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找死。”
眼看着林志北站在军帐之前就是不走,四位怯薛军当即便“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弯刀。
而就当他们作势欲要砍下之时,其帐户内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威严之声,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喝停了下来。
“咳咳……都住手吧!”
“诺。”
四位怯薛军闻言,当即便将弯刀收回鞘中。只是依旧并排挡在林志北的身前,丝毫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咳…咳咳……,都让开吧,外面是拖雷郭靖吗,都一起进来吧!”
铁木真威严且低沉的声音之中,隐似带着一丝丝的疲惫和虚弱。
部落越来越大,他所付出的精力也是越来越多,眼看最初追随他的部下,一个个的死去,就连他的四个嫡子,亦是死去一半,这让还未六十的他,已然心力憔悴至极。
“父汗。”
“大汗。”
然还不等他感概,两道熟悉的声音又突兮钻入了他的耳中。
“呵呵,你们都是好孩子,都起来吧!”
看着恭恭敬敬行礼的拖雷郭靖两人,铁木真如鹰般的眼睛中,难得地生出了一丝舐犊之情。
可紧接着,他的目光就不由地落在了一旁的林志北几人身上,
“你们是郭靖在南方结交的汉人朋友。”
众人闻言,俱都点头示意。
黄蓉更是眉头紧皱,这一路上,她看到许许多多的汉人小孩,已然都不会去说汉话了。可没想这草原的贵族们,竟然将汉话说的一个比一个溜。
尤其是这铁木真一家,更是都会汉家的言语。虽说的是磕磕绊绊,但足以证明对方的野心定然不小。
“既然你们是郭靖的朋友,那有没有想过为本汗效力呢?”
铁木真说完,其刚刚还笑盈盈的脸上,瞬间又是变成了刚刚威严的模样。
众人闻言,一时皆是无语。
有诧异,有不屑,却全然没有半分的期待。
几人若真是贪慕权势的话,此时的富庶的金国,他难道不香吗?
故而几人眼神交流一番后,最后还是将最为圆滑的彭长老派了出来。
“大汗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毕竟我们汉人的根还是在南方,而我们这次过来也只是……”
见被对方拒绝,纵使自认为胸襟开阔的铁木真,面色也是当即冰冷了下来,故而彭长老的说辞还未言尽,便就被他立即打断。
“根?你们汉人还有根吗?”
一言既出,众皆哗然。
脾气向来火爆的杨妙真,若不是林志北伸手阻拦了一下,说不定早就冲上前去撕扯了。
可纵使如此,她依旧忿忿地说道:
“哼,凡有我汉人之所在,皆是根之所在。”
话音落下,铁木真也是为之一怔。可随即他便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几,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竟前俯后仰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咳咳…哈哈哈。”
这一笑,显然嘲讽意味十足。
杨妙真闻言哪里能忍,只恨不得当场生撕了对方。
“草原上的大汗是吧,你是在笑话本姑娘吗?”
拖雷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自他父汗横扫大漠过后,他再也没见过敢和他父汗如此说话的人了。可来自一旁郭靖焦急的眼神,又让他只觉自己夹在双方之间,真是为难极了。
故而他在听到铁木真的大笑之中,夹杂的咳嗽声时,他就不由上前装作关心道:
“父汗,萨满说您的身体,不宜……”
然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铁木真摆了摆手,就给堵了回去。
“本汗的身体,本汗比谁都清楚。”
铁木真说完,又继续将目光投向了杨妙真的身上,其目光之中却隐隐有股赞赏的意味。
“你这女娃子不错,若是本汗年轻十来岁的话,定会纳你为妃。”
然还不待杨妙真反应过来之际,他又面色一改,其原本还算和煦的脸上,已是堆满了数不尽的轻蔑和嘲讽。
“哈哈,本汗笑,是笑你们这几千万汉人,却是不如一个女子来的刚烈;本汗再笑,是笑坐拥几千万汉人的王朝,竟然在失去上百年的故土后,却是无胆北上讨要回来。”
铁木真话音落下,帐户内也是当即沉默下来。
隐隐地,就连一旁刚刚还恭敬有加的郭靖,此时都不禁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而就在此时,林志北却是噗嗤一声大笑,当即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寂静。
“哈哈,看来大汗很是了解我们汉人嘛?那想必也知道,王朝有盛有衰,此乃历史的必然规律。如今我汉人或许一时式微,但曾经辉煌之时,异族谁敢称雄。你以一时之状况,就无故来评判我整个汉人之族群!想大汗今日这般言论,不觉显得有些偏颇了吗?”
林志北说完,虽嘴角依旧含笑,但那眼神之中,却是透露出了一抹紫莹莹的锐利。
“哼,都是强词夺理,你们汉人如今就是软弱无能,这本就是事实。”
铁木真话音落下,不禁也是微微眯起了双眸。紧随着,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就朝着林志北扑面而来。
然林志北是何许人也,想他刚入金帐之时,可是寻思着是否屠龙的心思来的。
若不是铁木真出言,阻止了那四位怯薛军;若不是他再看这铁木真苍老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若不是他顾忌对方死后,自己身边之人难以脱身。
说不定此时这金帐之内,早就是血流成河了。
百步之内,此皆他手中方寸之间也。
故而,林志北已然无惧无畏,又岂会在意这区区的一个铁木真。
“哈哈,好一个事实。君不见今日之困境,亦是他日之腾飞。自记载起,我汉人屹立于天下之时,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只等飞将再临,谁人敢踏阴山。”
郭靖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心中对林志北的敬佩不绝又多了几分,若不是此时他为了顾及铁木真的颜面,说不定他早就大声叫好了。
然这话听进了铁木真的耳中,只觉是受到了莫大的讽刺似的,当即便就厉声喝道:
“好一个强词夺理的汉人,等你见识到了本汗的铁骑,我看你还有没这般的胆大。”
“呵呵,要不…试试?”林志北不怒反笑,言语间更是跃跃欲试。
而这一幕落在一旁的拖雷眼中之时,只觉一声炸雷在他脑中乍响。
他可是见识过林志北手段的,别说此刻守在帐户外的那些怯薛军了,纵使千军万马齐至,对方可能连屁事都不会有的。
可自己呢?父汗呢?真的就能安然逃脱吗?
