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Asuka
为什么?
用尽全力刺出的枪尖什么都捕捉不到,耳边听到的,仅有呼啸的风声发出不甘的咆哮。
为什么?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即便举盾防御,身体也会被毫不留情地砸到地上。连攻击从何处而来都无法分辨,只能任由身体各处不停地响起哀嚎。
……为什么?
无视身体发出的警报,我挣扎着爬起身。泛着赤色的视野摇曳不定,可远处白衣的身影却是如此鲜明。
忘不掉,不可能忘掉。不知多少次渴望着这个人的怀抱,也不知多少次幻想着能亲手终结她的生命。
不能在这里倒下,绝对不可以。将我亲手抚养长大的爷爷的仇,女儿还未出生便被自己妻子杀死的父亲的仇,我都必须要亲手从她身上讨回啊!!
“哦哦哦啊啊啊啊!!!”
强行向悲鸣着的身体注入力量,再度向着那身影发起冲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连碰到她一片衣角都做不到!!
砸下的长枪被闪过,扫出的盾牌被弹开,烧断神经、撕裂肌肉,将仇恨与怒气全部倾泻而出的猛攻,她只用一只手就全部挡下。
“太弱了。”
“呃!”
莫名的冲击袭向全身,根本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将我重重叩到地面。这是乌萨的重锤都完全无法比拟的力量,身体宛如被全速飞驰的方程式赛车撞飞,不及抵挡,无法受身,毫无抵抗的身躯如同被随手抛弃的玩具,在地面上翻滚着飞了出去。
“咳,咳咳……”
我停下来了吗?身体感受不到在地上摩擦的痛楚,可视野却依然在不停回旋着。有什么从身体里涌了出来,我由于应激反应而不停地咳嗽,口中满是液体的触感和铁锈味。
“……鸟,飞鸟!……”
身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响起,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视野已经一片模糊,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光影与色块。我究竟身处何处?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依然眩晕的大脑连这些都已经无法判断。
然而,只有视线尽头那白衣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
每一根睫毛都能清楚辨认,白色长袍下摆些许的摇曳都映入眼帘。
与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她依旧站在无法触及的高处,冷酷地俯视着脚下的我。嘴角尽情地泛起嘲笑,嘲笑着只能无谓挣扎的我。
“啊啊啊啊啊!!!!!”
就是她啊!就是这个没有一丝感情的人,夺走了我最重要的家人啊!!
眼前又浮现出爷爷临终的景象。
怎么都止不住的鲜血,涂满了我的意识。
身体最深处再度涌出了憎恶的力量,残破的躯体再度站起,在漆黑的怨念驱使下再度冲向了那个人。
然而,到达不了。
磨耗灵魂的一击,被她只用一根手指就轻轻停住。
“几年过去了,一丝一毫的长进都没看到呢。”
轰!!
莫大的压力从头顶砸下,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地。
“噗——”
如同被压路机碾过的躯体里,赤红的血液被挤了出来。
可是,就连这大口喷出的鲜血,都无法沾染上白衣的一角。
视野之中的白色衣角依旧一尘不染,白得仿佛将一切都拒绝在外。
我的攻击,我的憎恨,我的渴求……全都无法传达到她那里。
“废物。”
短短的言语,意味着决绝的舍弃。
如同破布袋一般再也无力站起的我,被随意地踢了出去。
是啊,我是废物。因为迈出了微小的一步就沾沾自喜,殊不知蚂蚁的一步再怎么巨大,也终究追不上疾驰的骏马。
我与她之间的距离,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这样子,别说为爷爷报仇了,根本,根本就……
“飞鸟!飞鸟!!飞鸟!!!”
“……姬……乃?”
模糊的视线,第一次捕捉到了那个人以外的东西。
被泪水模糊的脸庞占满了我的视野。
“笨蛋!一个人突然冲出去做什么啊!笨蛋!笨蛋笨蛋!!”
“啊…………”
遮住意识的漆黑火焰,被这泪水彻底浇灭了。
我……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我该做的难道不是保护姬乃吗?
被仇恨蒙住双眼,连自己的职责都忘掉了吗?……可恶,可恶!!
“别动,这就帮你治好!”
“姬乃,对……对不起……咳咳……”
“别说话!有什么事等治好之后再说!”
