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takeshi
深吸一口气,毅将注意力转向了面前的敌人们。
爱德华逃开之前,把最后两具骷髅兵留了下来。大概是想稍微能保护一下毅吧。
但是毅觉得这实在是没什么用——散落一地的白骨已经说明了这些家伙的战力根本无法对敌人构成威胁。
毅稍微转转头,便对上了帕尔杜斯的视线。
帕尔杜斯已经失去了初见时候的冷静,眼神中喷涌着愤怒的火焰。
“前田毅……从那里让开!”
她的声音也仿佛地壳下压抑着的熔岩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我拒绝啊。”毅稍微转动了一下身子,骷髅兵也分别站到他的两侧,完全挡住了小巷的入口。“说过了,绝对不允许你们……对我的家人动手。”
“啧!”
帕尔杜斯用几不可见的速度挥舞着手臂。
插在毅面前的蛇咬剑就如同真正的活蛇一般腾跃而起,银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利刃切割空气发出的呜呜声就在耳边响起。
随后,帕尔杜斯轻轻抖手,蛇咬剑瞬间缩成一柄普通长剑的长度。
“喀拉拉……”
毅的两侧,响起了积木倒塌般的声音。两具骷髅兵还没有任何动作,就已经被干掉了。
毅偏过头注视着身侧的残骸。两具骷髅兵的颈骨都被蛇咬剑干净利落地切断。虽然不知道原理如何,不过失去了头颅的骷髅兵,似乎是彻底“死掉”了。
就在一瞬间,帕尔杜斯便做出了如此精准的攻击。毅甚至完全没有看清银色蛇吻的轨迹。冷汗从他后背渗了出来。如果……
“你应该明白。”干掉了骷髅兵的帕尔杜斯,似乎稍稍冷静了一些,“如果刚才我的手稍微偏一下的话,你现在会是什么下场。聪明的话,就赶快从那里让开!”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威胁的话语,毅反而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只是,毅有种感觉。在这里让开的话,三个人恐怕都活不成。
刚才帕尔杜斯的攻击,不是朝向爱德华,而是朝向妙而去的。正因如此毅才会下意识做出反应,拦在了攻击轨道上。
尽管帕尔杜斯停止了对他们的攻击,但是毅觉得,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们并不会在意无辜者的生命。
他们跟曾经向前田家讨债的暴徒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不会顾及对别人造成何种伤害。
因此,毅的选择也只有一个。
为了妹妹,为了家人们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
“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呢。”毅看着帕尔杜斯不明所以的表情,发出了哂笑,“我还真不想跟这种恶心的东西站在一起。这下心里舒服多了。”
“你这家伙……!”
帕尔杜斯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几米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毅心里不由得一阵畅快。
“喂,头儿,别再磨磨蹭蹭了。”小个子的穆兹操着不太熟练的日语说道,“这家伙如此包庇异端,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干脆点除掉他,然后赶快去继续追那个死灵法师啊!”
“……”
帕尔杜斯迟疑了。对待异端,她绝对不会有一丝怜悯。像飞鸟这种敢于向格里高利之剑亮出兵器的挑衅者,自然也会毫不留情地攻击。但是现在她面前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这真的好吗?这真的是格里高利之剑应该做的事吗?
帕尔杜斯的沉默没能令穆兹收起动手的念头。
“头儿,你不愿意动手,那就我来好了!”
