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himeno
白色。
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夺目的银白色跃入视线。
以夜色为背景出现的,银白色的圆盘,应该就是月亮没错了吧?
但是“那个”却有着否定这种推断的属性。
“月亮……是这么大的东西吗?”
耀眼的银白色,涂满了漆黑夜幕的整整一面,就好像地球与月亮的距离被拉近了成百上千倍一般。
更加异常的是,这“月”的表面并没有坑坑洼洼的陨石坑与环形山,而是光洁无暇。
…………
怎么都好啦,这到底是哪里?
我环视着四周。
花草茂盛,井然有序,看起来像是人工的庭园。
然而这大小太过离谱了。
广阔而无障碍的平原上,视野十分良好。但是一直追到视线的尽头,也没有望到这庭园的边界。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奇妙的庭园埋尽一般。
那么这是天然的花圃吗?
显然也不可能。没有多少高大的树木,但粗略一看花卉的种类却繁杂到了眼花缭乱的程度,完全称得上是花团锦簇。然而,原本花期不同甚至连产地都远隔万里的花朵能在一同盛开,这已经是超过异常,可以称得上是“不现实”了。
不仅仅是花草,在庭园中还随处可见各种动物,甚至包括疑似图鉴中见到过的稀少乃至灭绝生物。
所有的生灵,都在这明亮却温和的月光轻抚下,静静地沉睡着。
明明生机勃勃,却又不可思议地死寂的世界。
这极端的反差,令我一时间忘却了一切,只能呆然眺望。
“很美吧?”
我猛地回头。
身后原本同样是一望无际的花之海洋,此时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座象牙色的凉亭。
略带古意的设计风格,却似乎与常见的各种欧式建筑风略有出入。奇妙的是,明明是突然出现在花海之中,这凉亭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就仿佛从很久之前便存在与此,而我只不过是忽略了它的存在而已。
但是,令我感到惊讶的,并不是凉亭本身,而是端坐在凉亭之中,向我微笑的女性。
“妈妈……”
在雪白的连衣裙映衬下愈显乌黑的笔直长发,配上矜持的笑容显得优雅而温和。面容与我仿佛,却比我更加高挑和成熟,眉眼之间也比镜子中见到的自己少了很多棱角。
这是我现在只能在相片上目睹,于梦中勾勒的面容。这是我曾经最亲爱的,也是我作为目标的女性,赋予我生命的,我的母亲。
然而——
“不,不是妈妈。你到底是谁?”
然而,这个人的气氛却与记忆中的妈妈不太一样。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
“我,是你啊。”
“!!”
记忆如同潮水般倒灌。
在那空无一物的纯白空间听到的声音,与眼前的人影重合在一起。
种种疑问得到了回答,然而同时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无数思绪在脑中交织,导致我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总之先来这里,坐下慢慢聊吧。”
“妈妈”向我招了招手。
不知为何,我完全无法抗拒她的指示,身体乖乖地来到了凉亭中,隔着桌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
有着“妈妈”样子的女性,就坐在我对面。
尽管理智告诉我,这并不是母亲,这只是拥有者母亲面貌的正体不明的“什么”。
然而,我的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何止如此,我甚至恨不得立刻就能扑到她怀中,感受久违的温暖。
…………
不行不行,振作啊,姬乃!
忘了你的目的吗?现在可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啊!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可一对上那个人的视线,脑子立刻就有些发懵。
尤其是那若有深意的微笑,仿佛早就看穿我心里这点盘算一般。
“别急嘛,觉得这里怎么样?很漂亮吧?”
“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别扭吧。”
我有些赌气地刻意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了凉亭一侧。
在那里,像狗一样温驯的狼,正与两只兔子依偎在一起酣睡。
这里太过完美了。
宁静,平和,充满生机……如果无视所有的一切都陷入沉睡这一点,大概会是个梦幻般的庭园吧。
然而这里却有着明显的异常。
热带植物与寒带植物比邻而生,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相拥而眠。
过于和平,过于美好,因而才会显得极其虚假。
“这根本就是廉价的‘奇迹’嘛。”
“哎呀呀,姬乃真是严厉呢。”
就连有些困扰地微笑的样子,也跟妈妈一模一样。
然而,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令我更加焦躁。
“我可没时间在这里看风景,还要赶快回去,不然飞鸟就,飞鸟就……”
一想到飞鸟的状况,我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来。
现在就算能够“回去”,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的能力,真的能够救回飞鸟的生命吗?
