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新继续汇报道:“孙传庭也就罢了,这洪承畴不像个好人啊,但凡男女老幼,只要被他抓到就是个死,这种凶残程度,即使是在大明朝廷中也不多见。”
雷老虎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老子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救人,你在那里像割韭菜一样的杀人,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
“让人送信给他和孙传庭,所有俘虏的流民叛军,我们这边出钱赎买,让他送到黄河沿岸,不管是他要银子,还是辽东饼都答应他。”
说话完,他狠狠的一拳头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恨只恨自己人手不够,如果有充足的管理人员,何必和他们这样客气,早应该杀过去将他们全部缴了械,然后该移民的移民,该救灾的救灾,而不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西北大地上的厮杀。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
洪承畴很想将手中的信件撕成碎片,再扔到信使的脸上。
如果说普通人卖国只是求得一个活命,洪承畴这种人,则是真的为鞑子尽心尽力,死而后已了。
对这样的人,雷老虎当然不会有什么客气话,信中甚至连问候的话都没有,直接硬梆梆的表示愿意出五两银子一名赎买他抓到的男女老幼,并且直言不讳的警告他停止杀俘,不然就让他知道何为言之不预。
洪承畴身为三边总督,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有心拒绝,抬起脸,看到的却是帐中文官武将那饥渴的眼神。
信使进门可就直接说出了来意,现在大家都知道辽王那个冤大头愿意出银子买人,要是他洪承畴敢挡了大家的财路,怕就不是暴病身亡这么简单了。
“五两就想换走我大明子民?辽王这诚意可是不多啊。”
文官让话在嘴里转个弯实在太容易不过了,拒绝的话直接就变成了讨价还价。
“呵呵,换钱的时候就是大明子民了,他们饥寒交迫,衣食无着的时候,可没人记得他们。洪总督让人按着他们,砍掉他们脑袋的时候,也没认为他们是大明子民吧?”
辽王府的这些鸟人现在一个比一个嘴巴毒,从他们见识到蒸汽轮机让战舰在海中飞驰,锻压机的轰鸣,矿山山崩地裂的炸药之后,大明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已经变得如此的落后,如此的愚昧。
现在这位信使看洪承畴,就颇有几分后世漂亮国中产阶级看非洲莤长的意思。
洪承畴脸色一沉:“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信使掸了掸袖子:“其实我们很想给自家少爷来个黄袍加身,可惜少爷不许,今天你杀了我,我们正好有理由向朝廷开战,岂不妙哉。”
洪承畴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现在的年青人都这么嚣张的吗?
当着他这个大明朝廷三边总督就谈黄袍加身?
“向朝廷开战?就凭你们在山东河北那两万多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信使都嚣张得没边了,帐中自然有武将不服。
信使摇了摇手指:“不服气的,可以去信问问祖大寿,看看他的五万辽东军在咱们两万多人面前坚持了多久。两刻钟两万人,这就是祖大寿和我们做对的代价,你们尽管来试。”
帐中众人都抽了一口冷气,祖大寿在雷老虎面前的怂样,早就传得大明皆知了,去年他们还带着人往山海关赶呢,当然知道祖大寿是如何被人从锦州赶到山海关的。
光凭这一点,面前这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家伙就不可能说假话。
洪承畴摸向茶杯的手一抖,差点烫到自己,他本来是准备听这雷老虎的信使和自己手下这些武将好好辩论一番的,结果手下这些废物被人三言两语就吓到了。
“呵,辽王既然有下有如此多的精兵强将,为何不发兵西北,及早扑灭叛乱,以开太平之世?”
“太平?是你们这些官老爷的太平吧,我家从我祖爷爷辈起就没吃饱过肚子,为何要与你们这些官老爷卖命?”
一句话噎得洪承畴面色青红,却又无处发作。
这信使却不依不饶:“我家少爷说了,他也想看看李自成能做到什么地步,即使不成,也能将这天下的贪官污吏清扫一番。
毕竟以你们的贪婪,没了李自成,还会有张自成王自成。不管是朱家坐天下,还是李家坐天下,他都尊重他们的命运。
但谁要是在内战中大肆屠杀平民战俘,就别怪他言之不预了。这句话,同样会有人送给孙传庭和李自成。”
一番话将所有人都干沉默了,这几乎就是在指着他们鼻子骂了,但他们能反驳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会有叛乱,也知道为什么叛乱跟春天的野草一样,烧之不尽。
洪承畴无力的挥了挥手:“回去转告辽王,就说我洪承畴以后所有的战俘都会送往风陵渡,请他派人接收。”
“大人,我不是流民啊,我是凤翔府人士,家中还有良田百亩啊。”
有些甜头尝过了就停不下来了,一个人头五两银子不算多,但只要将人送走,那留下来的房屋,牲畜,财物,粮食等是不是全都归自己了?
