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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儿微微抿唇,上前一步,轻声道,“三小姐,我家小姐也实不愿搅扰三小姐,只是今儿早晨园子里捉到一个私入园子的奴仆,竟然穿着中衣满园子乱跑,这若是撞上哪位小姐,还得了?我们小姐一问之下,却说是衣裳在三小姐这里,我们小姐只好命奴婢来请!”

这一番话一说,卫盈秀立时脸色大变。此时她才知道,她能轻易从莫寒月手中脱身,不是因为自己说信了她,而是,她还备有后手。

卫盈秀心中惊跳,一时间心中一团混乱,但也知道,若不依莫寒月之言去她院子,此事很快会掀起不小的风浪,到那时……

卫盈秀越想越惊,只好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自己年纪已长,本已难嫁,再名节受损,这一生,岂不是全都毁了?

丰儿见她坐着不动,说道,“我们小姐说,虽说她协助夫人理事,可是院子里也不好留着一个奴才太久,请三小姐即刻就去!”

即刻就去?谁不知道十一小姐从昨天开始,就要到正房里用早膳,还要跟着夫人理事,哪有这么快就回来的?

卫盈秀虽然明白,可是此刻被人捏着把柄,又岂敢不依?只好命丫鬟更衣,带着二丫随丰儿向莫寒月的院子里去。

果然如她所料,莫寒月早已到了前院,院子里的旁的丫鬟正顾自洒扫,只有丹枫笑吟吟的迎出来,说道,“我们小姐还不曾回来,劳三小姐等等罢!”

卫盈秀见到她,想到昨天被她剥去衣衫,不由脸色微变,可是到了这一步,纵有天大的脾气,也不敢发作,只好强笑道,“十一妹妹事忙,我等等就是!”

丹枫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三小姐明事理!”迎她进厅,唤丫鬟奉茶,自己立在厅门口服侍。

卫盈秀受一夜辛苦,本来早已经神思困乏,此刻又想着胡二就在莫寒月手里,一颗心一时惊惧,一时后悔,坐在这厅里,更是倍受煎熬。

眼瞧着厅外天光大显,手里的茶已续过几次水,早已经淡而无味,可是莫寒月还是没有回来。

卫盈秀渐渐坐不安稳,抬眸向丹枫偷瞧几回,试探着问道,“丹……丹枫姑娘,方才……方才说是拿到什么奴仆,为何……为何不见?”

丹枫微微挑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三小姐这可不是说笑?哪有小姐在这里坐着,还将一个奴才放在这里的道理?”

卫盈秀微微咬唇,心中转着念头,说道,“恐怕此事有些误会,如今十一妹妹还不知多久才回,不如先唤他上来一问?”

心里暗暗转念,自己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总是个主子,若是趁着那奴才不备,将他杀掉,任是莫寒月握着多少把柄,也死无对证。

只这片刻功夫,毒念暗生,一缕心思,最后凝在自己插发的一枚玉钗上,心中主意暗定,一会儿那个奴才进来,必要跪下行礼,就等那一刻,立时拨下玉钗插入他的咽喉,先将他了解再说。

只是她算盘打的虽响,却不能处处随意。丹枫闻言,只是浅浅一笑,说道,“三小姐又何必着急,等我们小姐回来,自然会问个清楚。”

“你……”卫盈秀见自己的话被一个丫鬟驳回,不禁大怒,正想厉声喝骂,可是对上丹枫那双灼亮的眸子,不由心中打一个突,哪里还敢吭声,只好又再坐了回去。

就在此时,只听院外小丫鬟的声音道,“小姐回来了!”跟着脚步声响,莫寒月已带着丹霞、夏儿二人进来。

卫盈秀心头一跳,不自觉起身,咬唇向那小小的女娃注视。

莫寒月停步向她笑望,说道,“有劳三姐姐久等!”小小的身子昂然而立,虽然是浅笑盈盈,却带着迫人的气势。

卫盈秀脸色乍青乍白,迟疑一瞬,终于施下礼去,说道,“妹妹助母亲理事辛苦,姐姐不过闲人,稍等何防?”

莫寒月微微点头,说道,“自家姐妹,姐姐何必多礼!”上前在首位坐下,已有丫鬟奉上茶来。

卫盈秀见她不说话,一时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僵在当场。

好在莫寒月倒并不故意令她难堪,浅啜一口茶,说道,“姐姐不必拘礼,请坐罢!”

卫盈秀咬唇,勉强谢过,仍在客位上坐下。抬头向她望去一眼,试探说道,“妹妹今日唤我来……”心知事已至此,已经避无可避,早些了结,也好早些离开这里。

莫寒月微默一瞬,轻声叹道,“妹妹协助母亲理家,不过是第二日,就生出这样的事来,当真是为难!”

分明是你安排的!

卫盈秀心中暗恨,可是又不能说破,只得赔笑道,“这也是妹妹尽心,我们姐妹们才能得些安稳!”

终究是卫敬言的亲妹妹,到了此刻,说话还是滴水不漏。

莫寒月浅笑,慢慢以茶盖抿了抿茶叶,轻声道,“方才我向管家问过,府里果然有一个叫胡二的护院!”

