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董海还在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庆幸自己没有被炼成丹药,他并没有发现此时的氛围有些微妙,董江和其余人分立两边,董海自然而然的走向了他兄弟的身旁,关心的问道:“弟弟,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吓人了,差点就真没命了,不过我们是怎么逃出过来的?”
听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董江却是神色平静,没有任何的回应,董海大抵也是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心下疑惑:“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眼神中满是担忧。
霜叶红见他还弄不清状况,好心提醒了一句:“大胡子,你没有必要担心你这位兄弟,因为我们之所以会遭遇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董海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我兄弟只是个柔弱大夫,城里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好人,怎么可能做坏事,你不要张口说白话。”
霜叶红简直无法和他说清楚,沐初平见状直接将他拉了过来,尽量缓和着声音说道:“你先闭嘴,好好看着,你弟弟已经不正常了,黄沙城出这么多事儿都与他有关,所以,你先冷静一点,不要妨碍我们。”
董海这暴脾气,还想说些什么,好似马上就会爆发,但董江却打断了他:“大哥,你不用说了,这些确实是我做的,我就是三生井主井衣,一直瞒着你,是怕你知道了会接受不了,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很快就都结束了。”
董海愣住了,他难以置信,自己的弟弟会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三生井主,即使亲耳听见他承认了,他还是认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阿江,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是井衣呢?”
董江避而不答,反倒是对着碎心几人说道:“如今,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就不可能平安离开这里,原本还想留你们性命,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碎心却是笑道:“留我们性命?说起来,这座城中的禁制不是你下的吗?若真想留我们性命,为何还要把我们困在这里?还有,几次三番为难我们,还把我们抓到这儿来,指使张先生将我们炼成丹药的不是你吗?”
说着,还瞥了一眼尚在迷茫中的张怀生,他呆呆的看着董江,还没有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就是他的主人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这个人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待他回过神来,立即爬将过去,几进哀求道:“大人,您是井衣大人!大人救我啊,我是按大人的吩咐做的啊。”
井衣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任他呻吟,仍是纹丝不动,只是冷声道:“本想着你还有些用处,所以留了你一条性命,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留着你这条命了。”
眼神陡然变得狠厉,张怀生就像那水中浮萍,本以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结果却是更深的深渊,瞳孔中是剧烈的震动,有惊慌,有害怕,一阵红光闪过,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自己最后喊了一声“井衣大人”,然后就只剩下无限的沉寂……
是井衣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让张怀生不剩一点残渣,消失的干干净净,霜叶红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慑到了,但更多的是愤懑:“你还真是狠心,他对你是忠心的,你却让他尸骨无存,你用的到底是什么力量?怎么会这般蛮横?”
但董江是来不及回答她的,或许是刚才动用了法力,他现在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稍缓一些,他才能开口说话:“他的性命是我救下来的,我现在取回,也并无不妥。”
还是那边温润俊秀,但说出的话却是叫人不寒而栗,其中董海是最难以接受的,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来:“阿江,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你从下就立下济世救人的志向,这黄沙城谁人不知你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可你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这是为什么?”
董江双眸闪动,似有所感,情绪莫名,略加思索,便道:“我并不想这么做,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生活在一起,黄沙城才能恢复往昔的光景。”
这话把董海都给弄糊涂了,他怒斥道:“你不要胡言乱语,虽然黄沙城出了诸多怪事,可你怎的说你杀人害命竟是为了我们,为了黄沙城?”
董江闭眼不谈,倒是碎心作了一番解释:“他这么说倒也没错,他化身三生井主就是想要维护这黄沙城,只是就算你再怎么费劲心机,都无法改变既成事实。”
董江,不,应该说是井衣听她说这话后有些诧异:“你都知道什么?”
碎心只道:“我自然什么都知道,你想要救这座城的人,却未曾想过,你的行为早已超出了生死界线,注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井衣像是被她这番话给刺激到了,双目腥红,目眦欲裂:“可我偏要与天斗上一场。”
见他们剑拔弩张,周身气息凝固,瞬间风云变幻,董海直接拦在弟弟面前,怒目圆睁,声如洪钟:“你们住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我相信我兄弟绝不是坏人,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这时一道荧光闪现,飞萤和狐之玲竟凭空现身,二人看起来像是刚刚结束了战斗,身上的戾气分外凝重,衣衫发丝也有些飘散,还不待说话,飞萤便兴奋的跑向碎心,道:“主人,果然如你所料,这井衣果真是这小子,还好我们早有准备,接着他的化身开道,这才赶过来,让我结果了他。”
说着便要朝董江袭来,但董海说什么也不让开,飞萤有些气恼:“你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董海飞萤却有些不耐的道:“他自己都承认了,这还有假?”见他依旧不明事理,飞萤更是掷地有声的道:“你这大胡子好生难缠,这黄沙城已然是一座死城,就算勉强留住,又有何用?只会造成更大的祸患。”
董海更是不理解:“你说什么?黄沙城怎么可能是一座死城呢?我好好的站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又看向董江,只见他神色异常,沉默不言,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见他这样,井衣眉眼之间竟多了一丝慌乱,柔声宽慰道:“大哥,你不要害怕,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你相信我。”
他的神情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恳求,可无论如何,在众人眼中他都只是个失去了理智的人,疯魔异常,霜叶红不禁问道:“倘若这真的是一座死城,那么这里怎么会这么真实?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而且这一年来黄沙城也无人进出,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是一座死城的?”