“等……”
在帕尔杜斯制止之前,穆兹就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拔出匕首扑向了毅。
普通人是不可能挡住这快如电闪的一击的吧。利刃毫无疑问会割开前田毅的喉咙,令他血溅当场。
帕尔杜斯并没有移开视线。虽说是部下的擅自行动,但是身为队伍的领导者,她认为自己必须要亲眼见证这一行为造成的后果,并背负起与之相应的一切。
托这责任感的福,她全程目睹了令自己瞠目结舌的景象。
如果说飞鸟能够在与穆兹的对峙中一时占到上风,还能以武器的克制来解释,那么面前的这幅景象甚至颠覆了帕尔杜斯的认知。
就在穆兹逐渐接近毅,势在必得的攻击马上就要发动的时候,毅突然动了起来。
他伸出右臂,反而迎向了直线前冲的穆兹。结实有力的手臂宛如一根钢柱,横扫向穆兹的肩颈。
穆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遭受反击。本应在尖牙利爪下瑟瑟发抖的麋鹿,竟反而向着猎犬冲了过来。
疏忽大意,就是他的败因。而他引以为豪的速度,反而成为了攻击他的武器。
两人的速度之和,造就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毅的铁臂几乎是毫无阻拦地直击穆兹的锁骨位置。巨大的冲击力令穆兹在空中翻滚了一周。他甚至没能采取任何受身动作,就这样被彻底击倒,脊背直击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或许其余的两人也都像帕尔杜斯一样,被手无寸铁的平民击倒穆兹这一事实震惊。没有人发出声音。沉默的气氛仿佛时间都被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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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毅因为前冲的惯性,又走了两步之后才停下来。
他的心脏狂跳着,血液过度涌上头部,甚至令视界都有些泛红了。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毅其实十分钟情于职业摔角,这一事实他连妙都瞒着。因为家中经济紧张,不可能通过电视看比赛转播,也没有余钱购买杂志期刊。毅不想让妙因为迁就他的爱好而缩减自己的开支。所以他只有在偶尔打工闲暇的时候,跑到能够观看摔角比赛的小酒吧,靠一杯便宜的啤酒度过难得的爱好时间;或是休息的时候,与有同样爱好的工友一起探讨切磋。
尽管并未经过系统的学习和锻炼,但是常年劳动练就的身体素质,令他能够迅速掌握一般的摔角招式。毅也没少因为观看比赛时情不自禁照着比划起来而被酒吧老板笑话。
然而,将这些招式真正的对人使用,这还是第一次。
职业摔角是偏向观赏性的运动,尽管看起来打斗十分激烈,但是很多招式是需要对手配合才能施展出来的。能用作实战攻击的招式意外地并不太多。
在两具骷髅轰然散落的时候,毅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要动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这些人。尽管帕尔杜斯的压力令他额上冒汗,但是他还是在心中拟定了几种应对的招式。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手另有其人,而且是以最为无脑的方式直线冲了过来。
于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一记近乎完美的碎颈臂成为了给予敌人的见面礼。
毫无疑问,毅是个有勇气的男人。从他能够只身对峙几个手持武器的凶神恶煞毫不退后就可知一二。但是,勇气与主动攻击他人是两码事。尽管一击得手,可是毅还是无法避免紧张。心脏狂跳不已,双手也在颤抖。
但是,这是为了守护家人,毅没有后悔与愧疚。
况且,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后面都会变得自然起来。
穆兹虽然被突然的反击打蒙,但是并未被彻底打倒。毕竟还是踏过无数修罗场的战士,他扶着有些晕眩的脑袋,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身为男性的斗争本能已经给出了答案。
在毅的脑中,摔角比赛中无数次见过的类似的场景不断飘过。
这种时候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毅回过身,来到了头晕目眩还未起身的穆兹面前。
刚才击倒他的铁臂,这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毅将穆兹矮小的身子拉起。仍然吃处于半晕眩状态的穆兹,似乎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双目也在没有焦点地乱转着。
“首先是第一个!”
毅用肩膀顶起穆兹的腋下,左手托住他的腰部,右臂使力将穆兹的身躯完全举了起来。
随后,猛地砸向地面!
“嘭!”
一声巨响之后,毫无防备吃了一击喉轮落的穆兹,后背与后脑直接遭受重击,就这样闭上双眼,完全失去了意识。
而干净利落地施展出终结技的毅,并没有再关注脚下的对手。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余下的三人。
“下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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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口出狂言的毅,帕尔杜斯一瞬间在气势上被压倒了。
据她调查所知,前田毅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没有什么固定职业的打工者,从没有经受过任何专业的战斗训练。充其量不过是将摔角之类华而不实的东西作为爱好而已的程度。
到底是什么,令一个普通人爆发出如此的能量?