不知不觉间,嘴唇传来了被自己牙齿紧咬的痛楚。
“没关系。稍微在这里坐一会儿,姬乃就会知道帮助飞鸟的办法了。”
“…………”
“不相信吗?那我先问个小问题好了。姬乃觉得这是哪里呢?”
明明是我满肚子疑问,却要回答问题吗?
怎样都好,赶快适当回应一下结束对话吧。
“反正是梦里的世界一类的东西吧,就像之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梦到的那个一样。”
“嗯,不太准确呢。这里可是姬乃的精神世界哦。再确切点说,是‘我们’的精神世界。所以在这里几乎不会有时间的流逝,姬乃也不需要太着急啦。”
“唔……”
总觉得有些可疑。然而面前这人的话,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我能问个问题吗?”
“尽管问吧。姬乃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哦~”
“你……到底是谁?”
对面一直微笑着的“妈妈”短暂地沉默了。
“先说好,可不许再打‘我是你’这种哑谜了哦。”
“这并不是哑谜。”
微笑从“妈妈”的脸上消失了。
“‘我’既可以说是小早川雪乃,也可以是小早川姬乃。与你……不,是与你们整个一组共生的‘神’。”
“……哈?”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她说……神?
一时间理解不了她在说什么的我,只能做出飞鸟一样呆呆张大嘴的表情。
“小早川家……嗯,好像不能这么说,姬乃那里现在是父系社会呢。姬乃母亲那边的血脉,代代都与‘我’一起共生,可以说是存在于同一个生命中的不同精神,紧密相连的不同意志。‘我’可以是小早川雪乃,也可以是小早川姬乃,甚至可以是你们更早的祖先。”
“就算你突然说我们家代代都人格分裂,而且分裂出的还是同一个‘你’,这我也无法接受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放在以前我肯定会以为自己疯了吧。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的精神深处有“什么”促使我相信着面前这家伙说出的话。
这反而在某种意义上佐证了她的说法。
“哎呀,这样说的话,当我是血脉相传的一个小小‘基因’不是更好吗?”
“哪有自己跳出来跟人聊天的基因啊,说是寄生虫还差不多吧,而且还是带着奇妙的‘怪病’的那种。”
“哎呀,姬乃已经猜到了吗?”
连有些俏皮地吐着舌头的模样都跟妈妈那么像。
“……没猜到才奇怪吧。”
“是呢。姬乃的话这种程度应该很轻松吧。没错,姬乃整个家系的能力,都是因我而生。这件事起源于很久之前,机缘巧合下,我与某个人类女孩融为了一体,她获得了我一部分的能力——治愈伤痛的能力,而这种能力随我一起代代相传,到姬乃这里应该已经经过了几十代吧。只是随我一同传下来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出生的孩子必然是女孩’这种类似诅咒的东西。”
“听起来相当难以置信啊。”
“但是是真的呢。”
“…………”
是的,她并没有骗我。因为我可以感觉得到,自己与面前这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深层次的联系。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了作恶而寄生在人类身上的恶魔之类的吗?”
“嗯……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
面前的“妈妈”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姬乃的家系存在着某种……类似遗传病的东西吧。家族中人通常都体质虚弱,出生时就带有先天疾病的不在少数。当初的那个女孩,也是因为想要健康生活才找到了我。而我因为自身的某些原因……最终选择跟她融合共生。她可以获得我的魔力,而平日里我的意识封印在她内心深处。”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听起来你只是在付出吧,会有人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提议?”