卫盈秀听她终于说到正题,不由心头一跳,说道,“既有此人,就不是混进府来的小贼,倒也让人放心一些!”心里暗暗寻思,如何能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纵然不是外头进来的小贼,可这内宅后园,岂是前头的青壮男子可以随意进入的?若不趁机严惩,日后还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卫盈秀自然知道,她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让自己落入圈套,心底纷乱,已难接下话去。

莫寒月倒也不步步相逼,向丹枫道,“你将人带上来罢!”

“是,小姐!”丹枫躬身应命,转身出厅。隔不过片刻,押着胡二进来,在他肩头一推,说道,“还不见过小姐!”

胡二忙上前两步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奴才见过十一小姐,见过三小姐!”

卫盈秀看到他,一颗心“怦怦”直跳,满心想扑上去将他毙于当场,可是不知为何,只觉莫寒月坐在那里,小小的身子带着无穷的威慑,竟然不敢擅动分毫。

莫寒月点头,问道,“胡二,你说你是前边的护院?”

胡二连忙点头,说道,“是,奴才胡二,是府里的护院!”

莫寒月点头,说道,“既然是护院,当守住府里的门户,怎么跑到后园里来了?”

胡二忙道,“奴才原不曾进来,只是昨夜奴才当值,今日晨起,本来巡查一下等着换值,走到园门那里时,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奔来,说在园子里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怕是府里进贼!”

莫寒月点头,说道,“所以,你就到园子里来了?”

胡二点头,说道,“奴才身负府里安危,既说有贼,自然来查!”

莫寒月将脸一冷,喝道,“糊涂!你纵要入园拿贼,怎么连衣裳都不穿上,这个样子在园子里乱跑,成何体统?”

只那一声断喝,令胡二心头一凛,哪里还有一丝隐瞒,连连磕头,说道,“回十一小姐,莫说奴才要进园子,就是在前院当值,又岂敢衣衫不整的乱跑,只是奴才见到三小姐,三小姐将奴才的衣裳要去!”

“哦?”莫寒月挑眉,侧头向卫盈秀一望,问道,“那个时辰,怎么会遇到三小姐?纵然遇到三小姐,她又要你的衣裳做什么?可不是胡说?”

这是要引胡二说出看到自己身子的话啊!

卫盈秀惊跳,忙道,“十一妹妹,果然是姐姐要去,他并未撒慌。”

既然知道落入她的圈套,此刻抵赖也已经无用,只盼能留几分颜面。

莫寒月却像将今日林子里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微微扬眉,说道,“这可奇了,姐姐要一个奴才的衣裳做什么?”

“我……”卫盈秀语结。

莫寒月冷幽幽扫她一眼,才向胡二命道,“胡二,你说!”

胡二脸色乍青乍白,抬头向卫盈秀偷瞄一眼,才嗫嚅道,“是……是……是三小姐……三小姐光……光着……”

“不许说!”不等他把话说完,卫盈秀已尖声打断,一瞬间,脸色已苍白到没有血色,呼的站起,向莫寒月道,“十一,你究竟要怎么样,直说就是!”

莫寒月微微勾唇,说道,“姐姐急什么?妹妹只是想将此事问个清楚罢了!”并不向她多看,向胡二一望,说道,“说罢,三小姐怎样?”

卫盈秀一张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为惨白,霍然回身,指着胡二喝道,“不许说!”

莫寒月垂眸,淡淡道,“姐姐究竟是有多大不了的事,竟然不许奴才开口?这可奇了!”

卫盈秀咬牙,羞怒之下,胸口起伏,咬牙道,“你不过是要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入园子,如今既然已问的明白,径直处置就是,又何必问些不相干的?”

听她一再阻挡,胡二倒想起了先前丹枫的话。她不让他把话说出来,只要她将他灭口,此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

心中惊跳,突然大声道,“奴才循着小丫鬟指的方向寻去,果然见一条人影鬼鬼祟祟隐在花树丛中向小姐们的院子靠去。奴才生怕是贼,奔去将人擒出,哪知道是三小姐光着身子躲在花树丛中。”

“光着身子?”莫寒月扬眉,侧头望向卫盈秀,说道,“不知三姐姐躲在花树丛中做什么?还光着身子!”

还不是被你算计?

卫盈秀气的全身颤抖,只见厅里厅外的丫鬟都目光奇异,偷偷向她身上扫望,仿佛要将她周身的衣服扒去一样,不禁脸色灰白,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倒也不再追问,又向胡二一望,问道,“后来呢?”

胡二忙道,“奴才冲撞三小姐,自知该死,幸好三小姐不予追究,放奴才离开,只是要去奴才身上的衣裳!”

“哦,原来如此!”莫寒月转头向卫盈秀一望,问道,“三姐姐,是这样吗?”

到了此刻,卫盈秀自知,此时就算将胡二立刻杀了,这些话进了这些人的耳朵,再也追不回来。再过一会儿,这些话就会传出去,不但整个相府知道,甚至会传的满城皆知,那时,自己又有何脸面见人?

一时间,卫盈秀只觉全身冰冷,如堕冰窟,木然道,“此事妹妹再也清楚不过,还问什么?”

莫寒月垂眸,唇角却淡出一抹笑意,轻声道,“三姐姐做什么事,妹妹又如何知道?”

“你……”卫盈秀咬牙。这一瞬间,心中念头电闪。

眼前的事,显然都是这个傻子精心布置,如果她的目的只是毁去自己的闺誉,大可昨天就将人引到林子里去。而如今她大费周折,自然是……

想到她晨间在林子里的话,心中顿时透亮,身子一软,慢慢从椅中滑出,跪倒在地,颤声道,“是姐姐行事不知轻重,只求妹妹看在姐妹一场,饶过姐姐这次!”

