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此时躺在床上,看得出来确实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如花的面容略显苍白,再加上整个人瘫软无力,只一看,便叫人心疼。
阿珍嫂更是心疼坏了:“阿珍,仙师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阿珍在阿珍嫂的搀扶下费力起身,气息孱弱的道:“阿娘,我没事了,本就没受什么伤,只是当时情况太过慌乱,所以一时有些受惊了,不碍事的,还要麻烦仙师亲自过来探望,实在是过意不去。”
秦丝音从来都是自来熟,只要看得顺眼,她不介意亲近一些,只见她直接坐到了阿珍床前,冲她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了,要是你真受伤了,那岂不是我们太无能了。”
阿珍被她这一番话逗笑了,不得不承认,秦丝音真的太过随和,让人就算是想生气也找不到生气的理由,几句话就能使人破涕为笑,阿珍明显是被这个不像修仙者的修仙者给糊弄住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秦玄音感叹,风墨雪还说他来最合适,不过现在看来,明明是自己这个妹妹更加会安抚人,阿珍嫂见状,也少了些担忧。
秦玄音于是道:“既然阿珍姑娘已无大碍,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邪祟猖狂,听说阿珍姑娘曾被邪祟附身,还是小心些为好,万一又遇上昨天晚上那样的事,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阿珍知道了,我也听说镇上出了大事,是不是邪祟害人了?”
阿珍嫂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镇上好几户人家的女孩儿都失踪了,仙师怀疑就是这邪祟干的,正在努力把她们找回来呢,我就是一直在和镇长商量这件事,才回来晚了。”
阿珍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问道:“那现在找到那些失踪的女孩儿了吗?是不是附身在我身上的邪祟做的?”
秦玄音轻摇折扇,抿嘴笑道:“我们还在调查中,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的,照现有的线索来看,很有可能邪祟就藏在陈家,所以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陈府调查,今天早上还听说陈家公子好像被陈老爷和夫人训斥了,就是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阿珍听到这话,神色更加慌张了,手上都冒出了冷汗,阿珍嫂见阿珍的状态不对劲,关切的问道:“阿珍,你怎么了,怎么手心出了这么多汗啊?是不是不舒服?”
阿珍笑道:“我没事阿娘,我就是有些累了。”虽然阿珍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但秦玄音还是看出,她此刻的笑有多么勉强。
他不动声色的道:“我们也已经来看过阿珍了,也不便过多打扰,先告辞了。”
阿珍:“多谢仙师体谅。”
二人拜别,这就出了茅屋,秦丝音嗔怪道:“明明是你说要来这儿看看的,怎么现在就要走了,好没意思,我还想和阿珍说说话呢。”
秦玄音无奈笑道:“阿珍姑娘正需要休息,我们也不便打扰,确认她没事就好了,而且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秦丝音糊涂了,不是才见过吗?怎么这么快就再见了?她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哥哥发现了什么,难道阿珍真的和幕后黑手有关?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了,秦玄音却似故意和她打哑谜一般,道:“墨雪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吧,咱们去看看。”
而风墨雪从外面回来后,又来到了陈子元的房间,凝望着满墙的丹青,陈子元见他来了半天也不说话,于是问道:“风公子似乎很喜欢这幅画。”
“公子的丹青,自是一绝,只不过我很好奇,这幅画描绘的是这窗外的景色,为何单单只出现了这一个女子。”
陈子元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愣了片刻才道:“闲来无事的涂鸦之作,没什么好奇怪的,突发奇想罢了。”
“可是我觉得并非如此,虽然画上女子的面容看不清楚,可是我知道这个女子对陈公子一定很重要,就像这幅画,少了这名女子的点缀,便不是同样的意境了。”
“······”
“再者,公子从这窗边应该能看到不少东西吧,就好像那边的房子,从这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不知道那位画中的姑娘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陈子元愈加的魂不守舍,手中的衣襟都已经被他捏出褶皱来,风墨雪有意无意的瞥向了河边的农舍,笑道:“看来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在秦玄音兄妹俩走后,阿珍就一直坐立不安,阿珍嫂也看出阿珍的不对劲,不停的询问她,可都被阿珍搪塞了过去,最后阿珍说:“阿娘,我肚子有些饿了,想喝阿娘煮的粥。”
阿珍嫂只好暂时作罢,道:“那好,阿娘去给你端一碗粥来,你好好休息。”说完便出去了,只留下阿珍一人在房间内······
阿珍趁此机会偷溜了出去,穿过石桥,竟是直冲陈家大宅而去,她并没有走到正门,转而绕道了后院,开始有节奏的敲击墙壁,若是普通人肯定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可是陈家人都知道这堵墙正是紧靠着陈子元的房间,所以只要有动静,陈子元马上就能知道,可是现在,却是半点回应都没有。
阿珍疑惑间,还有些焦急,若是再没有回应,她只怕就要翻墙而入了,正当她准备再次敲击墙壁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用敲了,陈公子不会出来的。”
阿珍回头一看,霜叶红和沐初平早已等着她了,方才便是霜叶红在开口提醒她红衣如枫,明媚动人,一步步走向阿珍,阿珍却不敢直视她。
沐初平见状,叹口气道:“阿珍,我本以为你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却不成想,你却与陈公子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你还是赶紧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阿珍并未回答他,反而问道:“子元······陈公子现在在哪里?”
