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公安局的人过来把尸体拉走了。他们走之前,程锦和他们聊了几句,并留了电话号码给他们。
等程锦回来,北风问他:“怎样?”
程锦道:“现在只知道跳楼的是个本地人,跳楼原因还不清楚。我让叶子注意一下这事。”
景行止笑着打量他,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这种事你也要管,不怕累死。”
程锦道:“只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北风看看天色,“今天直升机来不了。走吧,现在出发,到了山下还能多休息一段时间,晚上养足精神,明天上山。如果明天直升机能飞了,那就让直升机到山下接我们。”
步欢道:“行李是不是放在这边?”
北风道:“嗯,山上条件不行,带再多东西也没用。”
步欢笑道:“有水有食物就行。”
“这些有。”
既然还是要靠体力上山,小安便被留下帮叶莱和游铎,其他人坐车离开了青阳市。北风准备的车,有司机,不必他们自己开车。北风说这边结了冰的路他们开不习惯,还是找当地的司机开更靠谱。
一路走得很顺利,到山下小村落里时还不到八点。
大家武装严实地下了车,风雪扑面而来,他们都眯起了眼睛。
“这边。”北风带着他们进了一座民宅。
房子的门是铁门,用橡皮带拴着的,人一进去,手一松,门便自动合上了,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忘关门或者门被外面的风吹开,让冷空气灌进来。
这房子外表看起来不大,只是个小平房,进去后里面别有洞天:这房子其实是两层的,只是有一层在地下。
一进门,先是个不长的过道,再前面是楼梯,上了楼梯,走上走廊,发现走廊最中间那一段是悬空的,往下一看,下面另有一层,而且空间很大,有个能放五六张大圆桌的大客厅,而且两边还有房间,看来这地下室挖得相当宽敞。
大家先去房间放下背包,解除武装,屋里温度还可以,不用穿厚外套。进的是一间房,有张大床,不,是火坑占了房间的一半。
程锦扫了一眼,没多想。景行止却是朝他一笑,“通铺哦……能习惯吗?”
北风道:“只是东西先放这里,等下我问问还有没有房间。”
程锦往床上一看,好几床被子,既然是每人一床被子,有什么不习惯?又不是大家一个被窝。“没关系,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景行止道:“诶,真是可惜啊。”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没人去问他。
步欢倒也挺在意床的问题,他心想,要不这里最好有三个房间,要么就干脆只剩这一个房间好了,他对睡景行止或者北风边上没兴趣。诶……韩彬为什么不在,韩彬在就没这烦恼了。
北风道:“走,先吃饭。”
走廊上有楼梯通向楼下——也就是地下室,下了楼,程锦看到走廊下方靠墙的地方摆了个小柜台,“这其实是个旅馆?”在外面他没有看到招牌。
“嗯,是个旅馆。”北风在桌边坐下,叫老板上菜。
菜上得很快,都是普通的东北家常菜,风格粗犷。大家也并不挑食,不管上的什么菜,就着饭都往下吞,其实饭也有些粗糙,但也没人说这个,反正也不是来品味美食的。
吃完饭,每人弄了碗开水喝。北风问了声老板房间的事,“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老板看看他们,“要几间?”
步欢赶紧道:“不麻烦的话就三间,我习惯一个人睡。不过麻烦就算了,我能将就。”
景行止笑着往后一仰,靠到墙上,摸着他的碗,用指甲叮咚叮咚地敲着。
老板看向北风,可惜从北风的脸看不出答案,他迟疑着道:“房间是有……”
景行止笑道:“有就行。”
北风倒是没就房间这事说什么,只道:“这里有水,你们可以洗个澡。”言下之意,就是山上没法洗澡了。
大家没什么事,明天又要早起上山,便早早地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程锦和杨思觅住了他们一开始去的那个房间。步欢如愿以偿地自己一人睡了张大炕。
程锦问杨思觅,“这里的老板是我们部门的人?”
杨思觅道:“临时来帮忙的,平时不会有人守在这种地方。”
“嗯。”程锦道,“洗澡?”