故而他在见到气氛越发紧张之时,也连忙跪下出声打起了圆场。
“父汗息怒,我的这位汉人朋友向来耿直惯了,还望父汗恕罪。”
然而铁木真却仿佛未曾听见一般,甚至都忘记了让他起身。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志北,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而林志北亦是毫不退缩,与那铁木真就这样对视了起来。刹那间,两人之间就仿佛有着看不见的火花,就在这帐户内迸射了起来。
帐内的气氛,此时也是变得越发地凝重,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咳咳……”
而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帐户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之声,当即就将这份剑拔弩张的局面,给敲打得支离破碎。
当随着毡帘缓缓打开,众人也是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从外走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
拖雷见状,忙是起身快步迎了上去,至那妇人面前一步之时,又接着“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额吉,拖雷该死,没有第一时间就往两位哥哥家里去看望于您。”
“我的好孩子,你今日才回来,都累坏了吧!……”
孛儿帖说着说着,双眼不自觉地就是润湿了起来。
铁木真的脸色,也是随着对方的到来,逐渐变得和善了起来,更暂时将对林志北的怒火抛到了一边。
“拖雷,你额吉平日里最是疼你,今晚你就不用回去了,留在金帐里多陪陪你的额吉吧!”
铁木真虽言语无不透露着讨好的意味,可那孛儿帖却没半分感激的意味。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郭靖身上。
“靖儿,好孩子,你是几时回来的?”
“我…我三天前回来的。”郭靖如实回道。
孛儿帖闻言,又四周打量了一番后,失望的表情已是不言以表。
“好孩子,筝儿也跟你一起回来了没有?”
“呃……华…华筝她如今还在宋国嘉兴,正与我六位师父在一起。”郭靖再看向对方的目光之时,竟隐约躲闪了起来。
孛儿帖倒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只是目光也是由火热慢慢黯淡了下来,可纵使如此,她嘴里却依旧倔强地说道:
“宋国热闹,华筝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热闹的。而且有韩女侠在,华筝想必也是安全的很。……”
孛儿帖看似是与郭靖说话,却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可说着说着,她又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来。
“孛儿帖,莫要再伤心了,华筝她会平安归来的。”
铁木真见她此时模样,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至极。有懊悔,有愧疚,而更多的,却是心底的一抹怜惜。
当即,他便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就欲朝孛儿帖的肩膀处揽去。
只是还不等他的大手碰到对方,孛儿帖便连忙躲了过去。再开口时,已然形同陌路。
“大汗铁石心肠,没有必要和我一个老女人假惺惺。”
听到对方如此言语,铁木真火热的心,只觉是凉了半截。
铁木真钢铁般的雄心,亦有其柔软的一面。而这份柔软,便就是眼前的结发妻子孛儿帖。
“孛儿帖,咱们风风雨雨走过四十来年了,你也这么看我吗?”
孛儿帖仿佛是未曾看见他的示好,冷哼了一声后,又对着铁木真怒目圆瞪了起来。
“铁木真,你要与我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呃…孛儿帖,我何时与你装糊涂了。”
铁木真虽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可见她愿意与自己说话,已是对这长生天千恩万谢了。
然他不等他缓口气,孛儿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是将他噎得死死的了。
“呵呵,你没糊涂,你明知道郭靖和华筝在一起,你又为何将海别吉赐婚给靖儿?你是嫌海别吉过的还不够苦,还是盼着靖儿和华筝分开啊!……”
“本汗没有,我不是这意思。”
铁木真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窘迫的一面。
可是孛儿帖这次来,就没有打算给他留脸。
想她听到如此荒唐的赐婚时,谁人又知道她心中的苦。
“铁木真,我真没见过你这般无情的人。孩子在你眼中,只不过就是个货物。你赐婚郭靖和海别吉,就真当外人不知你的谋划吗?”
“我有什么谋划,我只是心疼阿剌海别吉一个人孤苦,赐婚他与郭靖,也正好让她和华筝有个伴。再说了,咱们草原之上,姐妹两人同嫁给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不也是正常。”
铁木真依旧据理力争,只是落在众人眼中,却有着跳脚的感觉。
而孛儿帖已是懒得搭理他了,直接就招手让郭靖过来。
“好孩子,你实话与额尼说,你愿意娶海别吉吗?”
郭靖闻言,当即偷偷瞄了一眼铁木真后,便就低下头去,沉默了起来。
若是原本的他,可能当场就说不愿意了,可自从中原一行后,已然知道人情世故的他,又岂能不怕大汗会迁怒到自己的母亲。
沉默,此时就是最好的答案。
孛儿帖心如明镜似的,不由愤愤地瞪了铁木真一眼后,又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
“好孩子,你也莫要害怕某人,只要你说实话,额尼今日就为你做主了。”
孛儿帖话音刚落,只见她身前的郭靖便是猛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额…额尼,我…我不愿意。”
郭靖吞吞吐吐,终还是说出了口来。
哪知还不等他起身,一旁铁木真便已是暴跳如雷了起来。
“放肆,郭靖你好大的胆子,莫非连你也敢拒绝于我。”
“我…我……”郭靖期期艾艾,更是不敢言语。
只是郭靖能忍,不代表一旁的孛儿帖也能忍他。
“铁木真,你当真非要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