“实际上我‘获得’的反而更大一些呢。不管姬乃是否相信,我是‘神’,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又不被现在的世界所接纳,我唯一存在的依靠就是‘信仰’。所以贡献出我的能力的同时,我得以维系自身的存在,这是共赢的选择。”
“唔……姑且就当做是这么回事吧。”
说实话单以理性分析,我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然而我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我的力量之后,她的身体确实好转了起来,也得以与爱人结为连理,然而孩子降生时却同样患有严重的先天疾病,为了救治孩子,令自己的后代摆脱疾病的诅咒,她选择了将我转移到女儿的身上。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次的转移,我与她的结合形式发生了一些变化,从与她共生变成了代代延续。每当新生儿降生时,我就会从母亲身上转移到孩子那里。而失去了我的保护的母亲,通常身体也会变得越来越衰弱。”
“也就是说,妈妈她也……”
“嗯。雪乃生下了姬乃后身体每况愈下,就是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你的存在等于是暂时挽救了我们的家族吗?虽说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为实质上并没有改变什么,反而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所以我也无法厚颜无耻地说‘是’。”
“硬币总有两面,这份能力也是一样。确实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不会被卷进这一系列麻烦,但是我也很可能不会与飞鸟有什么交集。”
虽然记忆十分模糊,但我还是能够依稀记得,在飞鸟转学的第一天,我似乎在学校之前就已经与她见过一次。
那段极其模糊的记忆,多少带着点“命运”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或许与面前的这个“寄生虫”有关。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我有这样的能力,爸爸他们大概也不会把飞鸟招来做我的保镖,就算我们依然能在一个班级里共同学习,充其量也就是以普通同学的关系度过这段日子吧。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且,现在对于束手无策的我来说,这能力恐怕是唯一能救活飞鸟的方法了。
我的想法完全被爱德华提前料中,这令我相当不爽,然而我绝对不会做出别的选择。
没有飞鸟的世界,我无法忍受。
“所以……告诉我吧!到底怎样才能救飞鸟!能救活她的话,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别急,姬乃。”
面前的那个人,就如同我从前哭闹时安抚我的妈妈一样,轻声地止住了我快要爆发的感情。
只不过是涓涓细流般平和温柔的声音,却顷刻间浇灭了喷涌的烈火。
“姬乃虽然也继承了我的能力,但是这能力一般情况下只能对活着的人起效果。姬乃也应该明白吧?”
“……嗯。”
怎么会不明白呢,毕竟已经在景秀爷爷身上尝试过了啊。
“所以,想要用这力量救回飞鸟的话,需要用一些特殊的办法。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讨论。毕竟还需要姬乃自己做出选择呢。”
“听起来就很可疑……不过也没别的办法。”
我深呼吸两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点我也能够理解,或许时间流动真的跟“外面”不同,那我也没必要太过紧张,过于激动反倒会导致看不清情况……这样的教训已经有过不少了。
“既然要讨论,那先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吧。不知道名字叫起来很别扭的。”
只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问题,面前的人却露出了困扰的微笑。
“我的名字……没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
“哈?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哦。我的名字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存在’的,无论是声音还是文字,都无法表达我的名字。姬乃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妈妈’好了。”
“……你如果觉得我脾气很好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对某些不识相的玩笑特别没耐心。”
“不,这不是开玩笑。”
“妈妈”静静地摇了摇头。
“说到底,这也并不是我本来的姿态。虽然我不可能以本来的面貌出现,但是原本还是能自由选择形态——可以的话我想变成一只可爱的白猫呢。之所以以这样的样貌出现,是因为我的存在里已经融入了小早川雪乃的残留意识。”
“…………”
面前的人将手按在心口上,露出了至今为止最像妈妈的温柔表情。
“我的魔力可以当做纯粹的生命力,只是存在就可以令宿主保持健康,但并不是所有的宿主都能主动使用这魔力。实际上历代觉醒了特殊能力的宿主屈指可数,雪乃与姬乃就是罕见的两例。尤其是雪乃,在得知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之后,并没有限制使用,而是通过它帮助了很多人……这让她与我的联系变得异常紧密。”
“刚才也说过,我是‘神’,拥有回应‘渴望’的特性。新生儿有着对‘生’的本能地莫大渴求,所以象征着生命力的我,才会从母体转移到胎儿身上。然而由于雪乃与我联系太紧密,加之她想与家人们永远在一起的愿望过于强烈,导致姬乃出生时‘我’的转移并不完全。两人身上都只保留了‘我’的一部分,两个人的身体都因为疾病变得衰弱。所以……”
“所以,妈妈就把心脏给……”
我不禁将手伸向胸口,从那里,我能感受得到与面前的人同步的搏动。
“姬乃的病是先天性的多器官衰竭,就算真的能够移植心脏大概也无法治愈吧。所以雪乃将心脏连同着我剩下的部分一起交给了你。‘希望女儿能够活下去’,这是雪乃最强烈的愿望,正是这强烈的欲望,致使我能够从她的体内完全转移到姬乃身上。而因为这思念太过强烈,所以导致我的精神中混入了雪乃的一部分残留意识,雪乃对姬乃的爱已经与我深深地融为一体。现在的我,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姬乃的母亲。”
面前的“妈妈”向我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啦姬乃。长大些了呢,跟妈妈小时候一样可爱。”
“……妈妈……妈妈!!!”
