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星辰闪耀,也不知董海到底要带他们哪里,沐初平不禁问道:“大叔,这再往前走就是沙漠了,这大晚上的,沙漠里可不太平,我们虽然是无所谓,但你这到底要带我们去做什么?”
董海并未停下脚步,边走边解释:“今日乃是月圆之夜,每到这一天,大家必定要去城外的三生井看看。”
霜叶红来了兴致:“三生井是什么?”
董海道:“原本这大漠里是没有这一口井的,但一年前,有一外来商人路过此地,他跟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来黄沙城做生意,不曾想迷失在这大漠之中,那天也正是月圆之夜,正当他行将饿死的时候,发现了这口井,也不知他是有了什么奇遇,此后不仅随手便能拿出奇珍异宝,更是长留在这井中,将黄沙城所有的生意纳入囊中,不管是谁,想要在这黄沙城立足,那必得去他那儿走走,否则,这黄沙城的生意,你就别想做了。”
沐初平不解:“这黄沙城向来是不禁贸易,更是西境最大的商城,怎么会被一个外来人抢走了生意?难道城主和皇城那边都不管的吗?不是说西境皇城每年都需要黄沙城的进贡吗?长此以往,只怕皇城也捞不着好处吧。”
董海叹息道:“小兄弟你说的没错,以前大家乐意来黄沙城做买卖,城主也是个精明的,要想在黄沙城做生意,那也是要遵守城主定下的规则,否则岂不乱套了?只是自从一年前开始,黄沙城每月都会经历一次大风暴,方圆百里都被黄沙掩埋,如今的黄沙城只是表面的繁华,其实大家走的走,死的死,往来商客也越来越少,平常大家还能靠猎杀妖兽来勉强活命,可是现在就连普通的妖兽都少见了,城主曾想联系皇城,可不管是派人过去还是使用传音碟就是一直没有回音,转眼就是一年之久,派去皇城的人再也没回来,眼看着大家不是饿死就是被黄沙掩埋,这种情况下,那姓张的外商却拿出一大批物资来,据他们所说,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拿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就没有他拿不出来的,也就是靠着他我们才能支撑到现在,白天你们看到的,其实都是因为那姓张的缘故,现在大家要想活命,只能去找他做交易,不过像我们这样没家底的,也只能自己想法子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不会做饿死鬼。”
风墨雪听完,问道:“那城主呢?我听说黄沙城城主英明神武,是个仁义兼备,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城主,他就没有想办法吗?”
董海激动了起来:“怎么没有,皇城一直没有消息,城主就想了很多办法让黄沙城的百姓有口饭吃,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加上虽然不能出城,但还有些胆子大的每隔几天都会在黄沙城附近打些东西回来,大家勒紧了裤腰带,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自从那姓张的商人来后,撺掇着大家去三生井一掷千金,本就奢靡成性的黄沙城百姓轻易的就被他蛊惑了,再也受不了清汤寡水的日子,一旦欲望被勾起来了,就不可能停下来,后来城主实在没法子又去跟那个外商交涉,想知道他那些粮食都是哪儿来的,能不能先接济百姓,可是从那以后城主就再也没回来,大家都在猜测城主已经遭遇不测了。”说到最后,董海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人听去似的。
然后又道:“最后大家看城主都失踪了,更加没了主心骨,之后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去三生井那边,和姓张的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是我看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撑过了今天,也撑不到明天的,可是谁也没办法出城求援,毕竟没人再会冒险了,这阵子就连来黄沙城做生意的外商都没在出过城,就像是再黄沙城安家落户了。”
听到此事,风墨雪脚步一顿,又问:“这么说来,不只是你们黄沙城里的人,就连外来者都这一年来都没有再出过城?”