碎心便耐心解释了一番:“这是我们亲眼所见,我们刚到这座城,城中空无一人,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却不曾想这城中不见活人,却有腐化糜烂的尸体,每户人家都有,就算遂心楼所见奇人异事甚多,却也从未见过此等怪诞之事,未等我们仔细查看,那些尸体的皮肤却转瞬之间变得完好如初,甚至不逊于婴儿娇嫩的肌肤,还散发着淡淡的异香,于是我探了他们的脉搏,虽无生人迹象,却仍能保持身体完好,还想继续查看,他们却消失不见了,同时井衣也出现在我们面前,与我们站上一场,我们觉得事情诡异,所以没有多做纠缠,而是赶紧隐藏了起来,第二天你们就进了城。”
风墨雪这下明白了:“这么说你们发现了这里的秘密,而后你们也被井衣发现,却留在了城里暗中调查。”
碎心微微点头,沐初平却是不解:“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们这一切?还要去搅乱拍卖会?”
飞萤回道:“当时我和主人还没有调查清楚,自然无法告知,你们也在董家的医馆里,我们不好去找你们,后来听说城中百姓都会去三生井,我们便也跟着取了,在三生井中主人发现了之玲少主的气息,让我去找之玲少主的下落,但我发现之玲少主被玄门术法给镇压在了池底,我无法解救,只好回去同主人商议,而拍卖会现场的那瓶丹药主人也发现它与那晚尸体身上散发的异香十分相似,因此干脆夺了过来,这才有了那一出,我们还在向着怎么救出之玲少主,偶然发现你们也在拍卖会现场,所以才会找到你们帮忙。”
然后才有夜探城主府营救狐之玲,霜叶红也总算弄明白了,但她还是不解:“那你是怎么确定井衣就是董江的?”
碎心却道:“我并不确定,只是我很清楚这里已是死城,而这位董大夫却是这里唯一还有生命迹象的人,而我所夺来的丹药也确定是聚魂丹,只有这种丹药能够聚集阴灵,保持肉身不散,我不认为他会和这件事毫无干系,因此我料定他绝对和三生井有关,甚至,他本人就是三生井主,于是我将计就计,让飞萤带着之玲去营救狐族,而我们就留在这里让她露出马脚,果不其然,他利用分身去对付飞萤和之玲,本人却和我们在这作戏。”
听完这些,董江却是大笑道:“你们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谁也别想阻止我,我只是想要保护这座城,若不是你们,这里还会和原来一样,都怪你们。”
只见他身上的魔气愈发强悍,风墨雪好奇道:“早发现他身上并无灵力,可为何他会有如此强悍的实力?”
狐之玲也有同样的疑惑:“和他还有沙无痕交手时我也发现他们似乎是通过什么法宝来操控灵力的,而他们本身却是一点儿灵力都没有。”
飞萤也道:“不错,当时的阴兵确实难缠,好在有主人教我的咒术隔绝了这井衣的法宝和他们只见的联系,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消灭他们,还让井衣的化身崩溃。”
碎心知道他们的疑惑,问道:“你们还记得在进入三生井时看到的灵珠吗?”
众人这时才想起,那三生井前厚重大门上镶嵌的灵珠,红光闪烁,摄人心魄,风墨雪立即反应过来:“难道那颗灵珠就是井衣用来操纵灵力的法宝?”
碎心道:“不错,而且那便是你们所要寻找的玄天灵石,我说过,救出狐之玲,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
沐初平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不对啊,你不是说那颗灵石在狐族少主狐之玲手中吗?怎么又在井衣手里了?”