为了“别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自从有记忆开始就成为孤儿的帕尔杜斯,无法理解这些。
对现在的她而言,战斗的意义就是制裁。她无法想象“保护”也可以成为战斗的理由。
不,别被这些迷惑了。
帕尔杜斯在内心对自己说着。仿佛要斩断自身的迷惘。
他想要保护的,是异端。这种高尚的行为,因为对象的污秽,也变得毫无意义。
对,包庇罪人的,也是罪人。
无论世间如何看待,净化异端的罪恶,就是格里高利之剑的职责。
这是主许可的,拥有至高的正当性。
罪人,就应该毁灭。不管是谁,只要阻挠任务的执行,就都是神的敌人。
“乌萨。”帕尔杜斯的声音重回冰冷,“干掉他。”
是的,不需要有任何的踌躇。面前的已经不是无辜的民众,而是站在异端一方的敌人。
虽然出其不意地击败了穆兹,但这不过是因为穆兹的轻敌。一向行动沉稳的乌萨,可以毫不费力地解决掉他。
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
帕尔杜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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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命令的乌萨,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竟松手丢开了那足以将人击成肉酱的巨锤。伴随着轰然巨响,巨锤的一端深深插入地面。
毅不禁浑身一震。
乌萨活动了一下双手,向前两步,站到了毅的正对面。
“我,乌萨。”乌萨依旧拍拍胸脯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勇士!一决胜负吧。”
“……”
身为打工仔的毅,自然是不怎么习惯这种决斗式的开场,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不过好歹也是多年关注wwE的老摔角迷,立刻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前田毅。虽然跟你们没什么仇怨,但是想要对我的家人动手是绝对没门的。放马过来吧!”
在毅看来,虽然是敌对的立场,但是比起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穆兹,还有对着妹妹放冷箭的帕尔杜斯来说,主动报上名号正面对战的乌萨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而且为了与手无寸铁的毅公平战斗,甚至自己舍弃了武器。最起码,这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毅深吸一口气,摆好架势与面前的巨汉对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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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还没有真正与乌萨打过照面。在教会的时候只是见过两次背影,当时的印象也只有“好大的家伙”而已。如今面对面地近距离对抗,才深切体会到体格的差距。
身高超过180cm的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个子,但是与乌萨一比,才刚刚到他的胸口附近。对于毅来说,这几乎就是面前耸立着的一座巨塔,无论是二三十公分以上的身高差,还是看上去坚如钢铁的肌肉,都在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毅明白了一件事。对方选择丢掉武器,除了对敌手的尊重,对平等战斗的渴望之外,恐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信——即便不使用武器,也能将对方彻底击垮的自信。
自己真的能挺过这一关吗?真的能战胜这有如山岳般的巨汉吗?