杨思觅拉住他的手,“来,我们要节约水。”
程锦笑了,但没反对。
能洗澡很好,但有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水压不足,不管是水笼头还是花洒,出水量都很小,让人洗得很不畅快。
睡眠方面,炕很大,也很暖和,但这只是一开始,到后半夜,温度越来越高,活活地把炕上的人热醒了。醒来看看时间,又还早,只能凑合着继续睡。
到五点,程锦听到隔壁有水声,心想应该是北风已经起来了,便也起床了。
大家差不多时间出的房门。在走廊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下去吃早饭。
早饭是稀饭咸菜加馒头,咸菜很咸,一小碟就够他们五个人吃了。
北风道:“等下去坐爬犁。”
“嗯。”这个之前听北风说过。
爬犁就是雪橇。北风找来的这个是马拉爬犁,有两排简陋的座位,挤一挤能坐下六人,他们只有五人,正好坐得下。
赶车的是个当地的师傅,招呼他们坐下,然后便赶着马开始跑。
虽然大家都穿得很厚实,但一刻钟后,凉气便开始往衣服里面渗了。围巾上睫毛上由于口鼻呼气的缘故,结了一层霜。
程锦看着杨思觅的长长的白睫毛,隔着厚实的手套握住他的手。杨思觅偏头看他,“你笑什么?”
程锦一时忘情,忽略了周围,“笑你好看。”杨思觅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白睫毛下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锦。
他们后一排的景行止哈哈大笑,打断了他们深情对视,“和你们一起出来还是这么有趣。”
“……”
景行止笑了半天还不停,杨思觅心情不错只望着程锦没去管他,还是北风有些不耐烦地道:“笑不够?你很吵。”
“好吧,不笑了。”景行止这才停下来。
绕过几个山谷,穿过一大片树林,半个多小时后,马停下了,赶车的师傅道:“只能到这了。”
大家便都下了车,往前看,前面没有大路了,只有崎岖不平的山路。
北风道:“辛苦了,你回去吧。”
“你们一路小心。”师傅拉着马掉了头,很快便跑远了。
北风道:“要先休息一下吗?”
“不用,坐了这么久,正该运动一下。”
山下那一段,树都是光秃秃的,叶子落尽了,只剩灰色枝干,也积不上雪,远看就是一片理着平头的山,没什么好看。但到半山腰后,树的品种变了,这里都是常青的杉树和松树,白雪一层层地叠在树上,像给它们穿上了白色盛装,若是再给它们绕几圈彩灯,挂上节日装饰,它们便会是最漂亮的圣诞树。
北风看看时间,走了快两小时了,“休息会,喝点水。”
大家便停下来,在附近找了棵倒了的树,把树干上的雪扫了扫,坐下休息,拿出背包里的保温杯,喝了些水。
景行止抓出把牛肉干,每人扔了几条过去,又道:“程锦,给我几颗糖。”他知道程锦肯定有。
程锦抓了一把刚要递过去,杨思觅抓住了程锦的手,挑出自己喜欢的味道,然后才松手。
“杨思觅,你可真大方。”景行止从程锦手上接过糖,捧给旁边的北风,“来,让你先挑。”
北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收回目光,看到景行止手上那些彩色糖果他皱起了眉,然后拿了一颗,剥开放进嘴里。景行止体贴地从他手里回收走糖纸,“你喜欢蓝莓味的?”
北风冷冷地看着他。
景行止笑道:“休息时间,聊聊天可以的吧?”
北风移开目光,继续去看前面的雪。
景行止笑笑,转开头去看其他人。程锦在帮杨思觅整理围巾。步欢正在拿手机拍照,看景行止看他,他笑道:“拍点照片,回去让小安他们看看这雪景,也不枉我辛苦这一趟。”
景行止道:“帮我们拍一张合影。”
“好。”步欢把手机对向这边。
北风抬眼,“删了。”
“好好。”步欢立刻把手机移开,对景行止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北风道:“差不多走了?”他看向程锦和杨思觅。
程锦道:“走吧。”
又走了一小时,有人来接他们了,不是直升机,是两辆雪地摩托。
步欢道:“你们还有这东西?”