她那句不知轻重,本指的是昨天起意杀死莫寒月。可是听在不知情的胡二和丫鬟们耳里,却像是她光着身子在花树丛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觑,就连跟她来的二丫也不禁瞪大双眼,涨红小脸儿。

莫寒月见她终于服软,不禁微微一笑,说道,“自家姐妹,姐姐又何必如此?”话虽如此,却并不扶她起身,只是问道,“胡二的衣裳呢?”

卫盈秀来时,丰儿已提醒她带上,此时只得应道,“已经带来!”转头向二丫一望。

二丫忙将手中一个小小的包袱送上,唤道,“十一小姐!”

莫寒月只是目光淡淡一扫,微抬下巴,说道,“还给胡二罢!”

二丫向卫盈秀一望,见她垂头不语,自然是默许,依言将手里的包袱送到胡二面前。

为了这件衣裳,胡二已在这院子里押了半日,此时见送来,也不等莫寒月发话,慌忙接过穿上。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卫盈秀道,“三姐姐,日后,这胡二就是妹妹的人,若他有个好歹,妹妹可只问着姐姐!”

卫盈秀脸色乍青乍白,只得咬唇应道,“是!”

莫寒月又向胡二道,“今日的事,事关三小姐名节,也关乎你的性命,今日离去,断断不许乱说一个字,知道吗?”

胡二先听卫盈秀应承不动他,早已大大松一口气,听莫寒月一问,连忙点头,说道,“奴才知道,若有半个字泄露,教奴才烂了舌头!”

莫寒月知道他这样的粗人也立不出什么誓来,微微一笑,说道,“一会儿我命小丫鬟送你出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唤来回话就是!”

如今的十一小姐,协同侯氏处置府里事务,唤一个护院问话,也是在情理之中,这样说,自然不会令人起疑。

胡二一听,忙躬身连应。卫盈秀也是轻轻松一口气。

如此一来,所忧的,就是这院子里的丫鬟了!

莫寒月见胡二没口子答应,这才唤过一个丫鬟,吩咐送胡二出去。

隔门望着胡二出了院子,莫寒月才道,“我和三姐姐还有话要说,你们都退下罢!”听她下令,丹枫、丹霞等人自然都自行退出厅去,只有卫盈秀带来的二丫默立不动。

夏儿上前两步,向二丫道,“主子们说话,姐姐到下房饮茶歇息会儿罢!”

二丫微一迟疑,向卫盈秀望去一眼,见她整个人已软跪在莫寒月脚边,不说不动,只好微微咬唇,默施一礼,跟着夏儿退出。

瞧着丹枫掩上厅门,莫寒月才淡淡问道,“三姐姐可知道要怎么做吗?”

卫盈秀知道,经过今日的事,自己是荣是辱,是生是死,已全部捏在她的手里,脸色早已惨白,垂头道,“一切听妹妹吩咐就是!”

莫寒月向她注视片刻,突然轻轻一笑,说道,“姐姐放心,只要姐姐一切听从十一吩咐,自然会有姐姐的好处!”

好处?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能有什么好处?

卫盈秀只觉得满嘴酸苦,却只得应道,“多谢妹妹!”

莫寒月微微一笑,慢慢将手中的茶饮尽,才道,“姐姐起来罢,一会儿还有事请姐姐相助!”

卫盈秀默然起身,立在她的身侧,竟不问是什么事。

倒是个聪明人!

莫寒月心里暗赞,正要向她交待事务,只听门外丹枫回道,“小姐,夫人房里的芳草姐姐来了,说是墨家表少爷差人送帖子来,要小姐前去一见!”

墨浩林?

莫寒月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今日是墨浩林新府第一次宴客,想来是刚刚得知自己被皇帝赦了禁足,赶着来下帖相请!

念头微转,扬声道,“知道了,唤丹霞进来!”

丹霞应声而入,福身为礼,唤道,“小姐!”

莫寒月道,“昨儿说的事,你和三小姐说罢!”说完起身,也不向卫盈秀多看一眼,径直出厅。

卫盈秀自幼倚仗着卫敬言,旁的姐妹都要给几分脸面,又几时受过这样的冷遇,一时间,心中气怒,却也只能忍着。

丹霞送莫寒月出厅,这才转向卫盈秀,说道,“昨儿三小姐就知道,如今我们小姐接的那两桩差事,如今虽说有了定制,可是小姐们这衣裳的颜色、衣料还不曾选。我们小姐成日又有旁的杂事,只好请三小姐帮忙!”

卫盈秀一怔,问道,“你是说,你们小姐要我去与各位小姐定这夏装的衣料?”

丹霞点头,含笑道,“有劳三小姐!我们小姐说,最好今日就定下,好给针线上送去,莫要误了小姐们饮宴穿用!”

听她这么一说,卫盈秀倒轻轻松一口气,点头道,“请你们小姐放心就是!”

