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四国使臣已经被萧相国安排进了皇宫,而碎心和风墨雪这样的外来客,自然是被接进了相国府,门前匾额端正肃穆,整体看上去简朴大方,墙上的铆钉和建筑用的梁木也是能省则省,若非亲眼见到门前相府几个大字,恐怕还真认不出来这时堂堂瑞云的相国府。
沐初平有些咋舌,小声在萧凌若耳边嘀咕道:“萧兄,你家这府邸也太寒酸了吧,真的是相国府上?”
萧凌若也生怕有人听见似的,已扇掩面,轻声解释:“我爹简朴惯了,以前就是个农户,放养牧马,什么都干过,后来得当今陛下赏识成了一国宰相,也保持着简朴的风气,还不许我们大手大脚,总是教育我们要勤俭持家,不可铺张浪费,他那几句话我都能背熟了,可偏偏我朋友多啊,少不得要些金银的,一会儿你们可得帮着我点,我得找老头子要些银两,还有灵石也得要些来,不然等会儿出去多没面子啊。”
霜叶红隐约听见了一些,少不得讥讽一下,毕竟这样的纨绔公子最是令人生厌,只听她明里暗里的带了几分不屑:“萧大公子真是好一番闲情雅致,这才刚回来就想着出去花天酒地了?”
萧凌若依旧压着声音道:“不是花天酒地,是朋友之间联络感情,你可别误会我,要是一会儿老头子不同意,你们可要帮帮我,否则你们别想让我带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霜叶红一阵发懵,谁说要一起去了,谁要去会你那帮狐朋狗友啊,不过她也没再多说,因为萧相国的一声咳嗽已经让他们停下了交谈,萧凌若有些心虚,这老头子,不会听到什么了吧?
强自镇定,颇有底气的对他家老头子提要求了:“爹,我这已经离家那么久了,真想跟几个朋友聚一聚,绝对不会夜不归宿,你就让你儿子去吧。”
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萧珏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道:“去吧,不过先去见见你娘,直接去账房支银子就好,记着不许乱来,更不能花太多了。”
没想到老头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萧凌若喜出望外,当即答应:“好的,我这就去,娘这会儿应该在祠堂吧,我这就去见他,谢谢爹。”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萧珏看着直摇头:“这孩子,刚回来就要出去玩乐,连他娘都不想着见一面,果真是没心没肺的。”看得出萧相国对这个儿子是既疼爱又有些无奈的感觉。
碎心便宽慰道:“相国不必忧心,我看萧公子乃人中龙凤,必成大器,只不过年少轻狂,过段时间自会改变的。”
年少轻狂,飞萤看着自家主人,这水嫩嫩的脸蛋儿,也并不显得年老吧,怎么反倒这般成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而且这话明显就是在捡着好听的在忽悠人家呢,谁会相信啊。
果然,萧相国听后只是苦笑一声:“尊使就不要顾虑我这个老头子了,这孩子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这么些年只知道花天酒地,半点正事儿也不干,仙法也只学了个皮毛,真不知道等我和他娘百年之后,他该怎么办哦。”话语间是浓浓的担忧。
这番情景,风墨雪倒是难得插了句嘴:“相国为人父操心是有的,但我看萧兄弟胸中自有丘壑,是难得的豁达之人,相国只需放宽心就是。”
萧珏这才舒展了些:“那就承蒙吉言了。”
几人一路走过回廊,藤萝蜿蜒,不时冒出紫色小花,错落有致,虽见朴素,却自有一番风情,碎心看得入神,只觉得这些小花实在可爱,开得正盛,分明是没有香味儿的花朵,却令她好似沉浸在一股淡雅的清香里,迷醉其中,险些不能自拔,定了定心神,她不经意间问道:“萧相国,不知这廊中开得正艳的是什么花啊?”
萧相国这才注意到碎心的目光竟是在那紫色小花上,其余人也被这紫色小花吸引,霜叶红忍不住凑上去闻了闻,轻轻抚摸着柔嫩的花瓣,笑意是掩藏不住的:“这花真好看,大师兄,要不我们回天泉山后也种上几株吧。”
风墨雪并未反对,沐初平倒是泼了盆冷水:“小叶子,就你这样自己都照顾不好,养什么死什么的手艺,你怎么养它啊?”
霜叶红不免又是揪起了耳朵,萧相国这时开口道:“此花名为梦萝,是我夫人自域外带过来的。”
飞萤有些惊奇:“相国夫人不是本地人?而是域外之人?”
萧相国解释道:“不错,天元大陆四境八方,除此之外的域外之地便是大陆之中最为险恶,也是最为神秘的地方,我夫人二十年前离开域外来到此地,后嫁给了我,这梦萝花便是她家乡的品种。”
碎心又问:“那夫人可有向相国提起过域外是什么样的地方?”
