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万物并秀,蝉鸣聒噪。
天气阴阴沉沉,午后天降暴雨,打落了刚开放的茉莉。
“小姐,把冰撤了吧,这么潮的天,小姐待在冰室里,万一着了寒可怎么好?”妍儿道。
“那就撤下来吧。”
沈清澜放下手中的账簿,扭了扭脖子,前段时间墨诗堂传来了喜讯,如今郡主已经身怀有孕,便将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她来处理。
“小姐,易枫方才来说,墨诗堂那边要预备着请稳婆,要提前将稳婆要住的屋子准备好。大公子那边的人来说,上次家宴上小姐做的那几道和茶饮,要在咱们沈府的几间酒楼开售,让小姐您写好了配方。对了,昨儿王家的三公子也打发人过来,给小姐送了最新的章回,让您看呢!”妍儿道。
沈清澜挠了挠头,“嗯,配方我已经写好了,回头给大哥哥送去,赋文表哥的书我也看了,你派人去告诉他,就说很好,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是。小姐,凌王府那边给郡主送了几个婆子和侍女来,墨诗堂那边事多,少不得我们要过去帮着安置。”妍儿又道。
“凌王府的侍女和婆子?嫂嫂嫁过来时,就带了十几个,如今又来?”
沈清澜只觉得有些头痛,凌王府送来的人总是盛气凌人,时不时的欺压沈府里的老人,如今又添了这么多,这不是在这紧要关头给她添堵吗?
福儿拿着东西进了屋,在外屋听了妍儿的话也十分生气。
“长公主也真是的,咱们还能怠慢了郡主不成?”福儿抱怨道。
“墨诗堂地方也不大,等郡主肚子里的小哥儿出生,就更不方便了,大夫人的意思是把后面的院子整修出来,也好让郡主搬进去住,多少方便些,至于二公子和墨诗堂的小厮们,就还是留在墨诗堂。”妍儿道。
沈清澜点了点头,“嗯,这倒是个要紧事,那让……林澈叔去办吧,若是用银子,就从我这拿对牌去取。”
“嗯,好。”
林澈是林老管家的儿子,也在沈家办差多年,父子俩兢兢业业。
“小姐,小姐!”
外门被人叩响,听声音像是周大山。
“怎么回事?去看看。”沈清澜道。
妍儿给周大山开了门,周大山身上已经湿透了。
“妍儿妹妹,段嬷嬷和我娘吵起来了,段嬷嬷说了,要让大夫人把我娘敢出府去!”周大山道。
沈清澜从内室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小姐明鉴!自从小姐罚过我娘之后,我娘从未和府里的人起过争执。如今我娘依然负责厨房采买的事,买来的燕窝段嬷嬷说是燕窝碎,可是我娘……”
“糊涂!”
妍儿打断了他的话,“如今郡主怀有身孕,你们怎么能随便买些东西来糊弄呢!”
周大山在沈清澜面前跪了下来,“小姐,断没有此事啊!我娘买回来的东西,我爹都会过一遍,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都是由我们自家贴钱置办,断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就苛待蒙骗郡主啊!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外面雷声滚滚,大雨瓢泼,树枝都被风吹弯了。
沈清澜看了一眼窗外,在正堂落了座,又问:“除了这事,任妈妈和段嬷嬷可还有别的恩怨?”
“自从郡主入了府……段嬷嬷看谁都不顺眼,不是今儿和这个妈妈吵,就是明儿和那个丫头小厮吵,就连福熙堂大夫人身边的季妈妈,也被她数落过。”周大山道。
“是了小姐,前两天我从库里拿了几匹纱帐来,要给咱们院的小丫头们做蚊帐,可是偏巧遇到了郡主身边的段嬷嬷,段嬷嬷数落了我好一顿,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生生把那些纱帐都抢了去。如今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只能夜夜任由蚊子咬,果儿胳膊上都被咬了许多包。”福儿道。
沈清澜长呼了一口气,“你们也是笨的,既然被拿走了,那就再去库里拿就是了。”
“那怎么行呢?”福儿道。
“是啊小姐,丫头们房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哪能说拿就拿?这么点小事,她们也不愿意麻烦您。”妍儿道。
“妍儿,回头去买些好的纱帐来,给她们用上,从我的体己里拿就是了。对了,一会儿雨小些,给我叫易枫来。”沈清澜道。
雨总是下一会儿停一会儿,停不了多久,几声闷雷过后,雨又会瓢泼而落。
易枫到文澜院时,沈清澜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易枫,你在墨诗堂当差,郡主嫂嫂带来的那些人,都怎么样?”沈清澜问。
易枫叹了口气,“她们都是王府里来的主子,几乎不怎么干活儿,平日里都是使唤我们。”
“岂有此理!”妍儿义愤填膺,“凌王府送他们来,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养大爷的!”
沈清澜冷哼了一声,“看样子,是瞧不起我沈府。”
“小姐,二公子也知道这件事,如今郡主身怀有孕,还是等……”
“他能等我不能等。”
说着,沈清澜站起了身,“备小轿,我要去墨诗堂。”
“小姐,若真是罚了她们,万一长公主若是怪罪下来,我们怎么交代啊……要不还是想想别的计策吧。”妍儿道。
“是啊小姐,外面下这么大的雨,雨天路滑,还是算了吧。”易枫也开口劝说。
“不,我就要此刻去,备轿吧。”
福儿从里屋把沈清澜的轻纱披风拿了出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姐,当真要去吗?”福儿有些担忧。
“那帮老货,都欺负到我文澜院的头上来了,我为什么还要忍着她们?我倒要看看,长公主有多大的脸,连我们沈府的家事也要管。”
沈清澜自己系好了轻纱披风的绑带,在心里默默的冷笑了一声。
如今二哥哥当了官,家里什么事都不想管了,连自己院子里闹出来的事也要甩手,自己倒是做起了好人。
看来是二哥哥是打定了主意,让她来管这些王府来的刁仆,否则刚刚易枫就不会说的那么直白。
不过也是,这种事,还就真得她这位“县主”来做这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