刚刚取得了一点信心的毅,仅仅在对峙阶段,战意就受到了重挫。
但是,毅显然不能在这里认输。在他对穆兹做出反击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了一条路。
一条无法回头,恐怕也无法到达终点的路。
换言之,他从决定留下来断后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某种程度上的觉悟。
——既然无法走到终点,那么至少让我在这路上留下深深的足印吧。
毅握紧了双拳,重新燃起了斗志。
现在哪怕是多坚持片刻,都会为身后的两人增加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况且,胜机并不是没有。
即便是高手云集的wwE中,也不乏以小搏大,以弱胜强的战例。分析对手,制定策略,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放弃。既然力量与体格都处于劣势,那就要想办法通过技巧取胜。
毅拼命回想着自己所掌握的各种技术。
面对乌萨这种体格远胜于己的对手,像刚才对穆兹那样的打击技恐怕很难奏效了。毅十分清楚这一点。硬要说的话,针对要害的毒辣招式或许有用——如果能击中的话。由于场地的关系,借住角柱或是边绳的空中技也无法施展。空中技可以充分利用体重与下落的势能,增加招式的破坏力。无法使用的话,无疑进一步削减了毅的胜算。而摔投技,从两人的体重差看来,恐怕会很困难。
除去这些,可以使用的基本只剩下固定技了。在摔角比赛中,这经常是需要对手配合才能完成的技巧。用于真实的对战中的话,恐怕需要对招式有更加深刻的理解才行。毅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做到,但是也只有一试了。
尽管以上这些念头在毅的脑中转过,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可是对于乌萨来说,这足以作为进攻的空隙了。
就在毅将略微分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一刻,乌萨庞大的身躯起动了。
如山的躯体以毅完全无法想象到的速度直扑而来。瞬间将如此巨体加速到这样的速度,需要多大的力量啊——当然,毅已经无暇考虑这个了。
在他面前的,是如同黑熊般举起双臂扑来的敌人。从动作看来,似乎是要使用擒抱一类的技能。
毅本能地感觉到,如果就这样被抱住的话,恐怕肋骨或是脊柱直接被压碎也不足为奇。
这一刻,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毅微微俯下身子,蓄势待发。就在乌萨扑到面前的瞬间,一记升龙拳猛地击出,漂亮地命中了乌萨的下颏。
然而,攻击精准命中,并成功遏制了对方攻势的毅,内心却没有丝毫喜悦。相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之后,他立觉不妙。
对穆兹这样的对手,突然的强力打击固然可以使其短时间意识混乱,但是对于乌萨这样的身板来说,恐怕并不具有任何效用。相反,贸然出手之后,反而会给对方以反击的空隙。
果然如毅所料,挨了一记老拳的乌萨,竟像是毫无损伤。毅的全力一击对他来说并未造成挠痒痒以上的伤害。毅急忙想要收回拳头后撤,但是为时已晚。他击出的右拳被乌萨一把攥住,无法逃脱。
紧接着,乌萨俯下身子,用肩膀顶住毅的腋下,随后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搂住了毅的腰部,另一只手则是托住了毅的大腿。
毅的双脚突然失去了大地的触感。他被乌萨轻松地扛了起来。
不妙——毅咬紧了牙关。这种情况下,对手怕是要使出后抛摔了。从刚才这轻松的托举,毅切身体会到了乌萨的力量。如果在这种力量下被摔出去,头颈着地的话,恐怕立刻就要gameover了。
后抛摔,擒抱住对手,然后将其向后摔出的技巧。受招者通常会身体翻转摔落在地,对头颈等身体上半部分的要害造成严重打击。这是一种变化很多的招式,但是多数都是从对手的背后施展。因为在对方难以观察情况的背后出手的话,在短时间内受招者很难做出有效的应对。但是由于两人的站位,乌萨在面对毅的情况下使出了这一手。
也就是说,还有反击的机会。
毅咬紧牙关,忍耐着突如其来的加速度造成的晕眩和不适,同时尽可能地把握自己与乌萨的位置关系。
他在等待机会。等待那稍纵即逝的良机。
“噢噢噢噢!”