我终于忍耐不住,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碍事的桌子只是动了动念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瞬间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温柔地抚摸着脑袋的手,跟记忆中的触感丝毫不差。
只是这样用脸颊感受着温暖,内心就像快要融化一样。
“哎呀呀,姬乃还是像以前一样爱撒娇呢。”
“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已经14岁了呢!”
“呵呵,14岁也是小孩子嘛。”
“唔……”
脸上发起烧来,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了。
“……真的是妈妈吗?”
太像了,太像记忆中的温度了。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妈妈的味道掠过鼻腔,以至于我不禁开始怀疑起,这些是否都是我的幻觉。
“……小早川雪乃已经去世了,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再找到她。但是,现在最为‘接近’小早川雪乃的就是我。并且,我也有成为姬乃‘母亲’的觉悟,因为现在的‘我’,是因雪乃守护女儿的愿望而诞生的。”
“所以,请尽管将我当做母亲来依靠吧。”
妈妈,抱紧了我。
“…………”
她说的没错。妈妈已经不在了。可哪怕是这似是而非的温暖,对我来说也无比珍贵。
这不是妈妈,可这确实是妈妈。
哪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想要在这温暖中沉溺片刻。
“妈妈……”
我一咬牙,终于离开了妈妈的怀抱。
“可以了吗?”
“嗯,我还有要做的事!”
妈妈微笑着点点头,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轻轻挥手之后,我们所处的凉亭就如同刚才的桌子一般整个消失不见,我们直接站在了花海之中。
与此同时,完美无瑕的“明月”,也毫无遮挡地呈现在眼前。
“那个,是曾经守护世界的四色之月之一,也是我的力量之源。然而她现在被整个世界排除了出去,几乎彻底与我切断了联系,所以即便是我也无法动用全盛时期的能力。好在经过了长时间的休眠,多少积攒了一点点力量,仅仅对飞鸟一人使用魔法的话,总还能有些办法的。”
我站到了妈妈身旁。她的话语中尚有很多无法理解的部分,不过现在不是纠结于那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救活飞鸟的方法才是关键。
高悬于夜空的明月宛如巨大的瞳孔,映照着我焦灼的内心。
“像妈妈一样,将力量转移到飞鸟身上不行吗?”
“不行。”妈妈当即摇了摇头,“飞鸟与我的力量相性并没有姬乃的家族高,直接移植的话并不能发挥多大作用,即便是姬乃的血脉也仅仅是做到能治愈伤者的程度而已,移植给相性更差的飞鸟恐怕于事无补。而且还很有可能对姬乃造成不良的影响啊。”
说实话,不良影响什么的我倒并不是很在意。但是既然于事无补,那这方法也只能放弃了。
“听妈妈的口气,好像原本的力量要比现在强得多的样子。不能直接发挥最强力量直接救回飞鸟吗?”
