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先要想办法将今天这关过了。
“诸君,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面对竹中重义的质问,所有人都沉默以对。
不是他们太愚蠢,实在是对方那铺天盖地的铁雨太过不讲理。
大筒够不到对方,船被堵在港口根本冲不起来,连逃跑都不能;派小船去放火,连靠近对方都做不到,让武士们躲在船舱里偷袭,也是有去无回,就没看到对方推进的速度降低过。
小日本骨子里的那股疯狂劲上来了,竹中重义嘭的一拳砸在了案几上:“八嘎牙路,既然跑不掉,也不能让敌人得到,让人上船,能搬走的统统搬走,搬不走的全部放火烧掉,包括船也一样,全部放火烧掉。
先从最靠近对方的船开始烧起,能拖多久拖多久。”
雷老虎正在船楼上吹着海风,听着炮声,火铳声午睡,突然就被李三五摇醒了:“怎么回事?”
李三五知道这家伙有点起床气,不敢站得太近,站在门口回答道:“对方开始自己放火烧船了。”
雷老虎走到窗边,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港口里面大部分是一些小船,但怎么也有上百艘,雷老虎给的命令又是全部清理,丁德举他们再努力,速度也快不起来,到现在为止,也只收拾了三四十艘,其它的船上要么是一堆人在拼命的往下搬东西,要么就是已经起火,烧得半边天空都开始发红了。
“看来对方是打定主意靠着火船来阻挡咱们了。”
雷老虎也有点牙疼了,一艘船烧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熄灭的,而且对方从最外围开始点火,等着一层层的烧完,还不知道要烧几天。
“咱们现在搞到多少金银和物资了?”
雷老虎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捞了多少了。
说起这个,李三五也是为难:“这些船都是入港停泊,货物大多已经卸下去了,即使有准备返航的,也是因为回程的货物还没有准备完毕,咱们所有的收获加起来也就二十几万两白银的样子。”
这可不行,雷老虎还指望着将自己那些债券一把清呢。
但现在的问题是,港口的出口可不小,完全是靠着这五艘船够大,火炮射程够远,射速够快,才能将港口封死,如果他敢将船调开,里面的船就敢冲出来。
自己的船也是木船,上面还有大量火药,他可不敢靠上去将那些火船撞开。
“老魏啊,看样子你要带着步兵跟对方硬碰硬打一场了,有没有信心?”
对方就是头猪,这么多船慢慢烧完的时间,也会在陆地上做好准备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之前做的突袭计划全部失败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抢滩登陆,与对方面对面的做上一场。
魏安国也是气得脸色发黑:“这些倭鬼还真是狠,这么多船,说烧就烧了,怎么打我不怕,我担心的是,对方连栈桥一起烧了。”
一听这个,众人都头疼了起来。
像这种大船,是不可能直接靠到岸边的。都是靠港口里延伸到海水中的栈桥上下货物人员,对方要是连栈桥一起烧了,他们就只能望岸兴叹了。
对方也不是傻子,不会留着现成的栈桥让他们上岸,船烧过之后,肯定会烧栈桥,都是木头制的东西,只要将靠着栈桥的船点火,这些栈桥必然也保不住。
雷老虎也是恼火起来,自己好不容易出门抢劫一趟,对方不躺平任他施为,居然还敢激烈反抗,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吗。
“他娘的,当我好欺负是吧?咱们不是还抢了几十条船吗,让所有人都动起来,将这些船上的桅杆船楼全部削平了,船头连船尾,直接给我连到岸上去,咱们自己做条浮动栈桥出来。”
反正此时已经被火船挡住了去路,无事可做的众人纷纷行动了起来。
船上钢锯,斧头,锤子多的是,那些成天吃得饱饱的步兵正好充作劳力,让他们造船肯定不行,但让他们将船甲板以上部分削平问题还是不大的。
对面在放火,这边就噼里啪啦的开始拆船,一时间两边都好不热闹。
满心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的竹中重义,在望远镜里看到这边的行动,哪里还不明白雷老虎的想法,一时间气得血气上涌,对着下属破口大骂,催促他们赶紧行动起来,动员城中所有人员,准备跟这些凶残的家伙血战到底。