原想着莫寒月花这许多心思将她捏在手里,不知道要如何折辱,如今竟然只是将此事交在她手里。虽说此事烦杂一些,但以自己在众姐妹中的威望,料想也无人胆敢刁难。

丹霞见她应下,这才引着她去东偏院,交待事务,说道,“这里各位小姐要什么质地的衣料,已记的清清楚楚,三小姐只要请她们瞧着颜色选好就是。”

卫盈秀见早有剪下的小块衣料备好,还依次编好号码,自然是莫寒月早有准备,不由暗暗苦笑。

而到了这个地步,她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将那件事压下,已顾不上一夜没有歇息,取了东西,带着二丫出门,径直向各位小姐的院子而来。

莫寒月带着夏儿、丹枫二人一路向前院去,果然见一个小厮赶着上前施礼,说道,“十一小姐,我家公子说,恭喜十一小姐蒙圣恩特赦,今日恰是我家公子新府宴客,命小人前来下帖相请,还盼十一小姐不要嫌怪冒味!”说着将帖子送上。

本来各府宴客,依礼都是提前几日下帖子相请,最晚也是前一天送上。只是之前莫寒月禁足,墨浩林才赶在此时将帖子送来,虽说失礼,却也在情理之中。

莫寒月接过帖子,含笑道,“墨三哥当真是客气!”看一看时辰,说道,“想来此时宾客大多未到,还请小哥先行回府回禀,就说十一定然登门道贺!”

小厮躬身应命,莫寒月命夏儿赏过,送出门去,又命府里备车,这才又转身向园子里来。

踏进园门,夏儿终于忍不住,跟上两步,说道,“小姐,昨日小姐说今日要定要小姐们夏装的事儿,针线上的妈妈们还等着,如今又去赴宴,可怎么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有三小姐么?你命小丫鬟去寻她,要她今日必要将事情办妥,未时三刻到我们院子里回话!”

夏儿点头应下,疑道,“小姐,墨公子府上宴客,罗五小姐、叶大小姐们必定是都去的,我们未时回得来么?”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回不来,她等着便是!”

这第一天,如果不立威,依卫盈秀的性子,恐怕日后纵然不敢当面反抗,暗地里也会使些手脚。

夏儿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儿来,点头道,“奴婢明白!”过去几年,自家主子可没少被人晾在那里枯等,这一回,总算是报复回来。

“明白?”莫寒月好笑,知道一时半会儿和她也分解不了那么明白,只是微微摇头,说道,“还有针线上,你差人去,说唤她们管事的,酉时初到我们院子里听命,晚了可不等!”

丹枫一听,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说道,“如此一来,三小姐恐怕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今儿可够她受的!”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总要让她记着才行!”

主仆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向院子里来。夏儿一进门,就赶着吩咐小丫鬟去回话。莫寒月听到,脚步一停,说道,“你叮嘱她们,今儿三小姐的事,不许外头乱说!”

夏儿忙点头答应,吐一吐舌头,说道,“小姐放心,奴婢早已吩咐下去!”

莫寒月浅笑,说道,“夏儿可越来越机灵!”

夏儿得意,说道,“还不是小姐调教的好?”跟着她进寝室,服侍她梳妆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莫寒月留下丹霞守院子,带着夏儿和丹枫向前院里来。临出府门,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向管家赵顺道,“今儿早起回我话的胡二,我瞧倒是个实在的,日后我出府,就唤他随行罢!”

不是商议,竟然是命令的语气。

赵顺微微一愣,暗想一个护院改为十一小姐的随从,也不是什么大事,忙躬身应命,说道,“小人知道!”

莫寒月点头,这才上车,一路向新任御史台中丞墨大人的府上而来。

墨浩林的御史台中丞府,位于盛京城南,一条颇为繁华的街上。虽说不过一个四品官儿,可是,他可是皇帝新封,就连府邸也是御赐,再加上和相府十一小姐的关系,朝中倒有过半数的官员意欲结交。

莫寒月府前下车,就见府门两侧已排满各府各宅的马车,不由浅浅一笑,轻声道,“看来,墨三哥人缘极好呢!”

丹枫紧跟在她的身后,向那些车子一望,皱眉道,“怎么还有些不入流的府衙,难不成墨公子给全城的官员下了帖子?”

要知道,虽然同是京官,只有四品以上才可入朝参政,也就将寒门出身的四品以下官员排除在大梁朝权力的核心之外,各大世家旺族,素来不将这些人瞧在眼里。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墨三哥是朝中新贵,纵不去请,他们又岂有不巴结的?”

丹枫皱眉,轻声道,“墨公子虽说是新贵,又出身世家,总也越不过靖国公府去,怎么奴婢从不见这等场面?”

夏儿微诧,说道,“怎么,这些人竟然不把靖国公府瞧在眼里吗?”

莫寒月一听,忍不住轻笑出声,摇头道,“哪里是不把靖国公府瞧在眼里,只是罗氏一族在这盛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旺族,等闲人物,又岂敢高攀?”

夏儿不懂,说道,“墨家可也是名门世家呢,听说在泽州府,可算是第一门庭,怎么他们就敢高攀?”

丹枫此时倒听出些门道,点头道,“或者就是在‘泽州’二字,墨家虽是名门旺族,却不在盛京。这些人平日想要攀上名门,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就因墨公子初入盛京,根基未稳,趁机攀上些交情,日后或可通过他,再与别的府门结交!”

莫寒月听她一点就透,心里不禁赞赏,点头道,“就是如此!”

主仆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府门而来,早已有门外的小厮报进去,墨浩林亲自迎出府来,含笑为礼,说道,“为兄昨儿晚间才得讯,怕惊搅丞相大人,只得今日下帖,当真是唐突妹妹!”

