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妍儿的苦苦哀求下,沈清澜答应了要让她和易枫见上一面。
深夜,妍儿收拾好了东西,在纪凡的护送下,来到了御史台的牢房。
“易枫。”
牢中,听到妍儿的呼唤,易枫缓缓抬起了头。
“妍儿,你怎么来了?”易枫问。
“我来看看你。”
妍儿笑了笑,蹲下了身子,将食盒中她亲手做的饭菜拿了出来。
易枫慢慢站起身,走到了栅栏边,在干草上坐了下。
妍儿将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在了他面前,又递给了他一双筷子,说道:“吃吧,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
看到她带来的都是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饭食,易枫觉得心里暖暖的,接过筷子后,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慢点吃,小心噎着。”妍儿提醒道。
易枫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他在沈府里也算是有些地位,生活一直有滋有味,根本吃不惯这里的牢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饭菜便被一扫而空。
易枫将筷子放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起来还是那副稚嫩的模样。
“谢谢妍儿姐姐。”
妍儿将碗筷收了起来,从前一直听易枫叫自己姐姐,可是今天这声“姐姐”,却格外的刺耳扎心。
“妍儿姐姐,你别为我伤心,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好好的活到今天,我一直以为我会死在太守府呢。”易枫道。
妍儿盖上了食盒的盖子,笑着回答:“你没有死在太守府,你也不会死在太守府的。”
易枫也笑了笑,妍儿抬起头,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却有些发酸。
他真的长大了,那双桃花眼更加迷人了些,笑起来就像个大姑娘似的,越看越好看。
易枫比她要好看,她一直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易枫。
无论是样貌还是头脑,她都比不上眼前人。
“妍儿姐姐,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易枫问。
妍儿也在牢门前坐了下来,说道:“你问罢。”
“当年在洛平城太守府,你为什么要救我?”易枫问。
“是因为你帮了我,所以我才救了你。”妍儿回答。
易枫摇了摇头,“不,那日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我没有忘。我还记得,你看到我的时候,就像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面的故人,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
妍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墙壁上那朵闪烁的油光。封存的记忆再次被重启,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姐姐不想说就算了吧,或许……到死我也不会知道,姐姐当初为什么带着王妃来找我了。”易枫说。
“我是怕……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妍儿道。
“你没说,怎知我不会相信?”易枫道。
妍儿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继续盯着那盏油灯,说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小姐嫁给了孟景明。”
“后来呢?”易枫追问。
“后来,孟景明又纳了二小姐进门,他们两个狼狈为奸,借着孟太守的势力迫害沈府,迫害小姐,吞了沈家所有的财产。”妍儿说道。
易枫想了想,“所以,你这个梦里也有我,对吗?”
妍儿点了点头,“是啊,在那个梦里,我们相识于太守府,一直互相依靠,互相帮助。不到三年的时间,小姐死了,你成了我最后的依靠。”
“再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易枫问。
“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梦里没有出现过。再后来,你被卖进了大内,做了大内的内官,慢慢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又成为了当朝主宰大权、与邠王分庭抗礼的九千岁。”妍儿说。
易枫轻笑,“原来我这么厉害。不过,我依靠的人,竟然是皇后?”
“在那个梦里,先帝去世以后,是太子继承了皇位,你投靠的,是皇后景氏,先太子妃。”妍儿道。
“九千岁……”
易枫十分不屑,他根本不想做什么九千岁,他宁愿在二公子身边做一辈子随从,也不愿意去做那个官宦。
“我不想让你做九千岁,手上沾染无数鲜血,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所以我求了小姐,本来是打算将你从孟府中买出来,可是当时的情况,小姐和孟景明之间已经是水火不容,我们便想着让你逃走。”妍儿道。
“妍儿姐姐这场梦,当真是救了很多人。”易枫道。
“小姐说,这不是梦,而是重生。”妍儿道。
易枫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对,小姐形容的很贴切,这就是重生。因为,你不是做了一场梦,你是切切实实的经历了这一切。实不相瞒,我在睡梦中,也曾梦到过有人叫我九千岁。我坐在高台,俯瞰众人,可是心里却空空的。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妍儿擦了擦不经意掉下的泪水,“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拯救你。”
易枫将手臂从栅栏缝隙中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道:“不,你拯救了我,起码我没有像上一世一样,成为一个无恶不作的宦官。我还是喜欢这一世的人生,最起码,我得到了你。”
妍儿的目光被泪水遮了住,眼前一片模糊。
易枫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妍儿姐姐,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谢谢你一直以来如此照顾我。是我不好,是我的身份拖累了你,我本来许诺,要陪你一生一世的。可是,可是我却做不到了。早知如此,那夜……”
“别说了,现在再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你不用怕,王妃和王爷已经答应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妍儿道。
“不……妍儿姐姐,我们不能再为难王爷和王妃了。这些年来,王爷和王妃,对我们已经很好很好了。若是因为我,连累了沈府和王府,我还算是人吗……”易枫道。
妍儿的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此时她的心痛极了。
“是,我都知道……若是王爷和王妃为难,若是二公子他们为难,那便罢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守着你的,我不能因为你而丢下王妃,我会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妍儿道。
“不,不需要。下一世,我投胎为人,还是一条好汉,还能有不一样的人生。喝了孟婆汤,我便不再记得你了,你也不需要为我守着。我希望,我的妍儿,能一辈子开心快乐。”易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