姬乃抹了抹眼睛,双手盖在了我的左手上。
温暖的清泉霎时流遍全身,将伤痛冲刷得一干二净。不仅仅是皮肉擦伤,连内脏受到的近乎半毁的冲击伤害都在眨眼之间修复。
身体中虽然还残存着些许疲劳感,但四肢百骸痛苦的悲鸣早已消失。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
相对的,手上的白光渐渐淡去的姬乃,则是眯起眼睛向一边倒了下去。
“姬,姬乃!”
我急忙爬起身扶住了她。
“没,没事……现在可不是安心睡大觉的时候呢。”
姬乃费力地举起双手,啪啪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强行打起精神。
可是眉宇间明显还飘荡着疲劳之色,脸上的红潮比之前更加醒目了。
怎么看都是相当不妙的状态。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使用能力。
“对不起姬乃,明明是我自己胡来,却害你……”
“没事啦,小意思。飞鸟不用着急,总有一天可以做到的。在这之前一定要沉住气,别再做傻事了。”
“嗯!”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姬乃也在给我打气。她温柔的眼神更是令我无地自容。
“聊完了吗?聊完了的话,我可以开口了吧?”
冷淡的声音,彻底撕裂了温馨的气氛。
我们同时将视线投向那个人——伊斯卡蕾雅·卢恩。我的……生母。
包裹在银色丝质手套下的手指,无聊地摆弄着随意披散的同色长发。略带兴趣的视线,锁定在身边的姬乃身上。
——刚才的战斗,甚至一点都没能令她放在心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不禁咬紧了嘴唇。
深深的挫败感。然而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也要保护好姬乃。
这次……这次,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这人是谁?”
头顶上响起了正宪先生的声音。我搀扶着姬乃站起来,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格里高利之剑的头头,名字是伊斯卡蕾雅·卢恩,飞鸟的……妈妈。”
姬乃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传遍整个教堂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甚至不用抬头看,单凭肌肤的感觉,就能察知在场众人的惊讶。
而“妈妈”这个词,更是令我心中一痛。
对于姬乃来说,“妈妈”是最爱她的人,也是她的精神寄托之一。而这个词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除了仇恨与不幸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拼命紧咬嘴唇,努力保持住理智,不让自己的精神再度滑向危险的领域。
“阁,阁下……”
更为震惊的格里高利之剑三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乌萨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不可一世的穆兹干脆像暴风雨下湿透的小猫一样剧烈颤抖了起来,只有帕尔杜斯还勉强能够做出反应,发出结结巴巴的声音向着那个人搭话。
可是——
“闭嘴废物,你们的无能我已经受够了,给我老老实实去墙角站着,一边发抖一边等事情解决了来搬人吧。”
可是,那个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果然,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只以是否有用评价人,对一切都是那么冷淡。
在她的精神之中,根本就没有足以容纳“温情”这种词汇的位置。
尴尬的帕尔杜斯,只能讪讪地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带着另外两人默默后退了半步。
敌人,从四个变成了一个。可是状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彻底陷入了绝望。
“……没想到是这种套路啊。”
正宪先生揉了揉眉心,露出浅显易懂的苦笑。
“那个……正宪先生,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
正宪先生的表情,是打从心底的疑惑。
“没,没有把那……那个人的事情告诉您……”
说到这里,我自己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疑问。
在之前,我好像曾经在白月町内见到过那个人的身影。虽然并没有找到本人,但是这阴影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昨晚向姬乃坦白时,我为什么没有一并告诉她这件事呢?好像……不行,脑子里似乎被雾霭遮盖住一样,朦朦胧胧地记不清楚。
“这不是飞鸟的错,错的是来找事的家伙。”
姬乃的声音坚决果断,虽说是强词夺理,可是不得不承认,听到她这么说确实安心了不少。
“哦,你说这个啊。”正宪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景秀跟我说过你的身世似乎有些不太一般,但是他好像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知道你与你的‘爷爷’之间并无血缘关系而已。从你的样子也看得出来,没有丝毫通敌的可能。何罪之有?况且,就算你跟我说了,我恐怕也难以相信吧。出现这种状况纯属意料之外,与你无关。”
正宪先生的双眼闪烁着理智的光芒。虽然同样聪明,但是比起任性的姬乃,正宪先生似乎更喜欢从得失角度分析问题,这大概就是商人的特质吧。即便如此,知道他并没有失掉对我的信任时,我还是不禁产生了与刚才相似的安心感。
他在向我点了点头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个人。
瞬间,视线也从温和变得锐利。
“没想到,身为狂信者组织头头的你,竟然会亲自来到这种穷乡僻壤。”
“请称呼我为‘格里高利之剑的统帅’。对这个头衔我还是挺中意的呢。还有,你恐怕早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吧?”
