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离认真打量了托克耶上校男爵几眼，看得他心头直发毛。
身处狭小密闭空间，只有他们两人，对方又非常专注地审视。托克耶紧张到嘴里直发干，忍不住就要张口询问对方，到底想要怎样？
却见对面都安士利嘴角微微翘起，面容渐渐模糊。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等凝目仔细再看，已惊见对方面容变得越来熟悉，随后身形也跟着变化调整。到最后竟完全变成了穿着另一套衣物的自己！
托克耶脑海中，瞬间闪现帝国民间流传的种种鬼怪传说，脸上露出无比震惊恐惧的神情。
他刚要开口大声呼救，段舍离已探手而出，魔爪如同铁钳般卡住他喉头气管。口中冷冷说了句：“很遗憾，你的人生只能到此为止！”说罢手上猛然发力，干脆利落掐断了他的喉头气管。
段舍离从容将两人衣物换穿，符火烧毁托克耶上校男爵的面貌和大致体表特征。撤去无形虚界，提着半焦疑似都安士利的尸体，直接扔到几名“诡术师”和“神威骑士”尸体中间。
他随后把头发搓乱，脸颊和脖子上划出几道浅浅血痕，挥手散去本命异术“大地龙卷”。
山谷中砂石风暴停息，现场只剩下新版托克耶上校男爵，副官海勒斯和数百名普通士兵。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都被飞石砸出了头脸轻伤。
副官海勒斯第一时间找到男爵大人身影，迅速赶到他身边报告说：“咱们这边损失了一名‘诡术师’，两名‘神威骑士’和七名士兵。
卡马克子爵那边，四十八名“诡术师”和“神威骑士”，以及所有后勤小队全灭。看样子是跟那个可怕的都安士利同归于尽了！”
他说到这里，不禁打着哆嗦后怕道：“幸亏男爵大人您无比英明，拿钱稳住了那个恐怖的家伙。要是咱们先跟他冲突起来，只怕等不到卡马克子爵他们送上门，咱们就都完了！
怎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恐怖的家伙，能拼死五十多名天选战士？，还跟那群普通镇民混在一起？您看要不要安排人手，去详细调查一下？”
段舍离为防被熟悉托克耶上校男爵的副官看出破绽，闻言板着脸也不说话，抬手指了指卡马克子爵等人尸体。
好在托克耶上校男爵为保持威严形象，平日里在军中一贯冷面寡言。海勒斯又是个极其善于领会长官意图的副官。
他当即点头意会道：“明白，咱不多事。把卡马克子爵他们的死，全推到都安士利那个外来神秘强者身上。我这就安排下面兄弟清理战场，让他们都把嘴管住。”
在海勒斯副官安排下，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军队是个极其现实，一切唯战果论的团体。能带着士兵活下来，吃亏比敌人少的，就是好长官。
虽然此番行动从头到尾，托克耶上校男爵除了下令凑钱买尸体，实际上啥也没干。但最终结果摆在眼前，卡马克子爵那边四支“天选战队”全灭，恐怖强者都安士利同归于尽。相比而言，他们这边的伤亡少得可怜。
这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胜仗了，过程如何根本不重要。军中士气不降反升，托克耶上校男爵了不起的战场智慧，再次为士兵们所称道。
由于搬运着大批飞天魔鬼残骸，以及卡马克子爵等天选战士遗体。他们回程速度被大幅拖慢，赶到帝都外围之际，已是入夜时分。
段舍离放眼望去，只看到层层叠叠的防御阵地。整个苍穹帝国都城边缘，到处都是军事设施和四下巡逻的士兵。
这其中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星星点点灯光。