董海被他问得楞了一下,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出了大漠一不走运就会碰上百年不遇的风沙,谁会出去找死啊?就连我兄弟出诊也只在黄沙城外围,丝毫不敢踏出城一步,一开始是有人想出城另谋生路,可最终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的,久而久之大家自然觉得还是城里安全,在加上如今已经没有人来黄沙城了,就像今日看到你们城中就如此轰动,就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到外地人了,更何况黄沙城每年都要向皇城上贡,若是城和人都没了,只怕西境也不会好过。”
霜叶红来了兴致:“我倒是真想看看这三生井到底有何稀奇之处,竟然可以让整个黄沙城的人如此疯狂。”
一行人在大漠大概走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三生井外,百米开外,他们已经看到大半个黄沙城的人举着火炬,如同两条火龙立在三生井旁,而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应该便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了,只见他恭恭谨谨的站在三生井旁,即使在篝火的围绕下,大漠的夜依旧寂静的可怕,就连呼吸都显得那么沉重。
董海小声对他们道:“那位就是现在的代理城主,城主失踪,就由他来操持城内大小事务,也是他和三生井里的人商议,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来此交易。”
风墨雪微微颌首表示明白,也不知等了多久,明月已隐匿在薄雾之中,星辰也渐渐失了光彩,绽放出最后一丝星芒便兀自消失了,整个大漠唯有三生井外的篝火还在燃烧着,但摇曳的火光似乎也预示着这最后一点光芒也即将消散。
直到一声妖兽的嘶吼声打破了沉寂,大家才好似活了过来,刚听闻那沉稳有力的兽吼,接着又是一声,随之便是百兽齐鸣的景象,沐初平忍不住捂起耳朵,有些骇然:“一向不知这西境大漠也有这般妖兽肆虐,我还以为这阵仗只有乱兽林才有呢。”
霜叶红道:“乱兽林乃百兽之领地,自然是与别处不同,只是这三生井确实奇怪,好像不是普通妖兽的声音,妖兽的声音应该更加野性一些。”
风墨雪沉声不语,眼神一直盯着三生井的方向,此时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百兽的嘶鸣声戛然而止,夜前所未有的寂静,最后一丝火光也终于完成了使命,泯灭在这寂静的大漠,人们突然变得兴奋起来,风墨雪似乎察觉有些不对,大家同时望向三生井,只见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井中倾泻而出,直至冲破那遮蔽天际的薄雾,这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直到它渐渐消散,大家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与其说是景象,不如说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留着长须,发髻高束,前额高挺的老者,之所以叫老者,是因为他的头发和长须虽说不至于颜色斑白,可也是灰白的,但他脸上却不见皱纹,甚至可说是童颜,尽管如此,任何人见到他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即使他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年纪大。
见到他,方才还无波无澜的黄沙城人,一个个不知着了什么魔,眼底露出兴奋的神情,可这抑制不住的兴奋下,还夹杂着隐忍而克制的情绪,风墨雪见状,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也不知是不安还是厌恶。
沐初平倒是打量起了眼前这个花甲老头,在霜叶红身旁咬着耳朵道:“这个人年纪不比长老们大吧,怎么看起来比他们老这么多?”
霜叶红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同样小声道:“长老们都是修炼百年的老怪物了,就连年纪最小的我爹都超过百岁了,但这个人感觉很奇怪,不像是修炼之人,但又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大师兄你觉得呢?”
风墨雪只道:“暂时还不清楚,只是感觉确实很奇怪,明明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灵力,也没有魔气,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只是现在还说不上来。”
三人谈论之时,那人却是不合时宜的开口了:“今日三生井中又搜罗了许多宝贝,能不能收入囊中就看各位的本事了,想必各位都已经知晓这三生井的规矩了,在下就不多言了,拿上你们的要交换的东西,三生井自然会满足你们的需求。”
沐初平不屑一顾:“又是这噱头,他们也不想想,哪儿会有人这么好心来满足一个普通人的愿望。”
霜叶红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就是嘛,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不等他们想明白,那人又开口了:“现在,想要交换的人,就进去吧。”
话音刚落,三生井又是一阵绚丽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最后所有的光芒化作了一道屏幕,浮于井上,大概就是从这里到三生井内部。
随后,那人让开了一条道,像是专门迎接来人的侍从,而代理城主却并不敢将眼前的人当做侍从,当即点头哈腰的道:“张先生辛苦了,只是不知这三生井的主人什么时候能来召见我们黄沙城的百姓。”
代理城主可以说得上是卑躬屈膝了,可那位张先生却是有些不耐:“这件事我早已经说过,主人不愿见你们,除非等主人下令,否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让黄沙城的百姓来三生井做交易,已经是主人的恩德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代理城主已经是一身冷汗,只得道:“是是是,是我们不知分寸了,但您看,这城主自去了井里后就再没回来,不知何时才能把他送还回来?”
张先生只道:“这就要看主人拿到意思了,主人和他相谈甚欢,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这不是还有你这个代理城主嘛,难道离了城主,这黄沙城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可吓坏了在场的黄沙城百姓,代理城主见此情形,也不再多问,只顾着讨好这位来历不明的张先生,看着着实辛苦。
董海似乎很看不惯这位代理城主,悄声对风墨雪等人道:“说得倒是好听,好像有多想让城主回来似的,其实最不希望城主回来的就是他了。”
霜叶红不解:“怎么说?”
董海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道:“你们不知道,这代理城主名叫沙无迹,与城主沙无痕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年老城主,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打算把城主之位传给他们二人中的一个,老城主一生只有这两个儿子,对他们都是寄予厚望,从小就对他们十分严厉,这城主之位于是就告诉他们,谁能拿到沙漠之狐的狐皮,便将城主之位传给谁。”
沐初平打断道:“沙漠之狐又是什么?妖兽吗?”