霜叶红知道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陈子元的安危,于是道:“他正等着你呢,我们就是来带你过去见他的。”
二人把他们带到了遂心楼里,风墨雪和陈子元,还有秦玄音兄妹俩似乎早就在里面等着他们了,微风拂面,吹迷了双眼,湿润了眼眶,阿珍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陈子元,明明许久未见,又仿佛从未离开,二人互诉衷肠,旁若无人。
“子元,你怎么样?我听说陈老爷为了私自离家的是责罚了你,我实在是担心,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阿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沐初平很不好意思的打断道:“咳咳,二位,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现在我们只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珍这才抹去了泪水,整理好情绪,当即跪了下来:“我知道,我和子元能够平安无事都是多亏了仙师出手相救,阿珍在此谢过。”
被她这么一弄,倒是让沐初平他们有些措不及防了,风墨雪扶起阿珍,道:“阿珍姑娘不必如此,我们并没有做什么,相反还要很多事情,我们还需要你来替我们解答疑惑。”
“两位仙师特地在我和子元约定的地方等我,又把子元带来这里,想必已经知道我和子元的事了,既如此,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事情。”
风墨雪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上次见你被邪祟袭击,随后陈公子又恰巧赶来,我就开始怀疑了,陈公子画中的少女就是你吧,从那窗边刚好可以看到你家的房舍,所以就设计,让你们自己把一切都说出来,果然阿珍姑娘忍不住来找陈公子了。”
阿珍道:“自从那天在河畔见到子元,看到他的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他了,我们一直私下里偷偷见面,一来是怕被他父母发现,想必你们也知道,陈老爷是不会同意子元和我来往的,二来,我阿娘一直想着替我说一门亲事,她也决计不会让我和子元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只好······”
看来这还是一对有情人,秦玄音问道:“那阿珍姑娘病了一年之久,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子元道:“我自小被困在这府里,只能以画寄托哀思,那是我第一次在狭小的窗边看到正在戏水的阿珍,她的笑温暖了这个与我而言灰白的世界,再也挥之不去,后来河畔初见,我和阿珍早已认定了彼此,我们一直很小心谨慎,我们一起吟诗作画,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是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被我爹娘发现了,他们把我禁足在房中,在不许我离开一步,就连我想要见阿珍都没有办法,这一年多的时间,我连一点阿珍的消息都没有,直到两天前阿珍才联系了我,我才知道,阿珍一直病着,那天我们本来约好了见面,却没料到被邪祟给破坏了。”
沐初平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阿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丝音眼眶中早已闪着泪花,哽咽着道:“没想到你们经历了这么多,可是我不明白,这件事和水云镇的邪祟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阿珍被邪祟附身吗?”
霜叶红也同情起他们来:“既然是这样,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再和你们的父母说说这件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除掉水云镇的邪祟,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阿珍被附身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阿珍想了想道:“那倒没有,我一直浑浑噩噩的,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知道仙师救了我,我才知道自己是被邪祟附身了,其余的就没有什么了。”
陈子元也道:“我虽然对这件事所知不多,但水云镇一直都很太平,实在不知,为什么邪祟会盯上阿珍。”
沐初平叹气道:“看来线索又断了,我们还是换个方向查吧。”
风墨雪却笑道:“那也未必,你说对吧。”
他这一笑,仿若雪莹之光,照亮了整个厅堂,竟叫人看痴了,可却不知他在和谁说话,疑惑间,帘后有一道纤细的声音传来:“公子所言甚是。”
清冷卓绝的身影随之出现,掀开幕帘,一袭白衣背后似还跟着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再一看,不是梅儿是谁。
沐初平立即跑过去问道:“梅儿,你怎么会来这里?还跟碎心一起出来。”
碎心道:“是风公子拜托我的,说是要借用我这块儿地方谈点事情,我也就顺手帮了个小忙,把梅儿姑娘带过来了。”
陈子元不免有些诧异道:“梅儿不过是个小丫头,为何要把她也牵涉进来。”
秦玄音摇着扇子道:“非是我们要把无辜之人牵涉进来,而是梅儿你与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必你家公子和阿珍的事情你早就已经知晓了吧?若非如此,你又怎会适时出现为你家公子解围呢?”