那个人微微扬起嘴角,可是冰冷的双眼中不见丝毫感情。
“真是过誉了。我充其量不过以为您是上级的眼线之类的角色,现在想想真是失礼的想法。那么‘统帅’女士,”这种程度并不会令正宪先生动摇,他连吐槽都省略过去,自顾自地进行着交涉,“不知道我的女儿有何特别之处,需要您这样的人亲自前来过问呢?”
“她是异端,我是制裁异端的人,所以我来了,就这么简单。”
那人的语气简直就像在阐述“狼要捕猎”这样的常识一般。十分自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丝毫不对之处。
随意扭曲他人的命运,肆意终结他人的生命,只不过是因为“异端”这种虚无缥缈的可笑头衔,她却将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当做吃饭呼吸一般的常识。
身体内涌上了直欲呕吐的反胃感。
“交出来吧。小早川姬乃、神代飞鸟两名,由我——格里高利之剑最高统帅所持权限,省略审判认定为异端。我会将她们带回去,令其接受应有的刑罚。”
“卢恩卿!你这是越权行为!我会向宗教裁判所提出抗议的!”
敢于对这个人提出异议的人,还有一个。
庞菲利神父迈着不稳的步伐来到了那个人身边。或许是因为刚才被推倒的摔伤,或许仅仅是因为面对这个人时无法抵挡的恐惧,他步履艰难,浑身颤抖。
但他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
可是,那个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
“这不是‘大主教’阁下的侄子吗?我暂且对你们的事情并无兴趣,但是请你不要干扰我的任务。”
“我,我已经说过了!卢恩卿你这是越权!没有宗教裁判所的逮捕令,格里高利之剑是无权行动的!”
即便被那个人的一个眼神就惊吓得浑身发抖,神父还是没有后退一步。
可他的勇气并不能换来成果。
那个人,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退缩的。
“不好意思,身为格里高利之剑的统帅,我有现场认定第三类以下异端的权限,并不需要知会审判庭。况且就算我真的越权了,你又能将我怎么样呢?”
那个人泛起了野兽般的笑容。
是啊,她就是这样。永远只遵从于自己内心的法则,对其余的一切都极端蔑视。
说完了这些,她就像是失去兴趣一般推开了神父。
被手套包覆的手指只是轻轻碰到他的肩头,神父就像是被巨锤重击一般飞了出去,撞在一边的长椅上,发出轻微的呻吟。
而那个人,对这些统统视而不见。
“所以,小早川正宪,你的回答呢?”
那个人再度移回了视线。
“抱歉啊,我再重申一遍,我可没空理会你们这连自己人都看不下去的可笑的审判游戏。小早川姬乃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将她交给任何可疑的人。而那边的神代,是我刚死去的管家故交的孙女,小早川家同样拥有监护义务,不会将她送到你这种看起来就没法好好抚养的不合格家长手里的。”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个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仿佛正宪先生犯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错误一般。
“第一,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牒。我只不过是向你传达这个事实,至于结果,轮不到你来决定。第二,‘那个’并不是什么女儿,只不过是个混入了异端血脉的缺陷品,我只是来回收异端的,自然不需要你的许可。”
“…………”
意料之中的话语。那个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在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充分了解。
可是,就算知道,心中仍然不免抱有一丝最小限度的幻想。
就算她讨厌我,鄙视我,嫌弃我,最少,最少她会认同我是她的女儿吧,会承认我曾经是被她的温暖包裹的,她身体的一部分吧?
可是,这种程度的幻想,也被无情地粉碎了。
“喂,你这家伙!”
突然,耳边响起了姬乃的怒喝。
“你再怎么逻辑混乱精神异常强迫症暴力狂杀人魔都不关我的事,但是飞鸟是你的女儿吧?你为什么要否定啊!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对家人的爱吗?你知道飞鸟她……飞鸟她……”
有些哽咽的姬乃紧紧握住我的手。
是啊,我……我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呢?我渴望着母亲的爱吗?还是想为了父亲和爷爷复仇呢?
