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浩林微愕,说道,“自然是因为……”话说半句,瞬间恍然,说道,“原来风二所说京里的贵人,就是王爷!”
不是疑问,是肯定!
风二就是当初上京告状,回乡路上遇劫逃回去的百姓。
倒也不是很呆!
谢霖微微一笑,点头道,“当初,他们上京出首,案子却被人压下,若是任由他们拖延下去,不要说高坡杨家不能治罪,就是那几个苦主,怕也落一个流落异乡。”
墨浩林点头,说道,“所以,王爷就使他们回乡,却又命人半路劫杀,激起泽州府民愤,又使风二向墨家求助,激我出手?”
谢霖见他一点就透,不禁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只是我命风二求泽州府名门世家相助,他自个儿选了墨家!”
墨浩林苦笑,说道,“原来如此,王爷奇计!”
谢霖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见她微微摇头,心中会意,起身向墨浩林一礼,说道,“谢某迫不得已,墨三公子莫怪!”
其实,若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知道,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是出自那小小的女娃之手?
墨浩林摆手,说道,“高坡杨家,已成泽州府一颗毒瘤,民怨积愤下,迟早会发生民乱,只不过在早晚之间。到那时,群龙无首,也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情形,王爷此举,也算为百姓除害!”
谢霖见他片刻间分析利弊,条理分明,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墨家三公子不是呆,而是不在朝堂,不知其中的利害罢了。
谢霖暗想墨浩林若是出仕,对朝中局势不明,就会有许多危险,正想为他分剖朝中的局势,就听门外小厮唤道,“大公子!”
谢霖微微皱眉,问道,“何事?”他在这里会客,若没有要紧的事,小厮不敢前来打扰。
小厮进门,躬身回道,“前边卫丞相寻找公子!”
“卫丞相?”谢霖扬眉,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卫东亭身为当朝一相,各大府衙设宴,自然不会把他落下。可是谢家与卫东亭并没有深交,饮宴也不过是寻常的礼数。而此刻他不在前厅饮宴,找他做什么?
莫寒月微微抿唇,抬头向墨浩林一望。
谢霖恍然,向小厮问道,“丞相可曾说什么?”
小厮回道,“丞相本来是打听墨公子的去向,听说公子引墨公子来了书房,便命小人通禀。”
这么说来,自然是为了那个传言。卫东亭听说墨浩林进京,和他们一样,是想赶在墨浩林见到皇帝之前,将这个传言坐实!
墨浩林也觉意外,扬眉向莫寒月望去,淡笑道,“浩林不必见了罢,请十一妹妹回禀丞相放心就是!”
莫寒月垂眸,还没有说话,就听罗雨槐抢道,“为何不听听这位丞相大人说些什么?又用什么法子能使墨三公子答应?”
墨浩林见她和莫寒月神情亲密,可是语气中对这位卫丞相又没有几份敬意,不禁微觉意外,扬眉向谢霖望去一眼,目光却落在莫寒月身上。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十一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先行一步!”起身向三人一礼,说道,“十一告辞!”
罗雨槐忙将她拉住,笑道,“你留在这里不便,我留在这里也不便,我们躲里边听就是!”
莫寒月低笑一声,说道,“姐姐说笑,妹妹的名字上,终究还冠着一个‘卫’字!”
谢霖向罗雨槐笑望一眼,摇头道,“你道十一小姐也像你那样调皮?”
墨浩林微微点头,说道,“身为儿女,不闻父母之过,十一小姐慢走!”
你想多了!
莫寒月心里暗叹。她不愿听卫东亭说些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她莫寒月的仇人,也就不必费那心神罢了!
只是这些话和眼前几人不能说,只是微微一笑,再向三人一礼,说道,“十一告辞!”转身出书房而去。
罗雨槐小孩儿心理,跟出几步,终究敌不过心里的好奇,又停住,直着嗓子嚷,“十一妹妹,你唤丫鬟引路,我隔一会儿就回去!”
等她话落,莫寒月已走出院子,遥遥听到她应了一声儿,罗雨槐才转身回来,向谢霖吐一吐舌头,说道,“今儿的事,谢大公子可不能告诉我大哥!”
谢霖好笑,说道,“知道了!”向小厮道,“外边人杂,请相爷来书房罢!”见小厮应命而去,才向书房里间一呶嘴。
罗雨槐“咭”的一笑,闪身躲进里间,把门虚掩,静听外边的动静。
莫寒月听到罗雨槐的嘱咐,虽然答应一声,但想着这园子虽大,道路却并不繁复,也不唤丫鬟引路,而是独自向垂花门而来。
踏进垂花门,门内守着的小丫鬟忙曲膝行礼,见她只是一个人,问道,“十一小姐可用引路?”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我不爱听戏,正想园子里走走,姐姐不必操心!”越过她,径直向园子里去。
这条路走过两次,已经并不陌生,莫寒月也不急着回去,信步向湖边走去。
刚刚瞧见前边粼粼的水波,就听旁边湖石上“啾”的一声口哨响。
莫寒月不自觉的抬头,就见湖石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侧躺着,桃花眼微眯,正向她笑望,那神情,像是一只春天里晒太阳的懒猫。
怎么又是他?