这次轮到狐之玲困惑了:“我这儿并没有什么玄天灵石,只有父王留下的妖丹,可那是我们狐族至宝,凝结了我狐族先人的修为,怎么会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飞萤却是故弄玄虚道:“之玲少主,你体内的妖丹就是玄天灵石,而他手中的,也是玄天灵石。”
这可把他们弄糊涂了,唯有风墨雪听后,立即肯定道:“难道这二者本来就是一体的?”语气是十分的确信。
碎心也给了他们答案:“不错,玄天灵石一共有五颗,你们天泉山有一颗金灵石,狐族也有一颗土灵石,而且被他们化作了狐族的至宝,用以增强灵力。”
狐之玲不敢接受这一事实:“这怎么可能,我父王从未提起过。”
碎心道:“你们狐族机缘巧合得到上古灵物,本事一场造化,其中缘由早已不得而知,但你身体里的妖丹确实就是玄天灵石,但并不完整,或许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让它一分为二,而另一半就被我们面前的董江得到了,而他剿灭狐族,囚禁你一年之久,就是为了你的妖丹,就算另外半颗在他手上,他本身却没有灵力,因此无法夺走早已与你融合的另一半灵石,只能让你自己交出,或者想办法将妖丹从你身体里炼化出来,他一直想尽办法折磨你也是为了这个,不过在他成功之前你已经被我们救出了。”
董海此时早已混乱,只能不停的问询:“阿江,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董江沉默良久,只好承认:“不错,确实如此,你果然知道不少。”
此时开诚布公,狐之玲再次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你就为了这个,剿灭我狐族,杀了我父王,控制了城主沙无痕,你到底想要拿玄天灵石做什么?”
飞萤道:“恐怕和黄沙城有关吧,这一年来外界始终没有黄沙城的讯息,进来的人也没有再出去过,这里几乎是一夜之间变为死城,我猜肯定是他做的。”
董海立即反驳:“不可能,我弟弟不会这样做的。”即使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甚至有些心虚,但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做坏事。
飞萤还想说些什么,董江却先开口道:“你们想的不错,这里已是死城,从老城主决定消灭狐族的那一刻,这里便注定一同消散,我曾想要阻止,却终究是徒劳,所以我只好将所有人留在这里,我要保护他们,拯救他们,只要能够让这里恢复原样,我做什么都愿意。”
碎心淡淡道:“因为你的执念,就让所有百姓不入轮回,永远被困在这座黄沙城,因为你一念之差,就让他们不人不鬼的苟延残喘,你应该明白,他们早就不存在了,就算你费尽心机,终究徒劳,不如早些放手,反倒可以让他们得到解脱。”
董江被彻底激怒了,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儒雅,眉眼间满是戾气,恨声道:“这不用你管,若不是你们,我早已成功了。”
风墨雪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出声道:“难道你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们起死回生?可他们已成白骨,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不,一定可以的,只要我拿到了狐族妖丹,他们就不需要用聚魂丹维持肉身,我也不需要造出这个幻境来留住他们的灵识了。”董江并不接受他们的说辞,反倒愈加疯魔,如若碎心和风墨雪再多说一句,毫不怀疑,他会立即痛下杀手。
狐之玲这才明白,井衣为什么会拿狐族存亡做威胁,囚禁她一年就为了一颗妖丹,原来竟是想要扭转生死乾坤,狐之玲觉得这个人真是疯了,若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死而复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一颗延年益寿的丹药而费经周折了,但她仍有疑问:“可是一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富饶的边境之城,为何会……”
沐初平也有这个疑问:“对啊,一座城,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了无生机呢?”
董江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那股恐惧、迷惘的气息让他脸色更为苍白了,半晌他才发出声音来:“当年还是少城主的沙无痕为寻风见草和狐王之皮遇险,城中百姓皆道乃狐族所为,其实自老城主即位开始,就一直想要拜托狐族的控制,毕竟这黄沙城在大漠之中还能如此繁荣,全靠狐族的妖丹庇护,但老城主认为城中百姓的命运不能交到妖族手中,而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是老城主并非修士,有心无力,为了能对抗狐族,老城主甚至招纳了许多玄门中人,还提出了谁能得到狐王皮毛和与之伴生的风见草便是下一任城主,城中百姓自然不知城主的打算,但少城主遇险一事传来,与生俱来对异类的恐惧、猜疑便如雨后春笋般资长,慢慢的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碎心有感而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面对强大的妖族,有这想法实属正常,但在未明真相之前胡乱猜忌,只怕会适得其反。”
董江道:“你说得没错,流言四起,城主想要做什么我也大致猜到一些,虽然城主宣称没有狐族妖丹,他照样有办法保护城中百姓不受风沙野兽侵害,但不少人还是有所怀疑,只不过城主态度坚决,还拿出了西境皇室诏令,从此狐族和黄沙城便成为死敌。”
狐之玲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耳闻,父王虽不愿与我多说,但我也大致猜到这其中的厉害,只是这与黄沙城血案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