梅儿苦笑:“不错,秦公子果然聪慧。”
陈子元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难道梅儿你在事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可你为什么要替我们瞒着?”
风墨雪道:“若非事关紧要,我们也不会请你们到这儿来,还请梅儿姑娘将你所知道的如实相告。”
梅儿道:“身为少爷身边的人,少爷这段时日以来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自从阿珍小姐出现,小少爷就越来越开朗了,我看在眼里,也为少爷高兴,谁知老爷和夫人发现这件事后就将公子禁足,我本想着去找阿珍小姐来看望少爷,可不料就连阿珍姑娘也得了失心疯,我不敢将此事告诉少爷,只得忍耐,盼着有一天公子和阿珍小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子元面露愧色:“这些时日苦了你了。”
梅儿淡然一笑:“只要为了少爷好,梅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碎心对梅儿的忠贞也是十分敬重的,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却如此的忠心耿耿,已是很难得了,便颇为尊重的对她道:“梅儿的忠贞和刚烈实属难得,只不过我有疑问,难道你就没有过怀疑,阿珍突发失心疯,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吗?”
梅儿一时无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陈子元却开始着急了:“梅儿,难道你知道是谁让阿珍被邪祟附身的?”
看到梅儿那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陈子元于是循循善诱的道:“梅儿,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我看这几位仙师也不像是坏人。”
梅儿依旧为难,陈子元也没有强迫她,静静的等着她自己想清楚,一番挣扎过后,梅儿终于开口了:“少爷,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一切只是我的揣测,如果少爷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问老爷和夫人。”
陈子元不解道:“我爹娘?可他们会知道什么?”
梅儿只道:“小少爷自小体弱,老爷和夫人遍寻名医,最终还是无济于事,您三岁时曾经有一道长断言,您决计活不过十个春秋,少爷不妨想一想,自己是如何活到二八年华的,梅儿言尽于此,少爷可想明白了。”
陈子元眼中尽是茫然:“我从未听爹娘提起过,我虽是泡在药罐里长大的,可未曾有人告诉过我,还有道长为我算过命格,可如今我还好好的,想来,这道长所说也未必全然可信。”
梅儿摇头叹息道:“这个我无法判断,只是那道士自此之后就不曾出现过,而且少爷也顺利的长大成人,六年前开始,为了您的病情,老爷和夫人以带小少爷寻医问药为由,四处搬迁,也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家中的仆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来到了水云镇,邪祟作乱,几年间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梅儿也不敢妄言,只是公子不觉得,这也太过巧合了吗?”
听了梅儿的猜测,陈子元险些没站稳,还好阿珍扶住了他,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你是说······”
梅儿再不抬头,眼神也开始躲避着陈子元的视线,似乎没有看到她家公子微红的眼眶,阿珍心里也有了猜测,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陈子元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
梅儿也不忍心看到公子这样,道:“除了梅儿,少爷接触的人少之又少,府中一种丫鬟仆役也是频频更换,又有谁会和您说这些呢?梅儿也只是有所怀疑,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这下,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碎心却不合时宜的道:“这下子事情复杂了,风墨雪,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还有这操纵人面怪的人想必你也有线索了吧?”
风墨雪不置可否:“无论如何,先解决了镇上的邪祟再说,既然有迹可循,我就不会让惨剧发生。”
霜叶红白了碎心一眼,许是怪她多嘴了,然后又问道:“师兄有主意了吗?可我们还不知道人面怪的源头在哪里。”
风墨雪却十分有自信的道:“很快就会有定论了,这件事还需要陈公子来帮我,陈公子可愿意?”
陈子元在阿珍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却还是强撑着道:“我愿意,我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希望我想的是错的。”
梅儿有些担心的道:“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您可就有麻烦了。”
陈子元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梅儿,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只是这件事情,我是一定要查个明白的。”
梅儿也没有法子了,只好道:“既然少爷已经决定了,那梅儿一定会全力协助公子。”
阿珍见状,也道:“子元,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平安,我还想和你一起研墨,作画,好吗?”
陈子元紧紧的抱住了女子,只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