莫寒月皱眉,面无表情的转头,当什么都没有瞧见,继续向前走。
宇文峻见她不理,翻个身脸朝下爬着,探出头瞧她,“喂”的一声,懒懒的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谢霖那小子都帮着你?”
先不说谢霖大他十几岁,更是御封的王爷,听他张嘴就是小子,莫寒月不禁好笑,微微抿唇,侧头道,“你说什么?”虽然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脚步倒是停下。
又装傻!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叹一口气,又重新翻身躺下,眼望着天,淡淡道,“墨三公子进京,想来很快就听到你身世的传言。名门世家的女儿,却给卫东亭做外室,任是谁都丢不起那张老脸。”
墨浩林虽然大他几岁,也不过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正是丰华正茂,听他竟然说出“老脸”两个字来,莫寒月终于忍不住“噗”的一笑。
宇文峻却浑然不理,接着道,“本来,墨三公子大可以殿上面君,争回墨家的清誉。也可以寻上相府,向卫东亭讨个说法。可是他偏偏是找上静安王府来,谢霖那样的人物,竟然肯为你周旋,为什么?”
为什么?
莫寒月微微扬眉。
墨浩林会选择找上静安王府,自然是为了借小静安王的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小静安王领一个人情,顺便让他自己在盛京城中有一个强援。
而谢霖会相助她,自然是因为谢沁的关系。而谢沁会对自己看重,又是因为自己屡出计谋,相助扶奕摆脱这门亲事。
宇文峻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件事谢霖等人并没有让他知道!
莫寒月心中念头电闪,抬头向大石头上望去一眼,却只看到他露在石头外的发顶,不由微微皱眉,淡道,“王爷在说什么,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
从这个丫头嘴里挖出一句话来,可真难!
宇文峻微微扬眉,身子却仍然躺着不动,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道,“墨三公子进京,想来最急的该是卫丞相,十一小姐这会儿回后园来,想来是因为卫相爷去见墨三公子了吧!”
真不知道他是猜到还是看到?
莫寒月微微挑眉,淡淡笑道,“原来王爷知道这是后园?”
男女有别,王府宴客,男客在前院,女客入后园。如今这园子里,来往的可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他一个外男进入园子,并不合礼数。
不接他的话,却抓住他的把柄直问,四两拨千斤啊!
峻小王爷好笑,再翻个身,脸向莫寒月那边躺着,眸光斜斜下睨,笑道,“本王声名狼藉,不要说只是王府后园,就是闯进谁家小姐的闺房,也在情理之中!”说着还抖抖眉毛,抛个媚眼儿。
还拿不要脸当特权了!
莫寒月扬眉,向他瞄去几眼,突然像是来了兴趣,说道,“哦,王爷偷入过哪家小姐的闺房?”后退几步,离大石头远一点,找另一块湖石倚着。
这样仰着头也不会太累。
“十一小姐想知道?”峻小王爷挑眉,又翻个身脸朝下趴着,兴味的瞧着眼前的女娃。
寻常人家的小姐,听到这样的话,必定是红着脸远远的避开,哪知道眼前这个竟然会追问。
有趣!有趣!
峻小王爷的兴趣,变的更浓。
就这么一会儿,这位王爷在石头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了!
莫寒月眨了眨眼,侧头问道,“不能说么?还是……不敢说?”
“不敢说?”峻小王爷轻嗤,又翻个身,重新躺下,冷笑道,“本王有什么不敢说的?”
莫寒月抿唇,轻笑一声,说道,“前次怎么听说,皇上要为王爷选妃呢?若王爷进过哪位小姐的闺房,皇上知道,想来会成全王爷!”
“选妃?”宇文峻一愣,呼的一下翻身爬起,可是刚刚起到一半,又慢慢躺回去,轻嗤道,“听说自从除夕之后,十一小姐就病着,这话不知是从哪里听来?”
他倒是消息灵通啊!
莫寒月垂眸,抿唇笑道,“王爷想来忘了,卫相府一府,就出了两位娘娘!”
宇文峻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淡淡道,“如今那两位娘娘顾自斗的你死我活,哪里有心管本王的闲事?”
“哦?”莫寒月眉心一跳,眸底就露出一抹冷意,淡淡道,“王爷说笑,她二人不比我们,是一母同胞,总会有几分姐妹之情,怎么会起什么争斗?”
“姐妹之情?”峻小王爷冷笑,语气也是淡淡,说道,“那四方墙里,就是父母儿女,又有多少情份,更何况是姐妹?”
这话可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得出来的!
莫寒月抬头,向大石头上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瞧了一眼,微勾了勾唇角,说道,“王爷身在皇室,这话听着让人心冷!”
“心冷?”峻小王爷淡淡重复,冷笑道,“三天前,皇后娘娘……就是你那位二姐身边一个宫女,刚从锦鲤池里捞出来,整个人冻成一个冰疙瘩,脸都是青紫的!”
香儿!
莫寒月毫不意外的扬眉,却说道,“二姐身边的宫女?”
“就是她陪嫁进去的丫鬟!”峻小王爷皱眉。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是装傻,什么时候是真傻。
“哦,香儿啊!”莫寒月点头,说道,“王爷的意思,是香儿的死和贵妃娘娘有关?”