北风道:“绕路开上来的,费了不少功夫。”他们来的那条路,有很长一段,雪地摩托是没法开的,只能绕远路开上来。
两位车手摘了头盔,程锦看到一个是老钟,另一个他没见过。
老钟道:“谁跟我走?我可以载两个人。”
一辆雪地摩托载两人,多出了一人。景行止对北风道:“我赔你等一会?”
北风道:“那就你自己在这等。”
景行止笑道:“那我还是先走一步吧。”他利索地上了一辆雪地摩托,招手叫步欢,“快点。”
程锦迟疑地看向北风。
北风道:“你们先过去,十分钟就能到。”程锦点头,和杨思觅一起上了老钟那辆雪地摩托。
确实只要十分钟,雪地摩托速度很快,在树林中飞快地穿梭着,盘旋而上,很快便看到一片平坦的雪地,上面有个木屋。一个飘移,雪地摩托在木屋前停下。
老钟道:“就这了。”
景行止跳下车,“这摩托还挺有意思。借我骑骑?”他那辆车的司机闻言把头盔摘下递给他。“谢了。”景行止熟练地上了车,在平地上绕了个圈,然后油门开大,嗡地一声飙远了,“我去接北风!”
老钟皱眉瞪着他消失的方向,“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哪里轮得到他去接人?!亮子,你把车给他干什么?”
被他叫做亮子的男人,抓了抓头,“我以为他就是想骑一下。”
步欢拍拍老钟的肩膀,“管他呢,你们头儿心中有数。”
老钟神色缓和了些,“进屋坐吧。”
程锦道:“今天天气不错。”他往四周看了看,爬山时不觉得,到了这,发现阳光很好,天很蓝,雪特别白,风一吹,树上的细雪亮晶晶地洒在风中,落在人脸上,微微一凉,便化成了水气,消失无踪。
杨思觅在看另一辆雪地摩托,看起来他很想骑上去。
程锦拉住他,和老钟他们一起进了木屋,“天师他们呢?”这木屋不大,就两间,没有地下室。外间有个灶,连着灶沿墙砌着一条长长的窄炕,很窄,只能当凳子用,坐在上面很暖和。里间有张大炕,挤挤大概可以睡下六七人。
老钟在灶边的一个小木凳上坐下,“他们还在外面,昨天下午出去的。我们本来也在外面,是知道你们要到了,所以回来和你们碰头。”
程锦拉杨思觅在窗边坐下,那里晒得到太阳,“怎样,有线索吗?”
老钟道:“找到一些他们做的记号,但人还没找到。”
外面传来了雪地摩托声,程锦看向窗外,“他们回来了。”
景行止和北风回来了。北风下了车,大步走过来,推开门进了屋,“卫星电话拿给程锦。”
老钟打开柜子,拿出来递给程锦。
程锦知道北风的意思是叫他和山下叶莱他们联络。他拨了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他开了外音。
不等程锦问,叶莱便在那边道:“老大,检验结果出来了,小柳不是死在市内的天马江中。”
程锦和北风对视了一眼。
叶莱道:“暗河的事,让游铎和你说。”
然后那边换成了游铎的声音,“有暗河,知道它汇入天马江的出口在哪里,但它的具体线路不知道。”
北风展开地图,“那暗河汇入天马江的那个出口在哪里?”
游铎道:“小岗村附近。”
北风找出那个地名,拿笔做了个记号。
程锦道:“有办法查到更多吗?”
游铎道:“它在地下,没办法查。”
两边的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叶莱道:“老大,昨天跳楼的那人,是因为欠了别人很多钱,被逼债,还不起,所以跳楼了。”
步欢道:“欠什么人的钱,要跳楼?现在不是欠债是大爷吗。”
对面换成了小安的声音,“对方是涉黑组织的人,公安局那边不打算细查,我们查吗,老大?”
程锦道:“可以查一下。但还是以我们自己这边的事为主。”
“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