莫寒月浅浅一笑,福身施下礼去,说道,“三哥心里挂着十一,十一自然知道,又何必如此见外?”

墨浩林晒然一笑,说道,“倒是为兄迂腐了!”与她见过礼,侧身斜引,带着她向府门来。

踏上七级青石阶,莫寒月抬头,就见朱漆大门的门头上,朱红牌匾嵌着“中丞府”三个大字!

莫寒月眉心一跳,淡笑道,“想不到皇上会亲自赐匾,可见对墨三哥的看重。”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

墨浩林跟着抬头,向那牌匾一望,淡淡笑道,“是相爷的举荐之功,纵有恩宠,也是为了相爷!”笑容谦和,并没有一丝得意之色。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处事平和,虽非为官之道,却是立世之本!

莫寒月心中暗赞,已含笑随他跨进府门,说道,“我见靖国公府上的马车已到,想来罗姐姐已在后园?”

墨浩林侧头向她笑望,说道,“方才我还在猜,十一妹妹能忍多久才问起罗五小姐,哪知竟连这一刻也等不得!”

莫寒月抿唇,笑道,“从万寿节之后,妹妹有几日不见罗姐姐!”

墨浩林含笑点头,正要说什么,只见偏厅里几名官员迎出,连连道喜,争相报名。

果然只是一些寻常的官员!

莫寒月微微挑眉,心中暗叹。

这些人,有一些曾经高居榜首,风光一时,可是只因出身寒门,仕途也并不平顺,或者,终其一生,也不能接近大梁权力的核心。

只是……

此刻有女眷入府,这些人就这样挡在道儿上,却是失礼的很。

墨浩林虽然笑容不减,眼底却掠过一抹不悦,横身一挡,已截在这些人和莫寒月之间,含笑与众人见礼。

丹枫也是看的眉头直皱,轻声道,“寻常说我们高门连奴才也眼高,可这些人,又如何让人看下眼去?”

莫寒月低头,掩去唇角一抹笑意,轻声道,“不要乱说!”

虽然说,这些人不懂大家子的规矩,可是终究是朝中官员,不必轻易得罪。

这里主仆几人低语,一位年轻些的官员见墨浩林身后隐着一个年幼的小姐,暗想墨浩林亲自相迎的小姐,必有些来历,忙向墨浩林道,“墨中丞,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座府上的千金,还请引荐!”

平白无端要结识人家女眷,这在名门世家中,已属失礼。

墨浩林微一沉吟,还不等说话,已另有几人同道,“是啊,今日相识,也算是缘份,还请墨中丞引荐!”

泽州府湖水墨家一向诗书传家,高贵清华,最是注重规矩礼仪,与盛京城中的名门世家又有不同。

墨浩林见这许多人相询,竟然是若不引荐,就不放人的阵势,心中微感不悦,正要喝退,莫寒月却慢慢自他身后绕出,向众人浅施一礼,说道,“十一见过各位大人!”

墨浩林无法,只得道,“这是舍妹!”

十一?

这满盛京城中,能把十一当名,而不带姓氏的,可是数不出第二个!

虽然说,当初宫中伴宴,在场众人都不在场,可是如此盛事,经过大半年的时间,早已到处流传。

众人一怔之下,都不禁又惊又喜,一个道,“原来是相府千金,下官冒昧!”

另一个道,“原来是卫小姐,小可真是三生有幸!”

再一个道,“原来是十一小姐,当真是久闻大名!”

久闻大名?

莫寒月好笑。

“十一”这个名字,虽说是皇帝所赐,说穿了,也不过是相府的一个排名,连乳名儿都不算,还称什么大名?

心中腹谤,脸上皆是浅浅笑意,向众人施过一礼,才向墨浩林道,“表哥这里客人众多,后园却怕无人照应,十一总算表哥家人,就替表哥前去照应可好?”

墨浩林虽然知道她是借故脱身,所说的话却也正中下怀,忙深施一礼,说道,“有劳妹妹!”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是十一份内之事,表哥客气!”转身再向众人辞过一礼,唤过一个小厮带路,向后园而去。

众人见她顾自离去,竟并没有结交之意,都不禁暗暗惋惜。丞相之女,那可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卫丞相的女儿,若能攀上些交情,还不是平步青云?可只能眼睁睁的错过。

而瞧着那位十一小姐年纪虽小,可是举手投足间,华贵之气浑然天成,顾盼之间,自有威仪,竟然不容人轻易唐突,也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她离去,竟没有一人敢跟上去攀谈。

莫寒月随着小厮跨进垂花门,已有丫鬟迎上,福身为礼,说道,“这位小姐,请随奴婢前往戏台!”

小厮忙道,“什么这位小姐?这可是我们府上的表小姐,十一小姐!”

丫鬟一惊,忙倒身跪倒,磕头道,“奴婢不知是表小姐,请表小姐恕罪!”

莫寒月见这小厮、丫鬟的举止,断断不是新买的奴仆,微微点头,含笑道,“这些日子我从不曾登门,你们不认识我又打什么紧?”转头向夏儿示意。

夏儿忙上前扶起,含笑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既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还请姐姐前头引路,要不然,明儿各府传出表小姐在自个儿表哥的府里迷路,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丫鬟听她说话有趣儿,不禁“咯”的笑出声来,忙用帕子掩一掩唇,抬眸向莫寒月一望,行礼道,“奴婢失仪,还请表小姐勿怪!”