宇文峻冷笑一声,又翻身过来看着她,淡道,“皇后的锦绣宫在东六宫,贵妃娘娘的凤藻宫是在西六宫,那宫女捞上来的锦鲤池就在西琼宛门不远。”
若香儿在东六宫被害,要移尸到西六宫,就要横穿整座御花园,难保不被人瞧见。而如今香儿死在西六宫,也就是说,香儿是先被引去西六宫,然后被害抛尸在锦鲤池,或者直接溺死在锦鲤池里!
若当真如此,西六宫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莫寒月眉心一动,说道,“宫女乱跑,自个儿失足也是有的!”
宇文峻低笑一声,说道,“你当后宫是你们相府的菜园子吗?宫女纵不当值,也不敢随意乱跑,东六宫的人,跑到西琼宛门做什么?”
莫寒月眼珠微转,说道,“或者是去办差事?”
峻小王爷摇头,说道,“若是去旁的宫里,自然有太监们奔波,又怎么会用上娘娘身边帖身的宫女?”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或者旁人不称心也是有的!”嘴里东拉西扯,只是不把话题绕上卫盈舒。
宇文峻似乎查觉出些什么,又翻身向她瞧过来,挑眉道,“本王听说除夕夜你见过贵妃,难不成此事你已经料到?”
现在才想到?
莫寒月微微抿唇,淡笑道,“十一不过一介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命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料到?”抬眸向他一望,说道,“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女告辞!”欠身起来,款款向他一礼,转身就走。
“喂!”宇文峻忙将她叫住,说道,“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走?”
一时间,心里有些不解。自己在这里截她,分明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谢霖对她倾力相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把话转到宫里那两个女人身上。
莫寒月闻唤回头,抿唇一笑,说道,“虽说如今过了年,可是天气尚寒,王爷在那大石头上躺这许久,就不冷吗?”说完,又低低笑出一声,再不理他,转身离去。
宇文峻被她一说,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冰凉,咬牙道,“坏丫头!”她引自己说这许多废话,原来就是为了把他像死鱼一样在大石头上晾着?
忙翻身爬起来,忿忿瞧着那条纤细娇小的身影沿着湖走远,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不觉唇角上扬,喃喃道,“这个丫头,倒是有趣!”
心里暗暗好笑,要不是自己要故意在她面前摆这闲适的样子,又岂会被她算计?
和宇文峻说这么一会儿话,饶是莫寒月立在避风处,也觉得身上寒冷,也不再往园子里逛去,径直向戏台这边的亭子里来。
谢沁远远的瞧见她一个人过来,忙迎出亭来,说道,“怎么罗妹妹不和你一起?”牵着她的手转回,一握之下,只觉她手掌冰凉,不由一惊,说道,“怎么这么冷?你身子刚好些,再着凉可怎么办?”
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不打紧!”
谢沁横她一眼,说道,“前次说你,你也说不打紧,结果却一病这十几天。后日上元节,你若再病倒,岂不是不能伴驾?”
一边说,一边携着她的手上亭,连声命丫鬟将火盆向她这边拢过来,又道,“去煮碗姜茶来,为十一小姐驱驱寒!”
丫鬟连声应命,将火盆拢好,又取薄毯替她裹上,这才退下去煮姜茶。
莫寒月见她为自己忙碌,倒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园子大,不过是一路走过来带了些寒气,姐姐不必紧张!”想着自己尚且冷成这样,宇文峻躺在那大石头上,也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子,忍不住好笑。
这里正说着话,那边傅飞雪、叶弄笛二人挑帘子进来,瞧见莫寒月齐齐聚过来,笑道,“我们只道你有了哥哥,不管姐姐了呢!”
莫寒月向二人一望,轻声笑道,“成日就听姐姐们说自个儿哥哥如何英武,就不兴十一也有个哥哥显摆?”
叶弄笛“嗤”的笑出声来,伸指在她额头上一戳,说道,“说你胖,你倒喘上了!”侧头向亭子里一望,见夫人们正专心听戏聊天儿,便低声道,“十一妹妹可曾瞧见你们家的四小姐?”
莫寒月扬眉,问道,“怎么?”
叶弄笛微微皱眉,嘴巴向亭外一呶,说道,“方才我们从那边赏梅回来,见她和易大小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易红珠?
莫寒月眸光微沉,轻轻摇头,说道,“我从前院那里过来,并没有瞧见。”
叶弄笛皱眉,说道,“从上次罗妹妹府上,你让易红珠当众出丑之后,她总是对你们府上冷言冷语,如今这四小姐又和她凑什么近乎。”
莫寒月淡淡道,“易大小姐出身尊贵,她想要结交,也是人之常情!”
傅飞雪摇头,说道,“十一,按理说,你们府上的事,姐姐不该多说。可是你的这些姐妹,总瞧着让人生厌,你要多提防才是!”
莫寒月心知她这话是出自腑腹,展颜向她一笑,说道,“傅姐姐放心,妹妹知道怎么做!”
傅飞雪瞧着她小小一个人儿,大不放心,说道,“总要小心些才是!”
叶弄笛抿唇一笑,说道,“要说十一妹妹被人算计,那是断断不能,只是那些庶女若不顾脸面,十一妹妹怕不是对手!”
傅飞雪恍然,笑道,“瞧她生的这副样子,总怕被人欺负了去,却忘了是个鬼灵精呢!”倒也不再多说,命丫鬟取果子、点心来吃。
这一会儿,罗雨槐正恰好踏进亭子,见几个人围坐,旁边燃着旺旺的火,忙凑过身来,说道,“原说开春的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谢沁笑道,“你说陪着十一妹妹,怎么自己倒跑的没了人影儿?”