萧相国道:“从未,我夫人一心只想离开那是非之地,只说再也不愿回去,或许域外是她一生的梦魇,她从未跟我提起过以前的那些事,我也不会问。”
霜叶红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不愿提及,又为何要在院落之中种上家乡之花呢?”
萧相国只是笑道:“这老夫就不知了,诸位可以亲自问问我夫人,前方便是她在的祠堂,一月之中,夫人恐有十日蹲坐祠堂,不是在祖宗灵位前诵经焚香,便是祷告冥想,她只说是求个心安,我便也随他了。”
朝前方望去,蜿蜒回廊之后果真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房间,与别处不同,这祠堂倒是精致大气,显然是特意修缮过的,依稀可见人影攒动,碎心直言:“相国果真疼惜夫人,我既然到了这相国府,自是要去拜会夫人的。”
说着便朝祠堂走去,银铃一步一响,煞是好听,鼻尖闻见淡淡的幽香便知是有人来了,众人也只得跟上,沐初平也十分好奇:“相国夫人既是域外之人,必定有不少奇珍异宝,这下可有的眼福了。”
风墨雪自是知晓这位小师弟的性子,便也没有扫了他的兴,众人刚到祠堂,萧凌若便从里面出来了,见到他们欢喜不已:“你们也来了,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去客房呢,正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我娘可是给了我好些灵石,还有金银本票,这回可以喝个尽兴了。”
看得出他很是期待待会儿的聚会,不过这儿可没有人赏他面子,先是碎心十分干脆的拒绝了:“使臣刚才进宫,说不定还会有玄天灵石的消息,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飞萤也道:“主人不去,我自然也不会去。”
然后是霜叶红毫不留情的戳穿:“你那些朋友我一个都不想认识,无非就是和你一样的大少爷大小姐,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萧凌若表示很受伤,但他还是抱着希望看向沐初平,毕竟这一路上都可以看出,这可是个闹腾的主,肯定能和他处得来,带着璨若星河的眸子希冀的望着他,结果还是被坚定的拒绝了:“萧兄弟,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我这大师兄没发话,我哪儿敢行动啊,我可是得听他的。”
又瞥了一眼一旁如雪莲般清冷自持的风墨雪,萧凌若终于放弃,得,他还是自己去吧,自个就这么走了,萧相国在后边不放心的嘱咐道:“早点儿回来。”
留给他的是一道潇洒不羁的背影,还有一句:“知道了。”
萧相国又是一阵叹息,祠堂里的人似乎听见了外边的动静,一道娴雅沉静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夫君回来了吗?”
这声音十分清晰,平稳而有力,令人不禁好奇想探究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萧相国也闻声回道:“夫人,是我回来了,还带了几位客人给你认识。”
一边说话,一边就请碎心等人进入了祠堂,堂中妇人正襟危坐,简单挽起一个发髻,身上没有任何装饰,但只一个背影便可见其风姿。
那妇人听见声音,缓缓起身,转过身来,不得不承认,她保养的是极好的,虽可见年岁留下的痕迹,但面容光彩照人,红润健康,弯眉大眼,唇红齿白,尤其是那通身的贵气,实在叫人难以忽视,或许是为了诵经,相国夫人此刻妆容素净,但又别具韵味。
只听她招呼一声:“远来是客,诸位请坐,切莫怠慢了,夫君可给几位远客打点妥当了?”
萧相国非常自然的握住了她,道:“夫人放心,都收拾妥当了,不会怠慢,此次专程请这几位仙师来解决四国使臣的事,所以才会带他们过来。”
相国夫人这才问道:“我听说那几位使臣殿下已经到皇宫了?”
萧相国道:“不错,多亏几位仙师相助,否则凌若不会如此轻松的找到四位使臣。”
相国夫人听后,像碎心等人行了一个大礼:“此番多谢诸位仙师了。”
风墨雪等人回了一礼,几人这才坐下谈论四国使臣的事。
相国夫人道:“四位殿下中蛊之事我夫君已经告诉我了,自一年前使团失踪,全国上下人心惶惶,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了,陛下必定高兴不已。”
风墨雪言道:“这其中恐有人暗下毒手,当日那斗笠人我看他招数奇特,虽不成气候,但救下他的人着实不简单。”
霜叶红也深有同感:“大师兄说得对,他们肯定还会有动作,相国大人你们可要万分小心了。”
萧珏直言:“这我自然知晓,将诸位仙师请过来便是有此考量,陛下对此事十分关注,因此还想请几位调查那贼人的下落,铲除祸患,保护四位殿下,不知尊使和几位仙师可有对策?我西境皇城虽有七星大阵,但修炼者也只是少数,如若仙师能解决此事,老夫必定禀明陛下,嘉奖诸位,有任何要求也可提及,瑞云会尽力满足各位。”
沐初平道:“我们能有什么对策,无非就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咱天泉山弟子图的就是一个痛快,不过确实有件事儿需要相国帮助。”
相国:“公子请言明。”
沐初平:“方才相国提到七星大阵,可是在皇宫里?”