莫寒月含笑道,“这丫头自幼随着我,养野的性子,姑娘不要见笑才是!”一边说,一边命丹枫赏过小厮,跟着她往园子里去。

小丫鬟这才接过前边的话,向夏儿道,“妹妹是前几日才从泽州府来,姐姐唤我阿萝就是!”

“阿萝?”夏儿侧头,赞道,“这名儿可真好听,正配得上姐姐的样貌!”

阿萝小脸儿微红,说道,“是我家公子取的名儿呢!旁的姐妹,也说好听!”被人夸赞,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光彩。

莫寒月在后听的暗暗点头。

果然,这些丫鬟、小厮都是泽州府墨家的人。而小厮不用吩咐,就径直说自己是“表小姐”,想来事先也早已得过叮嘱。

四人且走且说,绕过几座楼阁,就见一面漂着浮萍的小湖,湖那边,已有隐隐的歌舞声。

夏儿年幼,虽经磨难,还是天真未琢,一见之下,惊诧道,“表少爷这园子怎么这样的小法?”

这些日子以来,跟着莫寒月出入几大府门,哪一座府里不是亭台林立,占地极广,当真没有看到过这样小的园子。

阿萝倒不在意,抿唇笑道,“夏儿姐姐久居相府,自然会觉得我们府里小一些!”

丹枫在后忍不住笑起,说道,“阿萝妹妹当真是好性子,夏儿犯傻,你不要理她!”

夏儿仍然不解,说道,“我不过说出实情,怎么就是犯傻?”

丹枫向莫寒月一望,抿唇含笑不语。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傻丫头,这府邸大小,朝廷自有定制,哪里说你想多大就多大的?墨家表哥虽然出身世家,可如今也不过一个四品的官儿,能得皇上御赐园子,已是天大的荣宠,你还要他越制吗?”

夏儿听的愣怔,吐了吐舌头,说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说道,当真是奴婢犯傻!”

这话一说,连阿萝也跟着笑起,说道,“夏儿姐姐率性,阿萝欢喜的很!”

夏儿笑道,“姐姐不要取笑才是!”

丹枫笑道,“你二人互称姐姐,听得人头疼,怎么也不论论大小?”

阿萝笑道,“正是呢,日后我们两府的人要常来常往,难不成还总是乱叫?”与夏儿相互报了年岁和出生年月,倒是阿萝年长夏儿两个月,二人定了称呼,更显亲热。

这里边说边走,戏台那边罗雨槐已经瞧见,忙迎下亭来,笑道,“原说今日见不到妹妹,不想妹妹会得了皇上恩典!”

莫寒月上前与她见礼,含笑道,“旁的也倒罢了,妹妹着实思念姐姐!”

罗雨槐掩唇,笑道,“妹妹这小嘴儿当真是甜的死人,我瞧你见到叶姐姐、傅姐姐又怎么说?”一边说,一边携着她的手,向亭子里去。

亭子里,傅飞雪四人已经齐集,见莫寒月进来,都起身相迎,叶弄笛抢前几步见礼,含笑道,“我们方才还说起你,昨儿赦了你的禁足,也不知道墨三公子有没有及时送帖子给你!”

莫寒月笑道,“昨日是黄昏传旨,墨三哥今日一早就差人送了帖子!”一边寒喧,一边与众人见礼,见罗雨蔷也在其中,目光向亭中一扫,果然不见萧宛露,不禁心中暗忧,却也不便多问。

乱纷纷见一回礼,这才依次坐下,莫寒月抬眸,向扶奕望去一眼,见她微不可见的将头一点,心中了然,回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罗雨槐将二人无声的交流看在眼里,轻推莫寒月,说道,“你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儿,也说来给我们听听?”

莫寒月笑道,“既知道是哑谜儿,说出来岂不是无趣?”

罗雨槐撇唇,说道,“啊哟,如今十一妹妹年长一岁,竟然知道藏心思!”知道她不说,是因为亭中人多不便,也不追问,转话问道,“我怎么听说,府上将二公子的名字报去了户部?”

这才两天,靖国公府的消息倒是灵通!

莫寒月暗赞,点头道,“府里以他年长,也只有他有些功名,想来是爹爹想要府里府外有个帮手,就选了他罢!”想着卫敬飞竟然想要结识小静安王谢霖,不由唇角挑出一抹冷笑。

她这神情只是一瞬,却被身边的孙灵儿瞧去,忙问道,“十一妹妹,那位卫二公子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

莫寒月抬头向她一望,笑道,“孙姐姐好利的一双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姐姐会读心术呢!”倒也并不隐瞒,将卫敬飞欲结识谢霖的话略说一回。

傅飞雪听的皱眉,说道,“这相府的小姐、公子们倒是有趣的紧,成日算计结识这个,巴结那个,也不看看自个儿几斤几两,岂是挂着个相府的名头,旁人就将他们瞧在眼里的?”

莫寒月听她说的率性,微微一笑,垂眸不语。

傅飞雪说完,这才惊觉失言,说道,“啊哟,十一妹妹,我可不是说你!”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妹妹自然知道,那些人如此纠缠,妹妹也常觉心烦呢!”

孙灵儿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说道,“他要结识,就替他引荐,到时他出乖露丑,可别怪我们!”

莫寒月扬眉,说道,“小静安王行事素来沉稳,又岂会陪着我们胡闹?”