罗雨槐向莫寒月一望,抿唇道,“有好戏瞧,偏偏十一妹妹不看,只好我自个儿去瞧。”
傅飞雪奇道,“什么好戏,也不叫我们!”
罗雨槐摇头晃脑,故作神秘,说道,“这样的好戏,可不是谁都碰得上!”
莫寒月知道她指的是卫东亭见墨浩林的事,微微抿唇浅笑,向罗雨槐深望一眼,却不说话。
谢沁好笑,指着她道,“瞧她那样子,我们别理她,她自个儿憋不住,自然会说!”
傅飞雪也笑着抿唇,点头道,“是这话,我们方才的事,也不说给她听!”
罗雨槐与莫寒月目光一对,领会她的意思,趁机转话问道,“你们这里能有什么事?”说着转头,见亭子里没有几位小姐,只是一些夫人坐着听戏,更加觉得诧异。
叶弄笛笑道,“你不说,我们自然也不说,瞧谁撑得久一些!”
罗雨槐哼的一声,身子往莫寒月这边靠一靠,说道,“你们不说就不说,回头我问十一妹妹就是!”
谢沁抿唇,笑道,“说的就是十一妹妹的事儿!”将刚才的话,又重新说一回。
罗雨槐听到后句,不禁微微挑眉,向莫寒月深深望去几眼。
正说着话儿,就见扶奕和孙灵儿也说说笑笑进来,叶弄笛笑道,“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你们,背着我们上哪里去疯?”
孙灵儿掩唇一笑,说道,“还说呢,两位姐姐顾着说话,我们在后边连喊两声儿都不理人,我们又不好惊动旁人的好事儿。”
叶弄笛扬眉,问道,“什么好事儿?”
扶奕张嘴要说,孙灵儿将她衣袖一扯,低声道,“这话说来不好听,回头再说罢!”
谢沁见她一脸神秘,忍不住好笑,说道,“这丫头人小鬼大,又搅什么鬼?”见两个人冻的鼻尖红红的,也不再多问,唤丫鬟换来热茶,给两人暖身子。
小姐妹六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终于引起几位夫人注意。刑部尚书左中行的夫人马氏微微扬眉,凑首向侯氏道,“瞧不出来,这谢大小姐和你们府上的十一小姐倒投缘。”
侯氏回头向那边瞧去一眼,虽然说不喜欢那个傻子,可是在外人面前,倒也并不流露,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十一虽然是外室所养,可也不比旁的嫡小姐差,谢大小姐喜欢她,也不足为奇。”
这话分明是要拿十一小姐压别的小姐一头,可是旁人不说,她自个儿非得点明十一小姐是外室所养。
马氏好笑,也并不点破,连连点头,说道,“是啊,卫相爷诗书传家,府上的女儿们都教养极好,与旁的府上的嫡小姐们不相上下!”虽然左中行和卫东亭私交甚好,可是语气中,还是带出些讥讽。
侯氏却哪里听得出来,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说道,“那是自然!”
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坐的离二人最近,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见侯氏转头望来,忙点头道,“左夫人说的是!”
易夫人金氏听马氏为了巴结侯氏,竟然用一个庶女贬损别的府上的嫡女,自然也将自个儿的女儿说进去,不由微微扬眉,冷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不管各府自个儿是什么规矩,但我大梁朝向来嫡庶分明,庶出的女儿任她再怎么出色,也压不过嫡出的去!”
侯氏扬眉,说道,“那是自然,又有哪个说要压过嫡出的?我们相府,嫡出的女儿可都在宫里服侍皇上。十一再好,总也不能强过她们,我只说,比‘旁’的府上的嫡小姐们不差!”
大梁朝,被皇帝赐名的小姐,可没有几个!
侯氏心中暗暗得意。
还是要拿一个庶女将嫡小姐们压下去。
易氏撇唇,说道,“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庶女,又怎么能和嫡小姐相比?”
心里不禁暗恼。若不是皇帝心血来潮,要什么庶女伴驾,又岂会将庶女的身份抬高?
侯氏冷笑,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们十一可与旁的庶女不同,她虽是外室所养,她亲娘可也是世家小姐!”
有道是,三人成虎。这几个月来,不管府内府外,所有的人都说莫寒月是外室所养,更纷传是湖水墨家的人,侯氏听的久了,竟然也忘记这个傻子真正的身世。
想着一个名门世家的小姐,也不过给卫东亭做个外室,若是进府,也要屈居在自己之下,不禁得意。
众夫人把她的神情瞧在眼里,都不禁暗暗好笑。
丈夫在外头养着外室,养的女儿还带回府来,分明是抹她的脸面,她竟然还在这里得意!
可是卫东亭当朝一相,女儿又是一朝之后,众夫人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取笑?就连易夫人也不敢当真得罪,只好顺着她把话绕开。
莫寒月等人坐在远处,本来没有留意这里的谈话,可是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大。莫寒月听她突然提到自己,不禁一怔,回头向这里望来。
谢沁却早已经留心,低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姐姐说句话,妹妹别恼!你这位嫡母,可真是……”轻轻摇头,终究还是顾忌一些莫寒月,不再说下去。
傅飞雪跟着轻笑,说道,“要说卫相夫人这话没错,她自个儿就是侯府的嫡女,说话却总没有遮拦,若不是因为她出身尊贵,前头又有位卫相爷挡着,也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丑呢!”