电灯的光芒呀！哪怕只是初级蒸汽工业时代的电灯，也让段舍离恍惚间感觉，像是又重新回到了后世现代文明社会。自从今生半山阁苏醒后，他还是首次看到电灯的光芒……
电灯之外，还有造型粗犷的蒸汽动力四轮汽车，算是帝都军方最高级的小型交通工具。车头前方呼呼冒着大量白色水蒸气的粗大蒸汽管，强烈彰显着多铆蒸钢时代的特色。
段舍离板着脸一声不吭，全程交由副官海勒斯安排。除去仔细观察帝都周围环境，只管跟随队伍默默行进。
直到穿过帝都高大城门，进入位于城墙内侧的自家军营。他才对副官海勒斯简短说了句：“先去忙你的吧！我要一个人静静。”随后就把自己，单独关在军营指挥室内。
这时段舍离才稍微放松下来。他有“百劫魔云变”入门神通，借用别人的身份马甲轻而易举。难点在于尽快了解托克耶上校男爵的一切相关信息，避免在细节上露出明显破绽。
好在男爵指挥室里，各种军方简报、往来信件等等为数不少。他抓紧时间快速浏览分析，这才对托克耶上校男爵的情况，有了大致清晰的轮廓。
托克耶上校男爵是帝都防御本部，直属第一军独立团上校团长。下辖三个步兵营、一个炮营和一个近卫连，总共五千九百多人。其中还包括军团配给的一支“天选战队”十二人，刚刚死掉三个，眼下还剩九人。
从军营驻地位置和所属序列来看，明显是背后有军方上层大佬关照的嫡系。再从军方同僚间往来信件分析，这家伙居然还是军方少壮派的领袖人物！同级别校官写给他的信件，语气用词都非常恭谨。连上级将官跟他通信，用词也都相当客气。
难怪先前卡马克子爵都承认，托克耶上校男爵，在军中有几分名气。
这样的身份，无疑会牵扯到不少麻烦。但与此同时，也更容易打探到较为机密的上层消息。……
段舍离正盘算着，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尽快查清炽燃·光耀的具体情况。
副官海勒斯急匆匆敲门报告，平顿公爵临时举行酒会，要为“潜能人本派”和“科学技术派”调解近期矛盾。邀请托克耶上校男爵参加，并告知顺便将卡马克子爵等“天选战队”成员遗体一同带去。
段舍离此时已大概了解，苍穹帝国十一位大公爵。其中支持军方的三位，也是“科学技术派”后台。支持“潜能人本派”的五位，力量主要在民间。
剩下三位里面，一位公爵年纪太大，已经老糊涂了；一位公爵刚刚继承爵位，本人尚未成年；只有平顿公爵保持中立，有调解两派矛盾的意愿和立场。
无论卡马克子爵等“天选战队”成员是怎么死的。把他们的遗体交给平顿公爵，再由公爵大人转交。显然能避免两派间因为遗体交付激化矛盾，进而产生直接冲突。
段舍离虽然并不关心两大派系纷争，但作为此次事件当事人，这个临时酒会他必须亲自到场参加。
这样也好，类似的上层酒会，往往都是打探消息绝佳场所。
段舍离当即让副官海勒斯安排人手，带上卡马克子爵等人四十八具遗体，赶往平顿大公爵府邸。
三大帝国因为长期战争，都已从封建领主制演变为君主高度集权模式。十一位大公爵地位很高，但各自封地都只是名义上的，干拿帝国给予的封地补贴而已。
所以他们的公爵府都建在帝都，环绕着帝国宫廷外围不远处。
海勒斯副官行事干练，他们很快就将卡马克子爵等人的遗体整理好，带着来到一座巨大的花园府邸。当然，暗世里府邸建筑虽然依旧精美，但花草树木都已经没了。令眼前这座公爵府无论怎么维护，都掩盖不住萧瑟衰朽的气息。
因为有大量遗体要交付，他们只能从侧门悄悄进入平顿公爵府邸。
但正门那里，可是有公爵府礼宾迎接的。不时地都能听到礼宾高声通报道：“帝都防御本部，斯卡兰上将侯爵携夫人到……”
“帝国通商银行总裁，科尔罗伯爵到……”
“帝国石匠公会总会长，马洛夫子爵携夫人到……”
“帝国民政总署署长，齐卡林子爵携……”
“帝国武装制备总司司长，库佐夫子爵携……”
段舍离遥遥听着这些名字，大致能判断出来。基本和军方相关贵族，都是“科学技术派”拥趸；而那些银行、总会、民政等方面的贵族，应当都是“潜能人本派”支持者。