孙灵儿连连摇头,说道,“又何必小静安王出面,就是旁的公子,怕也不能容他!”

叶弄笛笑道,“机灵鬼,你又有什么法子,还不快说?”

孙灵儿抿唇一笑,说道,“十一妹妹不知,难不成姐姐们也忘了?前几日吏部接旨,今年秋天要恢复大考,如今正是各路举子在盛京云集呢!”

扶奕瞠目,说道,“那又如何?”

孙灵儿抿唇笑道,“妹妹听说,那些旁的州府来参考的世家子弟,哪里当真是要考什么功名,实则都是为了结交各大世家的公子,一进盛京,成日呼朋引伴,四处游玩饮宴。”

莫寒月听到这里,已恍然明白,笑道,“妹妹是说,寻个机会,将他引入这世家子弟的饮宴中?”

虽然说,大梁朝对庶子们的规矩宽松,可取功名,可自立府门。可是越是名门旺族,对出身越是看重。卫敬飞虽然记在侯氏名下,可是在名门世家眼里,他仍然只是一个庶子,那些世家公子眼高于顶,又岂会将他瞧的上眼?

听莫寒月一说,叶弄笛也已明白,拍手道,“倒是个好法子,只要一次,就断了他的念头!”

莫寒月浅笑,心中暗暗把这法子盘算一回,点头道,“倒也不失一条好计,只是要做的不着痕迹才是!”

罗雨槐笑道,“这有何难?如今他在御林军中供职,请我三哥将他唤出来就是!我三哥成日闲的发霉,正想着到处生事呢!”

被她一说,姐妹几个都忍不住笑起,傅飞雪摇头道,“方才十一妹妹才说要不着痕迹,如今一个堂堂御林军统领去唤一个寻常兵卒,岂不让人起疑?”

叶弄笛也笑道,“罗妹妹,我大梁朝,号称十万御林军,罗三公子是御林军统领,往日和相府又没有瓜葛,怎么会与这位卫二公子相识?”

罗雨槐瞠目,说道,“那要如何是好?”

莫寒月笑道,“此事不急在一时,我们慢慢筹谋便是!”将此话掀过不提,向罗雨蔷问道,“怎么萧二小姐不曾来?”

罗雨蔷轻轻摇头,叹道,“昨儿我去萧府,说是萧大小姐身子不大好,想来是为了陪她罢!”想起萧大小姐萧晨雨所托之事,抬头向莫寒月一望,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莫寒月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却故做不知,起身道,“墨三哥在前边支应宾客,后园却无人照应,说起来,也只妹妹勉强算半个主子,已应下替他照应。各位姐姐且坐,十一去去就来!”说完浅施一礼,向罗雨蔷一望,转身离席。

罗雨蔷会意,见她支应一圈宾客向亭外去,也借故出来,随后跟去。

莫寒月走出不远,果然见她跟来,停步等她,携手向空旷处行去,看四周无人,才轻声道,“前次萧二小姐所托之事,妹妹已托人查实!”

罗雨蔷一听大喜,叫道,“当真?这下可好了!”

“嘘!”莫寒月轻声阻止,向四周一望,轻声道,“姐姐,如今的莫家不是往日可比,此事断断不能被旁人知晓!”

以前的莫家是名门旺族,而如今,早已经灰飞烟灭。别说沾上关系,就是提一提,也怕被人听去。

罗雨蔷忙将唇掩上,歉然道,“我一时忘形,妹妹莫怪!”

莫寒月轻轻摇头,叹道,“妹妹又如何去怪姐姐,只是如今莫家是……”手指向皇宫方向一指,意指宇文青峰,说道,“是他心头第一忌,此时若被旁人听到,纵然武安侯功勋卓著,怕也难逃罪责。”

罗雨蔷脸色微白,轻轻点头,说道,“妹妹提醒的是,倒是姐姐太过大意!”

莫寒月见她神情凝重,又一向知道她断不是一个不知轻重之人,这才放心,轻声道,“当初两位莫公子战死,是莫皇后亲自安葬,替妹妹查访之人曾经亲见,才说得出地界。”

罗雨蔷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两位莫公子的遗骨,还在泽州府?”

莫寒月轻轻点头,想到当年自己寻回两个弟弟尸骨的情形,不禁心头一酸,默然片刻,才轻声道,“如今,莫家一门落到如此下场,好歹,两位莫公子还有埋骨之处,倒又较旁人强些!”

当初,因在战乱中,两个弟弟身亡,她只是觅地草草安葬,后来,宇文青峰登基,又因江山不稳,竟然腾不出手替两个弟弟修葺坟苎。

眼前,又隐约出现当初刑场上,那满眼的尸体,不禁心头一阵锐痛。

自己身为莫家的女儿,不能相救倒也罢了,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的尸骨,却不能安葬。到如今,恐怕再也无从寻觅了吧?

罗雨蔷听她说到莫家的灭门,也跟着一声轻叹,说道,“当年的莫皇后,与我们大姐有一段交情,后来,不知道为何疏远!”感叹一番,向莫寒月行礼,正色道,“我先替萧大小姐谢过妹妹,日后若有机缘,她必会亲自向妹妹道谢!”

莫寒月将她扶住,轻轻摇头,说道,“莫家满门忠烈,落到如今地步,竟还有人挂念,十一感佩的很,又何谈一个‘谢’字?”