孙灵儿点头,说道,“如今,亲生的两个女儿进宫,二小姐更是封为皇后,她纵有什么错漏,又有谁敢多说半个不字?”
莫寒月听几人议论侯氏,始终微微含笑,默然不语。
扶奕抬眸向她瞧去几眼,轻轻一扯傅飞雪衣袖,说道,“姐姐们说话没顾忌,十一妹妹在这里呢!”生怕莫寒月听着这话,面子上下不来。
几人惊觉,这才闭口。谢沁讪讪道,“我们不拿妹妹当外人,才不知道避讳,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们所说,也是实情,妹妹岂会放在心上?”抬头向扶奕一望,轻轻点头。
看来,这倒是一个有心的。
那边夫人们并没有留心这小姐妹几个人的私议,因说到女儿们的嫡庶之别,户部尚书范承伯的夫人谈氏突然转向武安侯夫人方氏,说道,“听说今年选秀,你们二小姐也在备选的名册上?”
方氏脸上笑容微减,眉端轻轻一皱,轻叹道,“是啊!本来去年及笄,就该给她张罗亲事,偏偏大小姐病着,竟然误了她!”
易夫人掩唇道,“啊哟,说什么误了,若去年说了人家,今年又岂有机会选秀?这才是真真儿的好事呢!”言语间,露出些讥讽,似乎是说,萧家把二小姐留着,就是为了今年的选秀。
方氏眸中露出一些恼意,淡淡道,“是啊,要说进宫服侍皇上才算是荣耀,除了卫相府,又有谁能和易家,和易夫人相比?”
当今太后是出自易家不说,如今宫里,不但有一位易妃,还有一位金贵人,是易夫人金氏的亲妹妹。
易夫人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心底冷笑,脸上却笑的欢畅,说道,“可不是,昨儿宫里传出消息,说是金妃怀上龙嗣,很快就会封妃呢!”
“什么?”众夫人齐齐一惊,旁人倒也罢了,侯氏却脸色微变,咬唇道,“怎么就会突然有了身孕,我们竟不知道?”
宇文青峰登基两年,第一位皇后莫寒月新丧,没有留下子嗣,身边虽然有几个得宠的嫔妃,可是不要说皇子,就连公主也没有一个。如今,不管是谁生下皇子,那可是皇帝的长子。
而卫盈毓刚刚立后,正是得宠的时候,如果能生下龙子,那可是皇帝的嫡长子,顺理成章的太子爷啊!哪知道竟然会被别的嫔妃抢到头里。
易夫人见她脸色阴沉,不禁笑的更加欢畅,说道,“怎么能说是突然有孕,相爷夫人想来是忘了,我们金贵人进宫,可是已经两年!”
易妃和金贵人,都是当初宇文青峰登基时送进宫去填充后宫的嫔妃,因易妃出身尊贵,又有易太后那层关系,所以直接封妃,在后宫中,也算是宠及一时。
侯氏暗暗咬牙,脸上却挂着一张僵硬的笑脸,说道,“可不是呢,怎么进宫两年都没有身孕,这会儿一提选秀,就突然有了?”
这是直指金贵人为了争宠,假装有孕?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众夫人闻言,都不禁暗暗咋舌。
这位卫相夫人,可真敢说啊!
易夫人也不禁色变,凝着侯氏问道,“卫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氏虽蠢,可终究出身名门,瞧见众人脸色,惊觉自己失言,听她一问,只是微微扬眉,说道,“不过是惊讶罢了,易夫人又以为是什么意思?”
易夫人暗怒,见她话不往下说,又不能发作,只是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这一会儿,看着正宴快开,散在园子里游玩的小姐们三三两两的回来,亭子里又热闹起来。众夫人不好当着女儿们的面争执,都将这话压下,转而聊些闲事。
金贵人有孕?
夫人们的话,满满落在莫寒月耳中,不禁眉端微挑。
从她嫁入王府,到在皇宫中身亡,整整五年,宇文青峰身边,不止她一个正妃,还是包括卫盈舒在内的两个侧妃,四个侍妾。
可是这五年来,她跟着他四处征战,固然没有怀过身孕,可就连府里的那六名女子,也没有一个生下他的子嗣。
当年先帝驾崩,诸王夺位,子嗣曾经是宇文青峰登上皇位的最大阻力,后来,他以武力令诸王屈服,朝上才没有人再敢反对。
而他登基之后的两年,自己也曾想为他诞下一名皇子,消除皇位上的后顾之忧,却一直没有动静。
她一度怀疑,是他在征战中受过暗伤,所以不能有子嗣,可是没想到,她才“亡故”半年,金贵人就怀上龙嗣,看来,还是自己与他无缘啊!
心里暗叹一口气,莫寒月的唇角,却淡出一抹冷凝。
无嗣最好,若不然,等到她报此血海深仇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要把那个孩子放在什么地方。
园子里正宴摆开,罗雨槐略略用些,就向谢沁道,“想来是昨儿没有歇好,这会儿没有胃口,到你屋子里歇歇去!”说着悄悄拉莫寒月的衣角。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陪罗姐姐罢!”