乌萨将毅的身体完全扛上了肩头,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吼声。紧接着,他就这样抱着毅向后摔去,自己的身体也顺势一同向后倒下。
然而,就在乌萨将毅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动作微微减缓了一瞬。这并不是什么失误。在抛物线的轨迹中,最高点的速度无可避免地会发生下降。乌萨反而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他在这一瞬间精准地调整了身体的用力,将自己远超毅的体重也完全加入了招式当中,令这记抛摔拥有最强的破坏力。
只是,利用了这一瞬间的并不只有乌萨一个。
毅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在乌萨使出最后的抛摔之前,用并没有被压制的双手做出了反击。
毅左手撑住乌萨的肩膀,尽力抬起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右臂——因为被乌萨顶住腋下而无法用力的右臂解放了出来。随后,他向后伸出右手扣住了乌萨的颈项,接着拼命将身体向外侧倾斜。
乌萨察觉到了毅的异动,但是已经进入最后的抛摔动作,并且放开了毅的腰腿向后丢去的他,已经无法及时做出反应。乌萨双手重新用力,想要抓住一度松开的毅,但是毅的双腿已经离开了他可以触及的范围,反而是乌萨的头颈被毅的手扣住了。
原本,被向后摔出的毅,应该是以腰部为轴纵向翻转,最终是后脑或者背部着地。从位置关系来看的话,他应该是处在乌萨的下方。因此,就算毅反手抓住了乌萨,避免了自己被丢出去的下场,但是就这样下落的话,他还是免不了被乌萨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下的命运。
无论是被丢出还是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倒下,结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区别。
但是,刚才毅趁着重获自由的一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尽管相比乌萨来说,毅的体重并不算什么,但是在两人同时下落的情况下,这出乎意料的向一侧倾斜的80kg,足以构成令乌萨无法反抗的偏转力,彻底打乱他的平衡。
毅成功的把握住了这唯一的机会。
“喝啊啊啊啊啊!!!”
他利用自己创造出的偏转力,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右手——扣住乌萨脖子的右手。毅依靠这唯一的支点,拼尽全力想要翻转乌萨的身体。
终于,在接触地面的前一刻,两个人的位置关系完全颠倒。毅依靠着侧向的旋转,反而将乌萨的巨大躯体压到了下方。
“轰!!!!”
如同打桩机般的震动与巨响沿着大地传播开来。
乌萨极具破坏力的,压上了自己全部体重的后抛摔,反而成为了终结自己的最强武器。
借助对方的终结技施展绝地反击,是摔角比赛最为动人心魄的场景之一。然而在亲身施展之后,毅才明白这有多么的困难。
毅松开手,挣扎着站起身。如果他的动作有一丝迟疑——不,哪怕只是运气稍差一点,两个人的偏转速度稍慢,现在面朝下深陷地里的恐怕就是毅自己了。就算如此,刚才的剧震同样通过乌萨的身体传到了毅的身上,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要在这一摔之下散架了,内脏似乎都有种移位的错觉。如果反制失败正面吃下这一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哈,哈,哈……”
毅咽下带着铁锈味的唾液,努力调整着气息。
还没有结束。这只是两个人而已。
他转过身,面向观战的二人。
“下一个是……”
话到中途,安格维斯的眼神令毅一愣。帕尔杜斯的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恐怕是无法接受乌萨一招败战的事实吧。然而,安格维斯的眼神,却是明显的嘲笑。
为什么?明明是你们输了的,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眼神?
毅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
本来大汗淋漓的身体,在一阵冷风下颤抖起来。
难,难道……
寒意渗透到了毅的心底。他缓缓转回头。
那里,依旧矗立着一个伟岸的身躯。
不知何时,乌萨已经从地上站起。刚才的重击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挺胸而立。除了鼻头有些发红之外,竟没有看出他有别的地方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不可能的!
毅下意识否认着眼前的现实。只是间接遭受冲击的毅都快要吃不消,直接倒在下方的乌萨怎么可能毫无损伤!?
