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雷老虎明明银子早就到手了,却现在才开始扩张家丁队伍。问就是三个月时间刚好训练完可以手持火枪开火的新兵,训练完成立刻就可以将他们投入到需要的地方,资本家就是这个德性,毕竟每多养一天,都是要花大把银子的。
好不容易通过筛选的孙大牛却不这样想。
南京城内外,谁不知道雷家收家仆的机会有多难得,主要还是主家仁义,只要进了雷家的门,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银钱可拿,家里老娘媳妇也安置得妥妥当当,孩子甚至还有书可读,虽然听说读的不是什么正经书,但能认字就已经胜过睁眼瞎无数倍了。
这次雷家的手笔可不小,一次性就招了五千户。在将家人安置妥当后,满心希望马就上可以靠着劳力给雷家卖命的孙大牛,却被管事的拉到一边,问他愿不愿意给雷家当家丁。
“愿意,怎么不愿意,进了雷家的门,就是雷家的人。俺这条命都是卖给雷家了,主家安排干什么就干什么。”
雷家的家丁在外面已经成为一种传奇。整个雷家庄,待遇最好的当然是那些研究所的高手匠人,排第二的就是家丁家属。
每家都有一个三间砖房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两分地,可以种菜养鸡;老娘媳妇都是安排在主家夫人身后学着管事,帮忙管着其它工匠家的那些老娘们,钱不少拿还轻省。
工人工伤抚恤是五十两白银,家丁的抚恤是五十两白银起步,再按等级年资往上加,命都比别人贵上几分。
孙大牛一家不过是河南逃荒来的流民,在南京城外靠着打零工,抓鱼摸虾混一天算一天,一家人都饿得变了形,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抓住,他孙大牛岂不是将家人往火坑里推?
直至被送进老山训练基地,孙大牛都还在庆幸自己爹娘将自己生得好,虽然现在身上没肉,但骨架还在那里,至少做流民的时候,凭着这副比常人大出三分的骨架,就没几个人敢欺负他们一家。
唯一有点郁闷的就是,这雷家的家丁营跟他想象的有点不同。
进营第一天,一个满脸横肉,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年青人,据说是叫马司令的,给他们训了一番话,无非就是令行禁止,艰苦训练这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家丁是负责啥的,他们这些人在往常地主老财家又不是没见过,这些话都是应有之意。
不过早餐吃得是真好啊,热腾腾的糙米稀饭,拳头大小的粗面馒头,每个人还有一个鸡蛋,鼾咸的咸菜更是管够,要是天天都能这样吃,他孙大牛这条命算是卖对了。
训完话就开练,孙大牛还想着能从这里学个三招两式,万一以后不做家丁了,自己有点防身的本事,但这让人站着不动是什么鬼?
都是些穷苦人,不就是比谁更能忍,谁更能撑么?受不了的时候想想那一辈子没吃过的早餐,想想自己老娘媳妇身上刚换上的新衣,所有人都咬着牙拼命撑着。
队伍中不时有些身体虚弱的人倒下去,那些班长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拖到一边树下放着,等人醒来了接着练。
真有那站着开始摇晃的,这些家伙手中的竹片也是毫不留情的抽了上去。
没人敢抱怨,没人敢反抗,一家人的前途性命就在自己身上,那位马司令可是说清楚了,受不了的,吃进去的饭雷家就当是喂狗了,把全家人身上的新衣服扒下来,发的安家银子交出来,马上可以滚,反正你们现在还是啥子预备役,等三个月训练期过了,那时候想退就把脑袋交上来。
没人怀疑马司令的话,换其它主家,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给打个半死扔长江里就算你运气好。豪强杀个流民,跟掐死只鸡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人家还给了你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可还是有二两银子的月俸可领的。
一直熬到中午,所有人都脸色发白,连走路都是一步三晃。
好多人都是进了雷家庄才吃上饱饭,连今天早上这顿算上,都还不到十顿,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怎么扛得住这种比在码头扛大包还磨人的站法,班长一声解散,所有人全部躺在了地上不想动了。
这些家伙却是分外凶狠,一脚一个将人踢起来,让他们绕着大操场走,一直走了两圈,看大家脸色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带着队,往食堂走去。
进了食堂,虽然规矩也不少,但所有人看着那堆成山一样的米饭,炒得油汪汪的绿菜,黄灿灿的蛋花汤,所有的疲劳和积累的不满都烟消云散,就凭这伙食,今天挨的竹片就不亏。