今夜平顿公爵府邸内，帝都上层大人物熙熙攘攘，为数众多。他们衣冠楚楚，彬彬有礼地相互打着招呼，到处都是一派贵族间的虚假客套。
谁都不曾想到，一个真正冷酷恐怖，随时都可能出手掀翻帝都的外来强者。已变化成他们的一员，光明正大地混在他们当中。
豪华，奢侈，气派！
这是段舍离步入酒会大厅时，得到的第一印象。尽管在暗世之中，帝国大部分领土已被迫放弃，各种食物来源极为匮乏。可眼前巨大长桌上放置的食物，竟依然能多达数百种。有些即便以他阅历见识之丰富，也认不出到底是什么食材！
而且，这里居然有大量蔬菜和水果！
真没法想象暗世开启都两个多月了，他们是如何能让蔬菜水果，依然保持相当程度新鲜的？
对这些苍穹帝国上层贵族们来说，暗世的匮乏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想想城外老乔治他们那些山麓镇镇民，以及许许多多已经被饿死的帝国非公民。
虽然这并不关他事，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但眼前如此琳琅满目的美食，感觉还是相当刺眼。
暗世里能遇到这样场合的机会实在不多。段舍离索性带着副官海勒斯，一面装作斯文优雅的品味着各种美食；一面以微不可查的绝妙手法，悄悄将那些看起来最新鲜的水果蔬菜，飞速送入“岁月山”储物玉坠之中。
其实卡马克子爵生前说的也没错，托克耶上校男爵身为军中少壮派领袖，看似是个不小的人物。但放到眼下这个帝都上层大人物云集的场合，就根本不够看。
上层真正的权贵大佬们，忙着彼此间谈话与各种勾兑，从开始到现在，根本没人来搭理他。
平顿大公爵邀请他来参加今夜酒会，不过是让他把那些遗体送来。有必要的话，或许会找他问几句事发经过，应该仅此而已。
段舍离对此倒无所谓，他又不是真正的托克耶上校男爵。没人理会正好，他一面凭借强大听力，尽量从周围权贵谈话中搜集更多帝国信息；一面坚定不移地从餐桌上大偷特偷，感觉相当自得其乐。
正当他“偷”得起劲时，客人们一阵肃静。只听府邸正门处礼宾遥遥通报：
“天方帝国特使米佧侯爵，及天方帝国使团随员到……！”
“光辉帝国特使科特林奇侯爵，及光辉帝国使团随员到……！”
另外两大帝国使节到来，平顿大公爵率领一众大贵族纷纷前往迎接。
段舍离没当一回事，另外两大帝国使节来参加公爵酒会，跟他这个小小上校男爵的马甲身份，应当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继续倾听那些大人物们与两国特使寒暄，同时愉快地大吃大喝兼大偷特偷。
直到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即便以他的渊魔之躯，都忍不住需要去厕所清空一下。
留下副官海勒斯，他离开正餐宴会现场，穿过花园，寻到一间厕所。
刚刚进入其中，
咔哒~~
身后传来轻微的关门身，段舍离闻声扭过头余光一掠。却见一个穿着天方帝国使团服饰的背影，正转身向花园另一侧走去。
而就在他身后墙壁上，那人刚刚用指甲划下了浅浅的“凌晨三点”四个小字。
天方帝国使团的人？私下里悄悄来找托克耶上校男爵？这是……？
段舍离心下疑惑，上完厕所刚刚走过花园某处拐角。
又见一个穿着光辉帝国使团服饰的背影，正转身离开拐角处，向另一边快速离去。
而就在他刚刚离开的身后墙壁上，那人也划下了浅浅的“凌晨两点拜访”六个小字。
这是什么情况？连光辉帝国使团的人？也来私下里联络托克耶上校男爵？这玩意儿……？
段舍离感觉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吧？
还是说这位托克耶上校男爵，身为苍穹帝国军方少壮派领袖。
其实竟然是个隐藏很深的三面间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