“你,很厉害。”
乌萨缓缓开口,沉稳的声音与毅粗重的喘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人几乎无法相信这是刚才被击倒的人发出的声音。
“但是,到此为止了。”
糟糕……毅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本以为被击倒的对手,却平安无事地重新站起,这是最差劲的情况了。而且,这个对手似乎就要重新发动攻势。
毅想要摆好架势重新应对接下来的战斗,但是精神力与体力急剧消耗,并且受到冲击的他,只能双手扶着膝盖,甚至连直起身子都无法做到。
完了。就在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乌萨突然动了起来。
庞大的身躯以令人惊异的加速度起动,如同炮弹般冲向了毅,随后抬起他木桩般的下肢,朝向毅的头部释放猛烈的踢击。
Runningpunt——RKO,被称为传奇杀手的兰迪·奥顿在蜕变为恶魔后使用的绝招之一,如同美式橄榄球的开门球般强力的一踢,曾经将无数的高手送入地狱。
尽管距离很短,加速不足,但是以乌萨的体格使出这一招,冲击力可以说是无与伦比。
而毅,就这样在无法抵抗的状况下被直接踢中,整个人就像被大脚开出的橄榄球一样飞了出去。
“嗡——”
毅所能感知到的,只有单调的耳鸣声。近乎被吹飞的意识,导致所有的知觉在瞬间被剥夺。
片刻之后,突然消失的视界逐渐恢复,毅发现乌萨正在收起踢出的一脚。而他的位置,距离毅足足有近十米的距离。
我……是被打飞到这里来的吗?
奇迹般地,毅的意识还能够运作。但是他很清楚,这恐怕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毅感觉到了脑袋传来的钝痛,剧烈的痛感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头是不是裂开了。颅骨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搅得一团乱,意识已经开始朦胧。
明明……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啊。
毅还是无法相信,前一刻自己已经“战胜”的对手,为何还会若无其事地做出反击?
这种现象的解释大概只有一个。
二者的差距,实在是过于巨大,大到毅根本无法理解的程度。他的全力挣扎,在对方看来不过是挠痒痒程度而已。对毅来说足以令他无法站起的攻击,却无法给对手钢铁般的身躯造成哪怕一丝损伤。
这是令人绝望的差距。
毅终于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毅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边的穆兹也缓缓爬起身来,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
这是一群什么怪物啊。爱德华一直以来就是跟这样的人在战斗吗?
认清了现实的毅,终于产生了无力感。
但是马上,他的脑中浮现出了妹妹的面容。
不行,还不能放弃——为了家人,为了家人的未来……
毅的手指无谓地颤抖着,仿佛想要尽力撑住地面站起身来一般。
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乌萨来到他的面前,双手像抓起杠铃一般将他举过头顶,随即猛地摔向地面。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就在毅的身体急速下落之时,乌萨突然抬起左膝,击向了毅的胸口。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传来,挨了这一记终极杀招的毅,如同破麻袋般滚落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
“******!!”
穆兹一边倾吐着各种足以达到违反规制程度的污言秽语,一边晃着头接近倒在地上的毅。
被平民击倒,竟然还一时失去了意识,这难以言表的巨大耻辱感令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吸吮仇敌的鲜血。
“这个畜生……宰了你!”
对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毅,穆兹高高举起了匕首。
然而他的手腕被帕尔杜斯一把抓住。
穆兹猛地回过头,泛着血丝的双眼释放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
“头儿……为什么拦着我?”
“已经够了。没必要在一个平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的目标是那个死灵法师。”
帕尔杜斯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毅,如此回答道。毅的表现令她有些吃惊,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并非是格里高利之剑的敌人,只不过是他们前进路上的一颗小小绊脚石。因此根本无需斩草除根。看他的样子,也无法对任务再造成妨碍,帕尔杜斯认为这就足够了。
穆兹的心情她并非不能理解,但是幼年的黑暗经历,令她十分厌恶无谓的杀戮。“主的敌人”与“无关的人”,她希望将这二者区分清楚。她已经是格里高利之剑的一员,执行着虽然无法公之于众,但却意义重大的任务,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对着面前的一切生命扣动扳机的佣兵。
因此尽管会被部下怨恨,帕尔杜斯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原则。
然而,这种回答显然无法说服怒火上冲的穆兹。
帕尔杜斯清楚地听到,面前的部下将牙齿咬地咯咯作响。看来他已经接近了爆发的临界点。
帕尔杜斯皱起眉头,在心中权衡起利弊来。就在这里教训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势必会耽误不少功夫。毅虽然被击倒,但是他已经拖延了相当的时间,爱德华恐怕早已逃远。再不赶快追击,恐怕又有追丢之虞。
真的要向现实妥协而放弃原则吗?帕尔杜斯紧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就在名为穆兹的炸弹达到了爆炸的最后一秒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
“穆兹,够了。”
乌萨少见地叫出了搭档的名字。
“打断肋骨,恐怕,活不久了。还有,任务。不能,耽误。”
如同飞鸟的时候一样,乌萨再度制止了穆兹的杀戮。
“…………”
脾气暴躁的穆兹或许不会理会上司的指责,但是对于多年搭档的组织,还是无法置若罔闻。
“啧,知道了。”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穆兹极不情愿地收起了匕首。
帕尔杜斯依旧板着脸,但是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她悄悄向乌萨投去感激的视线,后者则是默默点头回应。
“好了,这人就这么放着吧。我们赶快去追目标!穆兹,死灵法师的踪迹就全靠你了!”