董海大叔颇有耐心的讲解起来:“沙漠之狐乃是这西境大漠独有的妖兽,生性狡猾,因此极少有人见到它,我也只是听说,它通体生黄,就如同这大漠的黄沙一般,毛皮细腻顺滑,乃是上好的制衣材料,据说用此狐皮毛制成的衣物刀枪不入,任你再坚韧的灵气也穿不透,只是沙狐本就稀少,这大漠又是它们的主场,普通人难以得见,那畜生本就善于隐藏,本事极大,况且老城主要他们找的还是狐王的皮毛,那就更难得了。”
霜叶红又问:“狐王真这么厉害?那最后是现任城主拿到了?”
董海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当然,在老城主宣布这个条件的一月之后,城主就拿到了狐王的狐皮,当时老城主高兴的不得了,立即把城主之位传给了大儿子沙无痕,而沙无迹就做了长老,当时作为弟弟的沙无迹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直到老城主去世,兄弟二人还是一团和气,不过我就觉得沙无迹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背后干了多少坏事呢。”
说道这儿,他又压低了有些粗犷的声音,又凑近了些才欲言又止的开口:“我有一次晚上出来揽生意,结果就看见这沙无迹鬼鬼祟祟的进了一家酒楼,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实在好奇,就在那儿守着,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才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因为天色太黑,那人又带着斗笠,再加上我不敢离得太近,所以我也看不清脸,也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我本来打算跟过去的,不过跟了一会儿就把人跟丢了,回去后我是越想越奇怪,你们说是不是可疑?”
沐初平还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道:“确实可疑,夜间私会,该不会是他的小情人吧?”
“呸呸呸,不害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那么龌蹉啊?我觉得他们两个人肯定实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干嘛偷偷摸摸的?”
沐初平这次难得赞同霜叶红的话,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其中的关键,三生井的入口已经开启了,所有人争先恐后的越过井外的光幕,消失在井外之人的视线中。
风墨雪这时才真正看清楚三生井的样子,普通大小的井口,似玉似石,让人猜不透它是用什么材料铸成的,只是在那透着月华的光幕之下,显得那般的晶莹剔透,好像月白色的琉璃石,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直到井身完全被那月华吞没,整个人似乎都要融进那口井中,这才猛然惊醒,方才怎会毫无知觉的被那平平无奇的三生井吸引了去?只一瞬就令人不可自拔,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若非风墨雪多少有些修为,只怕这一眼就逃不过去了。
再一看身边的霜叶红和沐初平,他们呆呆的望着三生井,不用想,肯定是跟他方才一样,被这口井迷失了神志,于是立即呼唤二人名字,怎奈二人半点反应也没有,风墨雪无法,只好施法唤醒了他们,一段清心咒加上风墨雪的灵力,最终二人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风墨雪见状总算是放心了些,接着又是掐了一段心决,避免再受干扰。
霜叶红摇晃着脑袋,似乎还不明白刚才自己是怎么了,疑惑道:“奇怪,怎么好像晕乎乎的,我们不是在大漠吗?发生什么了?”
沐初平的情况也差不多:“我也是,刚才好像作了一个梦,但具体梦见了什么却想不起来了。”
风墨雪见二人都以恢复了神志,便道:“这三生井有蹊跷,方才我们都被他迷惑了心智,接下来要小心些。”
二人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想到刚才的情形,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好歹是修炼之人,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被摄了心魂,正觉得有些丢脸,一边的董海大叔却是被风墨雪的一番动作给震住了,有些新奇的道:“你们在做什么呢?这神仙的是,咱们凡人还真是看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变这么严肃了。”
风墨雪却是奇了:“你···没事?”
董海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能有什么事儿?大家都进去了,咱们也赶快走吧,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说着就往三生井走去,沐初平也察觉有些不对了:“我们刚才都差点失了心神,怎么这大胡子大叔和其他人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
霜叶红也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便道:“大抵是这魔力只对修炼之人有效,对董海大叔这样的普通人是没有效果的。”
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于是不再多想几人跟着董海大叔进了三生井,穿过光幕,眼前是另一番景象,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不见星云,也不见日月,只是一片混沌,随着身后入口的关闭,他们算是真正看到了三生井内的模样,混沌之中,只有一扇大门古朴庄重,似乎与这混沌融为一体,门梁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图案,最上方镶嵌着一颗明珠,鲜红盛火,闪烁着熠熠流光,董海看着那颗明珠,下意识道:“那么大颗珠子,值不少钱吧?看起来不错啊。”
沐初平不禁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的道:“倒是值不少钱,不过除非你有能力把这扇门一起带走,否则就别想了。”
董海自然知晓,憨笑着开口道:“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再说了谁敢打这三生井的注意啊?”
不过霜叶红倒是不怎么在乎那颗硕大是红珠,反而对门上的图案感兴趣:“不过你们不觉得这门上的图案很奇怪吗?像是两生花,又像是什么图腾,感觉好诡异啊。”
听她这么一说,几人的视线不自觉的往门梁上看去,果真如霜叶红所说,这图案确实有些诡异,可却说不出来是哪里诡异。风墨雪眼神一凛,正思考间,有人又进了三生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