谢沁含笑向二人一扫,知道是有话说,点头道,“我这里一时走不开,你们先去,横竖有罗妹妹在,丢不了你们!”
罗雨槐抿唇,笑道,“谢姐姐小家子气,也不唤丫鬟服侍!”
“啊哟!”谢沁失惊,说道,“罗大小姐几时来,不是把我的丫鬟当了自个儿的丫鬟,这会儿怎么还用我吩咐?”
叶弄笛“嗤”的一笑,说道,“谢姐姐气傻了,安定侯夫人才是罗大小姐呢!”
谢沁被她说的笑起,点头道,“可不是,当真是被这丫头气傻了!”见二人起身,跟着送出亭来,唤自个儿的丫鬟跟去服侍,说道,“瞧这两位小姑奶奶要什么用什么,尽管去拿,可不能被她们挑了理儿,我这里没人,自个儿动手就是!”
丫鬟好笑,福身应道,“是!”
罗雨槐回头,笑道,“瞧瞧,使唤你个丫鬟,说出这许多话来,要不然命人将我们的丫鬟唤来,也省得你说嘴!”
“罢了罢了!”谢沁连连摆手,说道,“怕了你这张小嘴,当真不知道你那些丫鬟怎么受得了你,还是让她们轻快一天的好!”
说的莫寒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行礼与她辞过,与罗雨槐携手,向谢沁的院子里去。
听着戏台上的锣鼓声越来越远,前边引路的丫鬟也隔着太余,莫寒月轻声问道,“姐姐有什么事?”
心里暗暗寻思,或者是刚才卫东亭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她要向自己提醒?
罗雨槐轻轻点头,说道,“有些话,妹妹听了可别恼!”
果然!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姐姐要说什么,自然是为了妹妹,好端端的,妹妹又怎么会恼?”
罗雨槐轻轻摇头,叹道,“那个终究是你亲生的爹爹,姐姐本想,他纵不疼你,瞧在你娘的份上,也会眷顾一些,哪里知道,竟然是那样肮脏的心思!”
莫寒月暗吃一惊,说道,“姐姐这话怎么说?”
罗雨槐向她细细一望,叹了口气,握着她手掌的手紧了一些,说道,“你可知道,他为了说服墨三公子替你圆这个谎儿,竟然打什么主意吗?”
“打什么主意?”莫寒月微微扬眉。
“他说……他说……”终究是女儿家,罗雨槐吞吞吐吐说出两个字,脸上泛上些潮红。可是想着莫寒月的处境,不禁咬牙,说道,“他说,只要墨三公子肯替他遮掩,就……就将你送给他做小!”
“什么?”饶是莫寒月深知卫东亭不是好人,也是大吃一惊。
先不说他对这个女儿如何,真正的卫十一,才只有八岁啊,他怎么做得出来?
罗雨槐小脸儿上全是气恼,咬牙道,“幸好你早一步和墨三公子结为兄妹,要不然,岂不是就此被他卖了!”
莫寒月短暂的吃惊之后,瞬间冷静下来,轻轻摇头,说道,“纵然没有结拜,墨三公子也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我爹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求他遮掩这段传言的实情。”
“不是?”罗雨槐扬眉。
莫寒月轻轻点头,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墨家是寻常人家,他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湖水墨家,是泽州府第一名门世家,虽然说子侄都不入仕,但是家族中的产业庞大,不但泽州府第一,怕是盛京城中的名门世家也难以相比。
而莫寒月虽然是庶出,可也终究是他卫东亭的女儿,就算是给人做小,那也是贵妾!以这样的身份进入墨家,倚仗卫丞相的权势,要想在墨家争一席之地,易如反掌。到那时,墨家的产业,岂不是尽数落在卫家的手里?
罗雨槐听她一席话,顿时轻吸一口凉气,说道,“卫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可是仅仅这盛京城中的产业,已经与各大世家不相上下,他又贪图墨家的产业做什么?”
莫寒月轻轻摇头,冷笑道,“人心不足罢了!”除了家业,自然还有墨家的声望,墨家那一大族的人脉,若他想要有所作为,也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罗雨槐默然,心中暗暗替她难过。
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却偏偏亲娘早逝,落在一个那样的爹爹手里,弄的只好装傻充愣,不能展现自身的光华。
莫寒月却不以为意,问道,“墨三公子说什么?”
被她一问,罗雨槐“噗”的笑出声来,说道,“那墨三公子瞧着有些迂腐气,想不到竟然是个妙人,先是不接卫相爷的话儿,顾左右而言他,急的卫相爷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直说好话,到最后才说,改日到府拜望,要见你一面。”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后日就是上元节,想来,卫……我爹爹又匆忙请他明日就过府罢!”
罗雨槐点头,笑道,“可不是么?”
莫寒月轻轻点头,淡道,“此事他们知道也好,省得再生出旁的事来!”
罗雨槐点头,说道,“墨三公子也说,此事还要听你的意思,明儿到府要怎么说怎么讲,先和你通个气儿才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墨三公子倒是个有心人!”微微眨眼,抿唇笑道,“回头,你设法和墨三公子说,既然他要入仕,这位卫相爷倒可以提携,不要浪费!”
