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赵琳琅前面,钟离烁先一步上了船,他勾了勾手指让容梓跟在身侧:
“奉皇命让我们将赵琳琅送回易明国,这八成是廖英池的主意,既然如此,就提前做好准备,等到了海上,如法炮制送赵琳琅去她该去的地方。”
“是。”
容梓也认为这其中肯定有诈,毕竟赵琳琅可不是什么易明国的人,送她去异国,肯定是想在途中对大冢宰做些什么。
来到船上,钟离烁直接回到他的房间,叫了两个百骑司的人来把守之后,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进了房间。
赵琳琅在后面上了船,在看到钟离烁门口站了两个人之后,让自己的侍女先去房间洒扫,自己则来到钟离烁门前。
“姑娘有何贵干?”
只是,赵琳琅刚想伸手敲门,却被百骑司的人挡在了外面。
手中的短剑在门前形成了一个叉号,其中一个人侧眸问道。
赵琳琅有些意外,毕竟钟离烁曾经还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样过。
“我来拜见大冢宰,还请百骑司的兄弟通传一声。”
赵琳琅说话倒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儒雅随和。
“大冢宰有令,今日身子不爽,谁都不见。”
只不过,不论赵琳琅怎么千娇百媚,落在百骑司的糙汉眼中那都是没有任何区别。
沉了口气,显然,她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有些气愤。
眉头微皱,女人一甩袖子,身上芬芳的紫罗兰香气一瞬间就充满了这个狭小的走廊:
“我也只是担心大冢宰罢了,他若是身子不适,我正好会些登不上台面的医术,可以照料大冢宰一二,或许能让他好受一些。”
“既然是登不上台面的医术,还请姑娘回去,不要出来卖弄了。”
“……”
也许,百骑司没有学会钟离烁的笑里藏刀,倒是将他的直言不讳学得淋漓尽致。
有些不可置信地张着嘴,赵琳琅一脸“又被冒犯到”的表情看着面前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好像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你们……”
反应了半天,好像渐渐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赵琳琅恼羞成怒,即便是再怎么能够掩饰情绪的人,在被属下如此冒犯恐怕不能平静如水:
“你们百骑司的人都是这般无礼么!虽然现下我已经不是齐芸国的公主,但你们也是奴才,永永远远都是奴才,怎能如此说话!”
“咯吱——”
而赵琳琅刚愤懑地说完这番话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她愣了愣,看着屋里的钟离烁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立刻没有了刚才的张牙舞爪,瞬间变得乖觉,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
“大冢宰……听闻您身子不适,我特意来看看。”
“赵姑娘是不是太不见外了?若是没有事情,就去自己房间休息吧,等将你护送到了易明国,本相也就给皇上交差了。”
“烁哥哥!”
“……”
就在钟离烁要关门的时候,赵琳琅终于鼓起勇气叫出了这个称呼。
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钟离烁的手一直放在门把手上,但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眼看着有戏,赵琳琅又唤了几声:
“烁哥哥,你就不愿意和琳琅说说话么?”
紧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松开,钟离烁将自己一直盯着脚面的视线抬起,对上了赵琳琅可怜兮兮的眸子,自嘲地冷笑一声: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自从我在那次海难之后逃生,你我已经数年未见,烁哥哥,我真怕你都将我忘了。”
钟离烁在屋子里稍微思考了一下,眉眼之间的算计转瞬即逝,看着女孩儿纯良的眸子,他的心头总有一阵钝痛:
“你若是想,那就半刻后,我在甲板上等你。”
说完,钟离烁回到了房间,关上门之后靠在门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如果不是赵琳琅贪得无厌,如果不是她误入歧途,想来他们也已经修成正果,即便因为钟离家变,他不再是贵族的公子哥儿,两人也应该是一对儿幸福的布衣夫妻。
脱下金线秀蟒的藏青色长袍,似乎肩上的负担都小了很多,他换上了一套浅碧色的常服,倒是没有了平日里的霸气与狠厉,反而像是一个商船上游离江南的贵公子,眉宇之间染上了些从容和疲倦。
一把折扇在手,腰间系着一个好看的香囊,钟离烁本以为自己去甲板上的时间已经很早了,却没想到赵琳琅早就在那里等她。
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总之当她回头望向钟离烁的时候,裙摆已经被潮水打湿,头发和袖口也沾染上了水汽,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灵动,像是刚刚幻化为人形的鲛人。
嘴唇轻颤,女孩儿的名字就在嘴边,钟离烁几步来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时,他压抑着内心深处的那种冲动:
“赵姑娘可等许久了?”
