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伤兵活过来了。”
苏云苓的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眼神看向宁轲的时候,也带着一些不可思议。
宁轲查看了一下那个伤兵的伤势,伤口经过缝合,伤势没有继续加重,苏云苓的药膏效果非常出色,避免了伤口发炎和进一步感染,那伤兵脸色依旧苍白,看看其精神状态,应该是活下来了。
苏云苓有些好奇道:“我听大家说,你是山门中人,你们山门也是修习医道的吗?”
“不是。”
宁轲没有漏掉她话语中的信息,反问道:“你是山门中人?”
苏云苓对宁轲的印象好了不少,点头道:“我是璇玑门的,我们山门并没有关于缝合伤口的记载。”
宁轲看着她脸上的好奇之色,也是笑道:“我对医道只是略懂。”
苏云苓可不相信,看宁轲的手法,还有对一些人体器官的熟知,那里像是一个‘略懂’的人?
宁轲边走边道:“我比你强的只是我对人体更加熟悉,这个也叫外科手术,当你对人体足够熟悉的时候,你也可以轻易做到。”
苏云苓入世的原因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医术,哪里的伤员最多?当然是战场上了。
“你可以教我吗,我也可以将我知道的教你。”苏云苓诚恳地说道。
宁轲停下脚步,看着苏云苓那有些炽烈的目光,这是在某一领域全身心钻研的人才拥有的目光。
“当然没问题。”
宁轲笑道:“只不过你要想要把医道通透,就必须从本源着手。”
苏云苓目光微缩,低声道:“你……你是说从人入手?”
宁轲暗道一声聪明,继续道:“要想了解人,只看活人是远远不够的,你可以去找一个人,将他切开,看他的五脏六腑,看他的骨血脉络,看他的头颅神经,男女老幼,每个阶段的人都不一样,这些你都知道吗?”
宁轲娓娓道来,这番话说出来像是在阐述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苏云苓脸色苍白,宁轲已经走出去两步,她却还在原地站着。
“你也这样做过?”
苏云苓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的男子。
宁轲大大方方的承认,也停下脚步,说道:“做过,但我研究的不够细致,算不得学术,只能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苏云苓突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她想起在宗门里看到的那个场面。
宁轲反问道:“你既然这样问我,想必你也看过别人这样研究过人体吧?”
苏云苓目光有些躲闪,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师父切开过尸体,我和师兄弟们一起观摩过。”
一想起那个场面,她肚子里便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上涌。
出乎她预料,宁轲似乎一点都不排斥,反倒赞叹道:“看来山门中人果然是有些特别的。”
“你不觉得这……有违人性吗?”
“但这是让医术进步必须的、也是唯一的路,你可以换其他角度去想,它可以让你多救更多的人。”
宁轲笑道:“就好像,如果你不了解人体,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人的血其实也分很多类型,同类型的血还可以共用。”
苏云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狐疑道:“你说的这些我从未听过。”
宁轲摊摊手,对她信不信一点都不介意,他一笑,道:“你大可以自己去试试。”
看着宁轲又开始走远,苏云苓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她追上来,问道:“你可以给我一些尸体吗,我想亲自看看。”
宁轲站住脚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好。”
“接触尸体的时候,你的帐房要一直烧着浓醋,口罩和擦手的布也都得用醋浸泡过,我每天让人给你送一具新的尸体,当晚收走,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宁轲已经走远,苏云苓还在思考醋的作用,心情也有些忐忑起来。
现在己方和恒军打起了僵持战,每天都会有很多新鲜的尸体,拿给苏云苓研究的当然是恒军的尸体。
苏云苓在伤兵营中很受伤兵们的欢迎,如此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来给他们救治伤势,在他们的眼中,苏云苓简直就像是圣女一般。
只是他们最近感觉圣女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在看一个实验数据体?
苏云苓拿针线来给他们缝合伤口,清醒的伤兵们都是不太愿意的,但一看到苏云苓温暖的微笑之后,伤兵们觉得就算是让她胡乱缝合一通也没关系了。
每天给苏云苓送尸体的士卒和这些伤兵感受可不一样,他们每天早上将新鲜的尸体送进苏云苓那充斥着浓醋味道的研究帐房,晚上再从帐房里带回来一堆破碎的肉块。
苏云苓做了什么,他们不敢去想,只是见到苏云苓对他们笑的时候,汗毛竖起,心底一阵发寒。
期间宁轲也来过几次,在他的指点下,苏云苓的进步很快,尤其是心态上的变化,苏云苓手持小刀研究尸体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手指丝毫不颤动。
宁轲也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在医学上的一些了解告诉了苏云苓,这些知识在现代人看来可能很普通,但对苏云苓的世界观冲击是相当大的。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人就是由这无数叫做细胞的东西构成,而疫病等罪魁祸首是一种叫做细菌、病毒的东西。
苏云苓到来之后,伤兵营的死亡率大大降低,一方面得益于她的中药,另一方面便是她对外伤的处理更加科学。
“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苏云苓从帐房走了出来,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与她同行的是宁轲,今天宁轲教了她一些疫病的防治。
宁轲一笑,道:“天知道!”
他没兴趣跟苏云苓多讨论战争的事,他该教的都教了,苏云苓能学到多少就看她自己了,毕竟宁轲身为主将,不可能亲自给伤兵医治。
算算时间,他们和恒军也整整僵持了十天有余,周围郡县的粮草供给全部被己方截断,想必恒军很快就会忍不住出击。
苏云苓有些想不明白,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打仗?和平盛世对大家不是更有好处么。”
她没有发觉这句话将宁轲也囊括了进去,其实这些天的相处,苏云苓更多的是将宁轲当成师兄,两人都是山门出身,宁轲在外科手术上面对她教诲良多。
宁轲幽幽说道:“没有利益,就没有战争,就好像我跟你讲和平,但是你家的小麦都种到我家地里了,你却非要说这是你的麦地。”
苏云苓有些不明白,她摇摇头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家自己的医馆。”
宁轲点了点头,看着苏云苓那醉心医道的神色,他不忍打击她。
“加油。”宁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