罗雨槐“噗”的一笑,撇唇道,“如今他结识谢大哥,又哪里非卫相爷不可?”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小静安王终究是武将,墨三公子入仕,却必定是文臣!”
罗雨槐点头,说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全。”认真瞧她一眼,说道,“妹妹,虽然说,你拜墨三公子为兄长,不过是从权,可是我听那墨三公子的话里,倒当真是敬你这个妹妹!”
是吗?
莫寒月微微挑眉,细思墨浩林的言行,不禁轻轻点头,叹道,“姐姐放心,他既真心待我为妹,我自然也真心敬他为兄,只是终究是异性兄妹,凡事还该避着些!”
“妹妹说的是!”罗雨槐点头,又叹道,“只是经过这件事,也该知道你那爹爹心里并没有你这个女儿,如今你年纪还小也倒罢了,等到年长,又不知他将你卖给什么人,你要小心提防才是!”
莫寒月点头,说道,“妹妹知道,姐姐不必担心!”心底暗暗冷笑。
如今,只有自己算计卫东亭,再也没有卫东亭算计她!
罗雨槐点头,默了一瞬,突然轻轻一笑,说道,“方才谢大公子叹呢,说这墨三公子人品才学,都令人倾佩,你倒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呢!”
莫寒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也幸好是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换成旁人,这一节就绕不过去!”
“嗯!”罗雨槐点头。
二人边说边走,已进到谢沁的院子。罗雨槐唤丫鬟来卸去头上的钗环,又唤人奉上茶水果子,往榻上一歪,笑道,“宴散之后,夫人们怕还要看好一会儿的戏,我们在这里说话倒有趣些!”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声轻笑,有人说道,“瞧瞧,就说这丫头不过是寻个借口来躲清静。”帘子一掀,叶弄笛和孙灵儿进来。
罗雨槐瞧见二人,直起身子说道,“灵儿,我正要问你呢,方才园子里究竟瞧见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许扶姐姐说?”
孙灵儿抿唇一笑,说道,“此事姐姐纵不问,妹妹也要说给谢姐姐知道。”
罗雨槐微诧,说道,“什么事,怎么非说给谢姐姐知道?”
莫寒月微一沉吟,说道,“想来是孙姐姐瞧见这府里人一些不堪的事,要说给谢姐姐处置!”
刚才亭子里有许多夫人、小姐,既然她不肯说,自然是些见不得光的事。而她避过众人,又要说给谢沁知道,自然是要谢沁悄悄处置。
孙灵儿侧头向她凝视片刻,抿唇笑道,“若不是早知道你心智过人,这些话说出来,我还当你方才也瞧见了呢!”
罗雨槐见她并不否认,暗吃一惊,说道,“还当真有什么不堪的事?”
但凡名门世家,虽然说表面上光鲜,可是只因家大业大,人口就良莠不齐,就像一棵长的茂盛的大树,总会有一些枯枝败叶一样。
只是,这样的事不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大伙儿都当成没有,可是若落在有心人眼里,恐怕小事也能搅出大事。
孙灵儿轻轻点头,突然又一笑,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此事纵闹出去,没脸的也是旁人!”
罗雨槐更加惊异,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啊!”
孙灵儿抿唇,在榻沿上坐下,凑首到她耳边低语。
“什么?”罗雨槐失惊,说道,“你瞧清楚了?”
孙灵儿撇唇,说道,“怎么不真?比真金还真!若不是扶姐姐拦着我,当真想出去躁躁她!”
莫寒月皱眉,说道,“究竟说什么,难不成又是我们府里的人?”
想着刚才说四小姐卫盈仪和易红珠有所牵扯,难道此刻说的是三小姐卫盈秀?但想着卫盈秀性子沉稳,不该轻易做出什么事来。
罗雨槐见她疑惑,轻轻摇头,说道,“想来你不认识,是吏部侍郎董大人家的小姐,竟然和丫鬟、小厮打探后书房的去处。”
“后书房?”莫寒月扬眉,说道,“她去后书房做什么?”
后书房,一向是府里公子们读书的地方,此刻静安王府宴客,众公子自然是在前院里待客,后书房里应该没人才对。
孙灵儿抿唇,说道,“岂止是打探后书房,还私唤一个丫鬟,让那丫鬟将二公子引去书房。”
莫寒月听的吃惊,说道,“你是说,她……她要……”后边的话不好听,皱皱眉头,没说下去。
也就是说,董彤儿想勾诱谢二公子!
孙灵儿点头,冷笑一声,说道,“公子们都在前边儿宴客,后书房自然没人,若是将二公子骗去,她做出些什么来,二公子又怎么说得清楚?”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若我记得不错,那董彤儿也不过十余岁年纪,怎么会使这等手段?”
“可不是说呢!”叶弄笛掩唇,说道,“终究是个庶女,没见过世面,能来王府饮宴,就以为得着天大的机会!”话一出口,惊觉失言,说道,“啊哟,十一妹妹,是姐姐失言,你不要见怪!”
心里暗暗自恼。身为嫡女,一向不将庶女放在眼里,如今竟然当着莫寒月,轻慢庶女。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又不是说我,我恼姐姐做什么?”转向孙灵儿,说道,“后来呢,谢二公子可曾过来?”