洪承畴不会自己出面做这样的事,但下面的军将呢?几百几千人将村子一围,就是几千上万亩田地到手,上哪找这种便宜去?
看着辽王府管事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送人的千户拱手一礼:“此人给闯军偷输粮草,罪不可赦,若非辽王府收拢人口,早已人头落地,还望管事明查。”
话说完,从手背下偷偷塞过来一张金票,却是雷神银行发行的一百两面额。
管事挡住他的手:“辽王府规矩甚严,莫要害我。我们只管收人,反正到时候出了漏子也是你们自己扛。”
回来的路上,这千户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他娘的,他们这不是故意鼓动我们瞎拉人头吗?”
总算这家伙还没蠢到极点。
这种迹象很快也被孙传庭洪承畴查觉,两名督帅难得在西安府碰了头。
“这雷老虎究竟想干什么?他这就是动摇我们的军心,现在下面的人根本无心作战,毕竟上战场俘人,哪有直接从村中抓人来得快?”
洪承畴都有点气急败坏了,这狗东西逼着他们接受五两银子一个人头的交易,然后对来源也不加审查,要命的是银子也不与两位督帅结算,而是谁拉过去直接就交给谁了。
这样搞下去,下面那些人他们还指挥得动吗?
孙传庭也是一阵苦笑:“无妨,李闯那边也是同样境地,下面的人都忙着抓人换银子,抢地抢钱。”
洪承畴一阵牙疼:“这陕西最多就剩两三百万人口,这样祸害下去,只怕不用一年时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孙传庭也是头疼不已:“咱们这位辽王做事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还需得你我联名写封信送过去,这陕西要是人都被抓完了,拿什么来守?蒙古人现在蠢蠢欲动,又不敢从辽东山西进犯,到时候怕是整个陕西都保不住。”
两人一想到陕西千里无人烟的景象,都打了个寒颤:没有人,自然也就没有粮,到时候陕西这边的边军吃什么,死伤了从哪里找人补充?那样岂不是自己打开大门将蒙古人迎进来?
西安到风陵渡也就三百里,之后就是全程水路,蒸汽机拖船的速度比八百里急递还快,毕竟前者可以昼夜不停。
两人不到十天就收到了雷老虎的回信:让他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两人如坠冰窟:这是真的铁了心要将陕西搬空啊。
既然对付不了辽王,还对付不了手下这些王八蛋?
两人各回营中,开始狠狠的整治私自抓人的家伙。
雷老虎却懒得管他们这些烦恼,因为小麦成熟了。
整个曲阜今年就没安宁过,毕竟不管是火车,还是拖拉机,鸟粪肥,抽水机,收割机,脱粒机对大明人来说,都是新奇无比的东西,更何况从六月起,雷老虎见火车运行逐渐稳定,居然还开放了微山湖到曲阜的客运路线,票价也仅仅一分银子,让许多闲人呼朋引伴,只为体验50公里每小时的火车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等到小麦成熟,雷老虎更是不得不组织农场劳工开始巡逻。
无他,曲阜农场的麦子完全达到了祥瑞的程度,每一棵又长又粗又沉,麦粒比其它人的大了几乎一半,明眼人一看,这麦子的产量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由此引发包括曲阜周围的无数农户,看热闹的乐子人一起动手,直接在农场的田中开始偷割麦穗。
“今天巡逻队又抓到13名偷割麦子的家伙,还是按老规矩,每人屁股抽了十竹条就放了。少爷,咱们是不是要加大惩罚力度?”
方新也是一脸无奈,他这些天净忙着防备偷麦子的家伙了,累得是两眼发黑,双腿哆嗦。
“都是偷去留种的?”
方新点了点头:“一部分是周围的小地主,一部分是被主家指使过来的佃户。我问过了,都是想拿回去留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