“这也不行。”妈妈同样果断地摇头,“复活已经逝去的人,比姬乃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得多,甚至涉及这世界的根源,需要极其庞大的魔力。这是神的力量,不是一般人的身体和灵魂可以承受的。”
“听上去确实有点像只有‘神’才能做的事情呢。”
“怎么样,妈妈很厉害吧?”
妈妈向我俏皮地笑笑,然而笑容深处却隐藏着深深的疲惫感。
…………
“也就一般般。”
察觉到她气氛有异,于是我便用不怎么认真的语气回了一句。
“哎呀呀。”
妈妈笑了笑,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如果我让自己的意识浮现到表层强行使用魔法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姬乃的肉体受到无法修复的创伤,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令姬乃的精神在魔力的冲刷下消亡。但是,这样可以确实地救回飞鸟。我可以向雪乃的残留意识发誓。”
“也就是说,想要救飞鸟的话,就必须牺牲我自己吗?”
“……也可以这么说。”
是吗,果然是这样的吗。
为了救飞鸟,我是不会犹豫的——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觉悟,但是事到如今我却无法果断地说出口。
好想跟飞鸟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次如果顺利的话,本应该两人一起前往德国的。
黑森林真如传说中一般广袤而神秘吗?新天鹅堡是不是像照片上一样宏伟瑰丽?莱茵河上真的有以歌声诱人的女妖罗蕾莱吗?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任由想象驰骋的时候,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滑落。
好想跟飞鸟一起目睹这样的景色。
但是……如果这愿望不能实现的话,哪怕只剩下飞鸟一个,也要让她像真正的“飞鸟”一样,在广阔的天空展翅翱翔。
“我——”
“抱歉,妈妈有点坏心眼了。”
就在我准备将自己的决意化作无法收回的言语时,妈妈的声音适时打断了我。
“其实还有折中的法子,能让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办法。”
“…………啊?”
我机械地移动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了妈妈有些歉然的微笑。
“那就一口气说完啊!!!!”
太,太浪费感情了吧!!把我刚才的犹豫还有悲壮的决心还回来啊!!
“别生气嘛。这也是为了确认姬乃的觉悟啊。”
妈妈一边轻抚着我的头一边说着。
“虽然这是可以让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办法,但也是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做出一时的决定很容易,付出一生的努力却很难。姬乃做好准备了吗?”
“当,当然。”我抹掉了眼泪,“我要跟飞鸟永远在一起,哪怕是死神什么的也别想来碍事!”
“你的愿望,就由我来实现吧。”
“妈妈”的表情突然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她握住了我的双手。
伴随着一股暖流,有“什么”流进了我的心里。
这,这是——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虽然无法诉诸言语,但是可以通过我们相连的精神留在姬乃的心中。只要姬乃还记得这个名字,就可以使用我——使用妈妈的力量。不过要记住,不可以太勉强,超出身体的承受范围,知道了吗?”
“嗯,我明白。”
不需要说出口,我也可以轻易地理解妈妈所想的事情,就如同我们的精神已经合二为一一般。
不,按照她的说法,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吧。
她所提到的两人一起活下来的办法,也自然地流入了我的意识之中。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才说这边“更艰难”吗?
“好啦,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自己处理吧。记住,月女神的魔力是精神的反映,只有无比强烈的渴求才能创造奇迹。不要忘记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姬乃,再见啦。”
“妈,妈妈!”
我下意识向妈妈伸出手。
可是我的手却再也无法触及她。
“没关系,妈妈永远与姬乃在一起。只要姬乃再度来到这里,就一定能见到我的。”
妈妈站在花海之中向我挥手告别,随即漫天飞舞的花瓣遮挡住了她的身躯。
当犹如被龙卷吹上天空的花瓣再度散落时,花海之中已经不见了妈妈的踪影。
“妈妈……”
我将怅然的心绪押入心底。
现在,我要到她的身边。那个全心守护我的人,我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我将沉睡的庭园抛在身后,向着巨大的银色之月迈开了脚步。
在月的另一侧,是与这里极为相似的花海。
看到了站在花海中茫然不知所措的人影,我情不自禁地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