孙灵儿抿唇,说道,“哪里会容她得逞?扶奕姐姐赏丫鬟一块银子,让她别处歇着去了!”
罗雨槐不禁轻笑出声,说道,“两个促狭鬼,你们就任由她在后书房等着?”
孙灵儿抿唇,笑道,“横竖前边宴客,公子们一时回不到后园,就由她等着呗!”
罗雨槐轻轻点头,说道,“今日虽没有出什么事,还是和谢姐姐说,请二公子防着些的好!”
叶弄笛点头,说道,“可不是,如今二公子刚刚投军,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可不能为了这样的人毁了前程。”
不要说董彤儿只是一个庶女,就算是嫡女,董伯懿也只是区区吏部侍郎,要攀上静安王府,还差着老大一截。而这瓜田李下的事,又最易让名门世家诟病。
几人正说着,见傅飞雪和扶奕也说说笑笑的进来,孙灵儿忙问,“谢姐姐呢?”目光凝在扶奕身上。
傅飞雪扬眉,说道,“谢姐姐一会儿就来,路上扶奕妹妹已经和我说了,那起子庶女,当真是没脸!”
罗雨槐见叶弄笛刚刚说过,她又一口一个庶女说起来,忍不住好笑,说道,“姐姐,也不是个个庶女都是那样,十一妹妹还在这里呢!”
莫寒月还没有说话,傅飞雪就接着道,“妹妹多心,我可没有说十一,谁不知道,十一妹妹的娘亲出身名门世家,又怎么能和那些庶女相提并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原也是这个理,偏罗姐姐、叶姐姐上心!”
从静安王府回府,卫东亭见莫寒月下车,说道,“十一,你来!”当先进府,大步向正房去。
莫寒月微微扬眉,低应一声,跟在侯氏身后进府。
卫盈秀、卫盈仪下车,见卫东亭只唤莫寒月一人,卫盈仪微微撇唇,低声道,“分明一个傻子,如今倒成了这府里的正经小姐!”
卫盈秀横她一眼,说道,“她和我们一样,本就是这府里的正经小姐,如今养在母亲名下就是嫡女,父亲自然看重些!”不理她,当先迈上石阶。
卫盈仪忙追上几步,说道,“三姐姐,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回园子里去?”
卫盈秀眉端一挑,说道,“都这个时辰了,自然是先给母亲问过安再去!”说话间进垂花门,也向正房去。
就知道她也想知道什么事!
卫盈仪挑眉,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撇了撇唇,轻声道,“当真不知道那傻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得皇上赐名儿不说,爹爹还将她养在母亲名下。”
卫盈秀微微勾唇,说道,“二姐姐进了宫,母亲身边总要个人!”
卫盈仪“嗤”的一笑,说道,“就算说大姐、二姐进宫,母亲身边儿没人,也是该轮着三姐姐,何况还有大哥在里头呢!”跟里挑唆,斜过眼,偷看卫盈秀脸色。
大公子卫敬言虽然从小养在侯氏名下,可事实上和卫盈秀同出一母,都是二姨娘所生。
他是这府里的长子,支撑着一府门户,因为他的关系,卫盈秀也自觉自己比旁的姐妹高贵一些。
卫盈仪这话,正中她的下怀,却并不露出声色,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话不是这么讲,那天爹爹也说,满大梁,能得皇上赐名儿的小姐能有几位?”
卫盈仪皱眉道,“要不说那傻子走了狗屎运呢,要不然,为何那几府的小姐只愿意亲近那个傻子!”想到今天在静安王府的事,心中不禁愤愤。
卫盈秀自然知道她这话哪里来,微微一笑,也不接口。
二人一前一后跨进正房院子,就听到正房里侯氏的声音道,“你不想想自个儿女儿,如今管这闲事干什么?”
谁的事是闲事?
卫盈秀微微扬眉,示意小丫鬟回进去。
听到传报,里边的声音微微一落,侯氏的声音才道,“进来罢!”
卫盈秀、卫盈仪进去给二人见礼,闻侯氏唤起,卫盈秀刚站起身,就说道,“方才在府门外,瞧爹爹脸色不好,似乎是十一妹妹有事?女儿和四妹妹来问问,可用得着我们帮忙?”借机忽略莫寒月。
卫东亭“嘿”的一声,向侯氏一望,说道,“如今也不止是十一的事,此事弄不好,可是我卫家满门啊!”
卫盈秀大吃一惊,说道,“究竟是什么事,怎么会关系到满门?”
卫盈仪也道,“爹爹,可是宫里两位娘娘的事?”
侯氏冷笑一声,说道,“可不是,如今金贵人有孕,你不替皇后娘娘多盘算,却去操心闲事。”
原来“自个儿女儿”指宫里的娘娘,“闲事”指的是这个傻子!
卫盈秀垂眸,向莫寒月撇去一眼,却见她只是安安稳稳坐着,听到这话,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果然只是个傻子,不知道这其中的亲疏!
卫东亭皱眉,说道,“十一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此事说到御前,那话圆不过去,娘娘也未必救得了我们!”
何况,如今有金贵人的胎在,卫盈毓也未必得宠。
原来是因为那傻子的身世!
卫盈秀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爹,可是有人将十一的身世泄露出去?”
卫东亭摇头,只得从头说道,“倒也不是,是今日泽州府湖水墨家的三公子进京,后日上元节要伴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