虽说相识非止一日,罗雨蔷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心中暗暗称奇。要说这位十一小姐是在墨家长大,不同于相府旁的千金,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墨家也是诗书传家,门中子弟都是文人。而莫寒月小小年纪,这话说的却颇具肝胆,倒像是将门世家里出身的女儿,岂不令人暗暗称奇?

罗雨蔷心中暗奇,正想出言探问,就听来路上脚步声响,罗雨槐声音笑道,“瞧你二人鬼鬼祟祟,想来是避着我们说私话儿,我偏偏要听!”说话间,人已走到近处。

莫寒月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笑道,“我们纵说什么私话儿,又怎么避得过你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还是前次萧二小姐所托之事,十一幸不辱命!”

罗雨槐并不意外,轻轻点头,叹道,“此事是萧大姐姐一个心结,若她了结这桩心事,能就此放下,也是一桩好事!”

莫寒月点头,叹道,“但愿如此!”

罗雨槐抛开此事,扯一扯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方才你和扶姐姐打什么哑谜儿?怎么那会儿我见她和韩大小姐嘀嘀咕咕的,又和你眉来眼去?”

“韩大小姐?”莫寒月微微扬眉。

“就是工部尚书,韩大人的千金!”罗雨槐皱眉。

莫寒月含笑道,“扶侍郎是韩尚书下属,扶奕姐姐与韩大小姐说几句话儿也平常!”

罗雨槐连连摇头,说道,“旁人也道罢了,这位韩大小姐,可是与杨露笛交好,那杨露笛又与易红珠交情菲浅!”

易红珠和金三小姐又是表姐妹!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妹妹倒不知道,还有这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罗雨槐皱眉,侧头瞪眼瞧她片刻,说道,“莫不是妹妹要往宫里传什么话,偏绕这老大的圈子?”

莫寒月一听,撑不住笑起,说道,“竟然瞒不过姐姐!”也不隐瞒,将昨日和扶奕在府里的话略说一回,才道,“那日皇后设计,要除去金妃肚子里的龙胎,那倒也罢了,偏偏算计谢姐姐顶罪,如今,我们只将实情透出去,由她们去狗咬狗罢了!”

罗雨槐听她细述那日卫东亭和卫盈毓的安排,不禁心惊,说道,“那日若不是妹妹及时提醒,金妃肚子里的龙胎有什么闪失,皇上震怒,谢姐姐岂不是冤枉?”

莫寒月点头,冷笑一声,说道,“谢姐姐出身王府,如今在后宫中,无人能与她相比,被人疑忌是迟早的事,却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受宠,就已被人算计!”

罗雨蔷默听片刻,皱眉道,“该当设法,给谢姐姐递个信儿才行。”

罗雨槐摇头,说道,“谢姐姐不是傻子,经过那日,岂会不知道自个儿被人算计?”

莫寒月点头,说道,“昨儿宫里的公公到府传旨,替谢姐姐递话说,要见我一面,想来也是为此!”

罗雨槐一叹,说道,“从谢姐姐进宫,我们竟然难得一见!”

三人正事说过,想着这宅子里无人替墨浩林支应,也就慢慢返回。

刚刚走到亭外,就见前边路上一群人簇拥着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姗姗而来,三人忙转路迎上见礼。

贲氏一手扶住莫寒月,含笑道,“这许多日子不见十一小姐,前次万寿节,又是宫里规矩大,也没说上话,今日可要陪我好好儿坐坐!”倒显出一些不同以往的亲热。

罗雨槐心知是因为莫寒月冒险出府,阻止谢沁逃走的事,也不点破,掩唇笑道,“啊哟,王妃眼里只有十一妹妹,我们两个大活人瞧都不瞧一眼,罢了罢了,我们还是走罢!”说完,当真转身就走。

贲氏也不拦她,笑道,“瞧瞧这五丫头,越大越轻狂,再过几年说亲,看谁敢要你!”

罗雨槐连连顿足,说道,“王妃是长者,怎么说话如此没脸,我再不理你!”刚才本是作势,这一回可当真再不多停,片刻逃的无影无踪,倒令一同进府的十几位夫人、小姐齐齐笑起。

罗雨蔷含笑,说道,“五妹虽顽劣些,终究是脸皮子薄,王妃莫怪!”

贲氏笑道,“如今脸皮子薄,等再过两年,还怕她自个儿不急?”侧头向罗雨蔷一望,说道,“四小姐也该说亲了罢,可瞧上哪位青年才俊?说出来,我们也好帮忙!”

罗雨槐俏脸涨红,顿足道,“难怪五妹不理你,人家当你是好人,哪知道尽拿人取笑!”转过身,也逃也似的奔去。

贲氏笑一回,才携着莫寒月的手慢慢向亭里去,问道,“禁足这许久,闷坏了罢?恰如今天气正好,回头到府里走走!”

莫寒月听她只捡闲话说,也就顺口答应,竟然是谁也不提谢沁。

一同入亭,莫寒月先请与贲氏重新叙礼,才又去见过旁的新来宾客。众人见她以主人自居,自然想到她与墨家的关系,不管是有心巴结卫东亭的,还是想要攀附名门世家的,自然一个个都笑脸相迎,话拣好听的说。

一番寒喧之后,眼瞧着时已近午,有小丫鬟进来回道,“十一小姐,方才我们公子说,今日前来的女眷,都是年轻的夫人、小姐们,前院却有朝中许多大人,就不一同饮宴,还请十一小姐辛苦,代为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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