端端正正坐在饭桌等着领饭的孙大牛,突然就听得前面发出一阵惊呼声,屁股刚想扭动,那个黑皮班长杀人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今天大家吃他的亏可不少。
好不容易等到领饭的副班长过来,孙大牛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领到饭的人为什么会叫了,每个人居然还有两大块红得发亮的红烧肉。
“你们这些免崽子有福气了,主家看你们身体弱,咱们训练时间紧,强度大,以后每顿午饭都有两块红烧肉,晚饭还有红烧鱼块给你们补身体,这可是用糖烧出来的好东西,咱们刚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
什么东西最有营养?对这些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来说,肯定是糖,大量的糖,其次就是肉,不管是什么肉都行。
南京因为上有湖广,下有苏杭,雷老虎批量采购糙米的价钱也就八九钱银子,这时候白糖也已经成为一种中产阶级普遍消费的产品,价格每石差不多就五两银子左右,但绝对不是孙大牛这种流民可以享受的东西。
雷老虎为了尽量提高这些新丁们伙食中的营养浓度,每人每天给了三两糖的份子,就是要将这些人尽快催肥。
感受着口中甜腻松软的红烧肉,屁股上上午被抽的那两下似乎也不疼了,不就是像根木头桩子那样站着么,有什么不行。
吃饭,午休,下午集合,每人手中被扔了把短短的钢锹,那钢口打磨得白亮亮的,被四月底的大太阳一照,反过来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挖土?站在这里的都是泥腿子,这个咱们熟啊!
很快班长们就让这些自以为熟练的泥腿子见识到了什么是折腾。
挖个土还必须趴着挖,先挖个坑,以自己整个人能站进去为准。
“这他娘的是想让咱们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孙大牛隔壁的叫江小鱼,这小子比他机灵不说,韧性还比他好,上午站那么久,硬是一次竹片都没挨上,就算嘴里在嘀咕,但从旁边看过去,愣是看不到他嘴皮子在动,孙大牛不得不服他这种本事,他是不敢冒着被抽竹片的风险跟他学的。
江小鱼嘴上在说着怪话,动作却比孙大牛还快,趴在地上,那挖出来的土扬起来老高了,跟个土耗子似的。
先往下挖,然后往左右两边挖,整个下午净忙着刨土了。
或许是中午那两块红烧肉的作用,下午再没有人对班长们奇奇怪怪的命令表示怀疑,毕竟红烧肉是真好吃,竹片抽起来也是真疼。
等到晚饭的两块红烧鱼块塞到肚子里,累成死狗的众人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了,结果班长们又让他们将昨天才领到手的被子全部搬到操场上,让他们顶着大好月光,开始练习叠被子。
叠了一个时辰的被子,然后又是所有人都去澡堂洗澡,洗完澡回来,发的精钢盆子杯子还要摆成一条线,规矩多得让人浑身别扭。
没办法,谁叫人家伙食好呢,再累再麻烦大家都先忍了,连江小鱼都没心思说怪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叠被子,站军姿,挖战壕,拉铁丝网,跑步,拼刺刀,火枪齐射各种花样迭出,反正从早上眼睛一睁,一直到晚上躺到床上,就没有一刻歇着的。
所有人每天脑子里只想着训练训练再训练,完全没有精力去想七想八了。
不是所有人都扛得住这种训练强度,这比他们以前跟地主家扛活还要命,但大家居然都坚持下来了。
原因很简单,以前跟地主家扛活,最多也就是糙米加糠麸吃个六七成饱,这里可是每天不限量的糙米,粗面加大块肉大块鱼,里面还加了糖,大家反而练着练着,身上的肌肉居然都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反倒还多了些力气。
相比跑路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这点苦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真正让所有人意外的,还是呆满一个月后,雷家少爷亲自递到每个人手中那一块亮晶晶的银条,足足一两,没打一丝折扣。
更让这些人眼红的,则是那些连长,排长,班长和老兵们少则三两,多则十来两的银条,那可是老大一块,一家人一年吃饭都够够的那种。
“他娘的,这庄子上的饷银居然不打折扣,也不扣伙食,真正是开了眼了。”
相处一个来月,孙大牛已经知道江小鱼这家伙居然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军户家庭出身,怪不得这家伙好多东西比他学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