相国:“正是。”
沐初平:“那就行了,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萧相国似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间竟有些怔愣,神色凝重起来,但很快便回神道:“七星大阵乃是我瑞云护国大阵,引天地灵气护佑一方,陛下及皇室诸人能在西境修炼皆靠此阵,且有专人看守,无任何人能够靠近,沐公子这个要求空难答应,陛下也不会允许。”
霜叶红才不管这些,直接指着他鼻子道:“你这老头说话怎么言而无信的,方才不还说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咱们现在又不行了?又不是要做什么,只是看看都不行吗?”
还想骂个痛快,手腕突然传来一股暗劲,下意识看过去,是风墨雪阻止了他,示意她不要多言,霜叶红只好暂时罢休,风墨雪见她冷静下来,才开口对萧相国道:“相国不必紧张,我师弟只是随口说说,一时好奇罢了,既然不行,我们便不会再提了。”
沐初平似有些不甘心,询问般看向大师兄,风墨雪只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沐初平也知道他大师兄这是不想打草惊蛇,不过想起那日碎心说过的话,总觉得不应该就这么罢手,毕竟根据碎心和飞萤的说辞,想要修复玄天灵石并找到其他四颗灵石的下落,必须要有极强大的灵力,如今这西境之中灵力最强之所在必然是七星大阵了,只是大阵在皇宫之内,必有重兵把守,说不定还有大量的修炼高手,如果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大阵,恐怕得另想法子了。
打定主意,无意间瞥见一旁的碎心主仆二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她们两个对方才谈论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与相国夫人饮茶品茗,好不自在,看得他有些怀疑,这碎心姑娘是不是根本不是为玄天灵石来的。
按下心中的想法,沐初平专心致志的听着风墨雪与相国之间的谈话,风墨雪先是解答了相国的疑虑:“相国放心,我等既然来了,便不会袖手旁观,四国使臣遇险,不知那四位殿下进宫之后可有说明具体情况?”
萧相国道:“倒是有消息传来,陛下关切使臣境况,早已通知四国,只等四国回复,自然要将四位殿下完好无损的送回去,至于遇险一事,据四位殿下的侍从所说,他们离开黄沙城后便遇上了埋伏,几位殿下身重蛊毒,关键时刻,一个斗笠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说可以救下他们殿下,还将殿下送进跗骨蛛的巢穴,拖延毒发时间,他们无法,只得暗照那人说的去做。”
碎心闻言,轻扣茶杯,缓缓道:“所以,这一年里,他们都在帮斗笠人做事,也就是找那个布帛?”
萧相国只道:“这……那几个暗卫也并不知道那布帛里画的是什么,只能看见一些不知含义的图案,这一年里,他们便访天元大陆,只为找到四块一模一样的布帛,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并不知晓,总是那斗笠人说哪里有,他们便去哪里,至于其他的,他们也不怎么关心。”
风墨雪道:“这么说来,昨晚那一块,便是这最后一块布帛了。”
萧相国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
沐初平觉得有些费神了:“这人真奇怪,知道东西在哪儿,自己去不行吗?还弄这么多功夫请人动手,还有,埋伏使团的人又是哪一路的?”
霜叶红也觉得古怪:“照理说四块布帛已经集齐了,他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而且我感觉肯定和四国使团有关系。”
几人颇为赞同,这时相国夫人道:“好了,不管怎么说,如今四位殿下已经找到,这是好事,毕竟使臣前来是为结友邦之谊,不为兵戎相见,若真有疑虑,也不急于一时,首要任务是保证四位殿下的安全,在他们回去之前,不可有差池。”说着又嘱咐萧珏:“夫君,或许此事陛下会交托与你,朝中朋党勾结,陛下能及预后望的也只有咱们相国府了。”
萧相国也道:“夫人说的不错,如今事态严峻,但愿在四国使臣下榻的这段时间不会有事。”
碎心笑道:“担心也无用,自一年前黄沙城开始,就有人盯着那几位殿下了,不过现在看来那几位殿下也不是等闲之辈,四国国君更不会袖手旁观,这西境真是处处有好戏,就连我遂心楼阅尽天下奇闻,也不得不说,瑞云国当真波云诡谲,暗流涌动。”
萧相国也是担忧不已:“尊使一针见血,如今朝堂之上也不太平,储君相争,朋党勾结,陛下未尝不知,只是放任不管而已,制衡之道,陛下用起来得心应手。”
风墨雪直言:“制衡也罢,唯恐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