然而不管怎样,我的思绪都无法传达到她那里。就像刚才的战斗一样,无论语言还是攻击,都无法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是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将视线对准了姬乃的脸庞。
即便是面对父亲的锐利眼神都能毫不退缩的姬乃,脸上的气愤瞬间转变为胆怯。
没可能的,跟那个人正面对峙是没有希望的。即便是承受到这眼神的侧锋,我都已经禁不住双腿发软。
然而姬乃却挺住了,她努力地抓着我的手腕,指甲甚至微微陷进肉里,靠着我们两人的力量,才能勉强在那个人的眼力之下坚持下来。
“没关系……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连自己的真实内心都无法面对的弱者,根本就没有承认的必要。”
…………
“姬乃,够了。”
“可,可是!”
“……谢谢你。”
我努力挤出笑容,可是自己都明白,这笑容恐怕比哭还难看吧。
她说的没错,我连自己真正想要传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连站在她对面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对家人的爱吗?在知道我的丈夫竟然是异端的那一刻,这种东西就不复存在了。”
那个人的脸上,浮现了转瞬而逝的悲伤,然而就像证明这是我的错觉一般,她锐利的气场并没有出现丝毫破绽。
这或许,只是我的幻觉吧。妄想着那个人还有着一般人的感情的,我不切实际的幻想,令我的视觉产生了误差。
她的眼中,终究只有教义和职责。人类在她眼中,也只有异端与无关人等两个分类而已。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不能正面挡住她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我、姬乃、正宪先生、甚至是爱德华,我们能选择的就只有死在这里,或是死在异国而已。所以——
我轻轻甩开姬乃的手,向前走了数步,站到了那个人的正对面。
“飞鸟你干什么!!又要胡来吗?”
“不……这不是胡来。这个人是不可能战胜的,所以在我拖住时间的时候,大家赶快逃走吧。”
“开什么玩笑!那飞鸟怎么办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这种自我牺牲的老套把戏,别闹了好吗!”
姬乃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与之相对的,是面前依旧波澜不惊的那个人。
“是啊,真是‘开什么玩笑’。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能在我这里坚持过五秒钟吧?”
“…………”
没错,我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刚才被揍得体无完肤还活了下来,纯粹只是因为对方在戏耍我而已。如果她认真起来,我在一瞬间就会变成没有生命的盐块。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保护姬乃。
那个为我哭泣,为我发怒,为我露出笑容的姬乃,我希望看到她能健康地生活下去。
绝不能……绝对不能再让这个人夺走我重要的东西!!
我无言地举起左手的枪,隔空指向了那个人。
“蠢货。”
赌上全部决意燃气的斗志,换来的就只有轻蔑的唾弃而已。
“爸爸快点想想办法啊!不然飞鸟那个笨蛋又要……”
“如果有办法我也想马上就执行啊,可是这个女人真的……”
温柔的父女二人还在苦思着能让大家都得救的办法。可是,那种办法从一开始或许就并不存在。
“……真是够了。”
那个人,突然像是失去兴趣一般叹了口气。
“渺小的家伙们还真是喜欢这种无聊的戏码啊,就不能有点新意吗?互相包庇?舍弃生命也要保护别人?这种程度的觉悟究竟能做到什么呢?真是够了。”
语气中与其说是无趣,倒不如说带着决绝的厌弃。
她抬起了头,视线指向了我……不,是我的身后?
“所以,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吧,履行约定的时候到了,爱德华·汉密尔顿。”
——砰!
“什……咳!”
下意识想要转身的我,背后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般。
不,不仅仅是如此。
伴随着莫大的剧痛的,是身体被“什么”贯穿的触感。
胸前就像是被钻开了个大洞,力气在一瞬间从洞里倾泻出去。
我茫然地低下头,胸前雪白的衬衣,刹那间绽开了艳红的血渍。
啊,我懂了。
这是,曾经在景秀爷爷身上看到过的,死亡的徽记。
我——
双脚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身体,手中的武器也滑落在地。铛啷啷的金属音仿佛远在天边,听觉被呼啸的风声完全占据。
缓缓倾斜的视野也急速变暗,最后映在视网膜中的,就只有那个人的脸而已。
“——”
她仿佛想要说什么,我也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然而一切最终都被无声的黑暗所吞噬。
世界,终归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