帕尔杜斯还是不忘表现出倚重穆兹的样子。她希望能够借此稍微打消一点穆兹对她的怨恨。穆兹好大喜功,这话应该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果然不出帕尔杜斯所料,穆兹凶相毕露的神情大幅缓解。
“哼,还是得靠我啊。包在我身上吧!”
说完,穆兹便要率先进入小巷。
然而,就在他刚刚抬起脚的时候,脚踝却被什么抓住了。
猝不及防的穆兹险些摔倒,但当他低头回望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身受重伤失去意识,甚至被乌萨判断为命不久矣的毅,竟然睁开了眼睛,并伸出手抓住了想要离开的穆兹。
“喂你这垃圾,放手啊!”
穆兹咒骂着,并且粗暴地乱踢,想要甩开毅的手。但是毅的手就如同钢铁的钩爪一般,任凭穆兹如何甩动,就是没有丝毫放松。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穆兹这才发现,毅的目光涣散,双眼中已经没有任何神采,怎么看都是意识不清的样子。但就是这样的毅,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并紧紧扣住了穆兹的左腿。
旁边的帕尔杜斯和乌萨,包括一直置身事外的安格维斯,都因眼前的景象而动容。
可是当事人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了。心情刚刚稍微好转的穆兹,这下怒火被完全引爆了。炽热的杀意完全淹没了他的大脑,上司的制止,同伴的劝阻全部被他抛诸脑后。
穆兹只是右手一晃,放射寒芒的匕首就已经出现在手中。
“这个渣滓我让你放手啊!!!!”
“噗嗤——”
匕首的刃部完全没入了毅的身躯。毅全身一震,但是手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混蛋啊!!!!”、
“噗嗤,噗嗤噗嗤——”
一下,两下……穆兹拔出匕首,一次又一次刺入毅的身体。有些浑浊的水声不断响起,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你tm的给老子放开啊!!!!!”
——利刃无情地割开了毅的咽喉,仅余的热血一口气喷洒在地。这个即便失去意识仍要阻挡敌人接近自己家人的汉子,终于完全没了呼吸。
“哈,哈哈哈。”
穆兹无意义地干笑了两声,费力地掰开了毅抓住自己脚踝的手指,顺手用毅的衣袖擦干了匕首的血迹,随后呸地朝着毅的遗体啐了一声。
“让你碍事。走吧,头。挡路的家伙还是给处理掉了。”
…………
这一连串的暴行如此突然而又如此自然,执行的本人是如此的若无其事,以至于几人甚至到了暴行结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面前发生了什么的帕尔杜斯,发出了满含愤怒的吼声,但是刚说出第一个字,她就停住了。生命已然逝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再纠缠这一点,只是无谓的浪费时间而已。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帕尔杜斯强迫自己接受这种解释。
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在离去前闭上眼睛,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为这亲近异端,最后因异端而毁灭之人送上最后的祈祷。
——————————————
但是,到底是什么令他如此拼命呢?重新投入追击行动的帕尔杜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