死的是平民百姓,一般也轮不到他们头上,但瘟疫这种东西可不管你位高仅重还是天皇贵渭,只要沾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辽王此话当真?”
雷老虎喝口果汁:“当不当真,你们自己调查一番不就够了?”
现在才崇祯十一年中,有鼠疫流传最多也就是在河南河北小范围,北京应该还没开始,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防备。
双方就此别过,温体仁要赶着回去看能不能利用鼠疫稳定自己的首辅之位,雷老虎则是留下一个团,在老龙口北边十里处,开始利用船队运过来的水泥钢筋,修建堡垒。
而雷老虎被封为辽王之事,则随着邸报通传天下,当然,明面上的理由还是驱逐大金,防御蒙古。
雷老虎也矢和,自己该回去了,雷富贵写信来只差没喊救命了。
让大军自己返回驻地,他坐上南京号,掉头迅速向着营口而去。
“你突然弄了这么多人回来,现在整个辽东每日亏空的物资和银两高达五万两,如果再没有进项,我们的存银最多坚持八个月就会消耗一空,而且现在光是砸石头和伐木的人就将近两百万,已经快要管不住了。”
雷老虎也是直挠头,这段时间从天津运往营口的人是络绎不绝,山东因为连连大旱,流民也是成批成批的往辽东运。
和大明打了两个多月的垃圾仗,雷通物流就给他弄回来将近百万人口。
光是安排这些人砸石头,雷富贵脑袋上的头发又掉了一大把。
更严重的是,因为缺乏维护秩序的人手,流民营性事件层出不穷,导致李三五也是两眼乌青,明显也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扩军?
雷家军现在维持八个师的编制已经到了极限,再从前面几个师里面抽调军官,根本就不能保证还有什么战斗力,再厚的油水也经不起这种稀释法。
“无妨,不就是要地方安置这些人么,北边暂时种不了地,咱们就往南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