这边在砍木头的同时,也没忘记给竹中重义压力,只要面前的船一烧沉,马上就往前压一步,不给对方一点幻想的空间,双方都清楚,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雷老虎这边万一不敌,还能驾船跑路;竹中重义他们这边,完全就是困兽犹斗了,这个时代的长崎,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海船进行,背后全部是大大小小的山头,根本没有道路供几万人跑路,派出的信使想要翻过这些山头往别处求援,没有几天时间都到不了。
船再多也有烧完的时候,何况李长生还不断利用这些火船,对自己的炮兵进行实心弹射击训练,更是加速了这些船只下沉的速度。
至于对方的炮台,在他们压得越来越近之后,已经完全没有还手的迹象了,也不知道是被全部打死,还是直接跑路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雷老虎这边终于清理出了一条通往码头的通道,所有缴获的船只也已经被改造完毕,被一艘艘的推成一条直线,直接往岸边靠过去。
没有人上来阻拦,岸边那一滩血红的稀泥就是最好的警告,这是上一支试图站在岸边,准备给雷老虎的家丁们迎头痛击的武士,留在世间的唯一证明。
首先上岸的就是一连,整个连上岸后,马上摆好三段击队列,防备对方冲击浮动栈桥。
接着上岸的就是炮兵一连,训练有素的他们,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了炮车固定,发射准备,让在后方观察的竹中重义看得眼皮直跳。
等稳固了滩前阵地,两千名步兵和五百名炮兵开始连续不断的在码头上列阵,整个过程除了军官们的呵斥声,装具武器的碰撞声,再没有其它的杂音。
“兄台,兄台,我是江南陈家的人,可否通报一声?”
远远的走来一名扛着白旗的中年人,一边走,一边还大声的向站在最前列的家丁招呼着。
正在监督队列的魏安国也注意到了他,知道这应该就是江南地区与日本贸易的海商,让自己的护卫将他带了过来。
“这位好汉不知如何称呼?”
来人很是恭敬,姿态放得很低。
魏安国却是不搭理他这个问题,只是问道:“你一个大明商人,为何为倭寇出头?”
来的正是陈冲一,看他一见面,就将倭寇的帽子盖在自己头上,连忙辩解道:“不是倭寇,不是倭寇,这长崎城中都是日本良民,是天皇册封的大名封地,贸然攻打,怕是会引得明日两国不和。”
魏安国眉毛一竖:“你威胁我?”
陈冲一连连摇手:“不敢不敢,只是这长崎城中多有我大明子民居住,兵凶战威,战火一起,到时候未免误伤无辜,而且这边的奉行也说了,只要好汉们愿意罢手,愿意奉上白银十万,倭刀千把,以示诚意。”
对这种情况,雷老虎早有交待,后世朝鲜玩降而复叛,为自己加固城防争取时间的把戏已经是人尽皆知,他又如何不早作准备。
已经知道雷老虎打算的魏安国自然不耐烦跟陈冲一玩心眼,挥了挥手:“那也好办,你回去交待众人,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保你们无事,要是敢拿起武器跟在倭人屁股后面起哄,我认得你们是明人,我手中的刀可不认得。”
陈冲一还欲说话,却已被亲卫推出阵去。
刚回到已方营中,就被矮了他一个头的竹中重义一把薅住胸口:“如何?”
陈冲一整张脸都苦得要滴出水来:“对方军容整齐,手中铁炮乌黑发亮,一看就制作精良,全身盔甲乃精钢所制,只有眼睛那里留有一条缝,怕是难以杀伤。”
此话一出,不仅没有让这些鬼子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贪婪之心。
没办法,这时期火绳枪是幕府军队专用,其它阶层包括武士都不得私自持有,黑市价格高得惊人。
大多数士兵有身竹甲都不错了,更不要说能够覆盖全身的钢板盔甲,这要是抢一套过来,完全可以当作传家之宝。
这就好比后世,一个负债千万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对面的敌人却是手拿黄金AK,身穿黄金盔甲,背后还背着一箱宝石。
跟他打有可能会死,但也有可能将对方杀死,从而一朝翻身。
刚好,小日本骨子从来不缺这种赌性。
“八嘎,敌人很强大,但他们也很富有,只要诸君努力,我们这次的收获将远超诸位想象。”
敌人的阵列摆得很整齐,他们也有识数的,粗略一数,就知道对方不过就两三千人,而城中此时动员起来的青壮男人数目已经过万,打起来不是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