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赵琳琅很熟悉钟离烁的这种语气——
是的,他在隐忍。
至于他在忍耐什么,赵琳琅认为自己心知肚明。
侧眸,她看着钟离烁腰间的荷包,眉眼一沉:
“我依稀记得,大冢宰曾经腰间只挂一枚荷包,这枚荷包也是我亲手缝制的。只是不知道,现下是谁又有这个好福气,能够让自己做的荷包挂在大冢宰腰间。”
钟离烁挑眉,而后将荷包翻了个面儿。
赵琳琅看到荷包正面绣着的紫薇花之后微微一阵,本来因为百骑司的事情而有些心烦意乱的她顿时就羞红了脸,整个人看上去娇滴滴的:
“原来……这还是曾经我给大冢宰的那枚荷包啊……”
本来,赵琳琅还在担心钟离烁是不是对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了,若是这样,那她这次来齐芸国就相当于什么都没有捞到了!
不过,好在这个男人还是顾念几分旧情,至少,自己几年前为他做的荷包他都还贴身保管,这也可见他对自己的用心。
“这个……”
钟离烁边说,边将荷包从自己的腰间摘下。
赵琳琅见状,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钟离烁的手上,有些羞怯地撇过头,她偷摸瞧了一眼男人俊俏的面庞,而后低声笑着:
“我就知道,大冢宰与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纵是历尽千帆,你我也终归会在一起的。”
钟离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儿,他瞟了一眼赵琳琅盖在自己手背的手——
虽然这女人已经不再是皇亲国戚,但看起来过得还不错,至少这手不像叶凌夕一般,不仅有几道疤痕,甚至还以为在相府经常舞蹈弄剑,留下了不少老茧。
“真不知赵姑娘的手为何如此滑嫩?可是易明国风水养人,才让赵姑娘如此肤白貌美?”
他这么一夸,赵琳琅就笑得更花枝乱颤了,毕竟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热情又温柔的表现,和刚才在船舱之中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感觉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索性,赵琳琅直接钻进了钟离烁的怀中,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轻轻在他的胸口摩擦,感受着冰凉的布料传递出内里身体的温度,虽然搁着衣衫,但这种暧昧和温暖却是不可多得的。
而此时,好不容易飞到海上的小肥啾落在桅杆上,看着甲板上的这一幕,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儿能告诉那个没有礼貌的丫头么?本来她就没什么礼貌,要是知道她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将我做成红烧的?或者……清蒸的?”
心里七上八下,小肥啾又靠近飞了一点儿,选择了一个最佳的吃瓜位置,打算静观其变——
至少,找一些说了之后不会让叶凌夕生气的画面才行啊!
眉头微皱,下巴上是女人的头发来回摩擦留下的瘙痒,钟离烁一声叹息之后,轻轻扶住了赵琳琅的肩头,将她推离了自己一段距离。
“大冢宰?”
赵琳琅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甚至还以为这个男人是不是要给自己什么惊喜。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男人将取下来的荷包直接扔到了海里!
赵琳琅:∑(o_o;)
小肥啾:щ(゜ロ゜щ)
而后,钟离烁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全都收入眼底,唇角一勾:
“赵姑娘,我听说你在海南之中死里逃生之后,就和易明国那个不学无术的太子勾搭在一起,甚至还用曾经我给你的百骑司的玉符调动十个暗卫去易明国送死,是吧?”
赵琳琅愣在原地,她从没想过自己曾经做的这些事情居然会被钟离烁知道——
毕竟杀死的那些人也不算是真正百骑司的侍卫,不过是齐芸国一些想要去百骑司的小屁孩儿自己玩儿过家家误打误撞、自愿上钩的啊!
赵琳琅慌张地想要解释一下:
“不是,大冢宰,我……”
“我与你,在我父亲被绣衣使的人杀死时,就已经成为了仇人。”
说完,钟离烁向后退了两步,而后从甲板上跃起,跳到了船下的小船上:
“一路顺风,琳琅公主。”
赵琳琅有些慌张地跑了过去,可刚低下头看时,就注意到船舱已经起火,在海面上留下了红色的倒影,像是夕阳融化在了海洋之中,成了一片迷离。
看着这么一片火海,钟离烁叫来了容梓。
“相爷,您心里不舒服?”
“我只是在想……”
“相爷,赵姑娘的事情那是她咎由自取,您不必自责!”
“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是怎么保养的那双手如此白嫩,你若是找到方子,一定要告诉本相,小郡主因为习武手已经有些粗糙了,女孩子,哪儿有不爱美的。”
容梓:相爷,我宁愿您此时稍微伤感一下,说说自己和赵琳琅的过去,而不是在这里思念小郡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