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对卫相府的人一向并不亲近,此次特意相求,还当真令她意外。
莫寒月轻笑一声,说道,“妹妹竟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
谢沁微微摇头,说道,“妹妹心思缜密,姐姐不过略窥皮毛罢了!”她猜得到此举是为了引卫敬飞前来,却并不知道她要在他身上动什么心思。
莫寒月低笑一声,垂眸略思,凑首在她耳畔低语。
谢沁听罢,不禁双眸大张,皱眉道,“妹妹还当真为他筹谋?”
莫寒月微微摇头,轻叹道,“此事说来繁复,妹妹也一时不能尽述,更何况,这成败之间,又岂是妹妹一人算得到的,只好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谢沁点头。想到为自己进宫,她也是用尽心思,到最后仍然功败垂成,不禁默然。隔了片刻,点头道,“妹妹若有用得着姐姐处,尽管开口!”
莫寒月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十一知道!”见已走到隔绝前后宫的弘义门,停步向她施礼,说道,“姐姐慢走!”
谢沁点头,向她深望一眼,带着宫女入弘义门而去。
小姐习马的消息一出,各大府门都是一场不小的震动。
先不说能不能借机入了景郡王的青眼,就是这各府公子都出自高门旺族,罗、易两家更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门庭,只要能攀上其中一人,就可得这一世的荣华。
而于各府公子,也是同一心思。那许多小姐都是出自各大名门,若能借此机会结识,得一如花美眷,又与其他名门世家联姻,日后的仕途,岂不是也多一助力。
刚刚黄昏时分,卫敬飞就兴冲冲进入清河宫,命丫鬟回禀进去,径直来见莫寒月,笑道,“这一路上并无机会,为兄只道无望,哪里知道竟会有这等良机!”
莫寒月抬眸向他一望,淡道,“这一路上,二哥虽说不能亲近各府小姐,却总也远远儿的瞧过,可曾有中意的人选?”
卫敬飞兴奋的眸子放光,说道,“妹妹与罗家姐妹亲厚,不知瞧着罗四小姐如何?”
罗雨蔷?
莫寒月微微挑眉,说道,“哦,原来二哥瞧上了罗四姐姐!”语气淡下去三分。
卫敬飞见她似有不悦,心中不禁一窒,皱眉道,“怎么,难不成我们相府高攀不上靖国公府吗?”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二哥可曾听说,九门提督府的大公子曾向罗四姐姐提亲?”
“大表兄吗?”卫敬飞一惊,瞪眼道,“你是说,罗四小姐已许给侯家的大表兄?”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若是许了,也倒罢了,就是这个没许,你若再有求娶之意,那岂不是与侯大公子相争?”
卫敬飞脸色微变,咬牙道,“难不成,侯家还会不许?”
莫寒月摇头,说道,“侯家许不许妹妹倒不知,只是如此一来,二哥和侯大公子之间,必生嫌隙,日后想借重他们,怕不容易!”
卫东亭虽然是当朝一相,却不比盛京城中的名门旺族,若没有侯家扶持,在朝堂上岂会如此顺风顺水?
卫敬飞默然片刻,皱眉道,“要说罗五小姐是靖国公府长房嫡女,出身自然强过罗四小姐,可是她太过年幼,要想成亲,岂不是要等上几年?”
怎么就盯上靖国公府?
莫寒月皱眉,微微摇头,说道,“这盛京城中许多名门世家,怎么二哥就单单盯上靖国公府?”
卫敬飞皱眉,又凝思片刻,说道,“我瞧叶大小姐情子温婉沉静,又生的那副模样,正堪匹配!”
正堪匹配?哪一家的小姐还会不堪匹配你这个狐臭?
莫寒月轻揉眉心,叹道,“叶家虽说兴盛,可与我们相府一样,出自书香世家,怕对二哥没有多大助力!”
卫敬飞向她定定望去一瞬,说道,“依妹妹所言,傅大小姐自然也是不行?”
莫寒月点头,说道,“傅家也是书香世家!”
卫敬飞咬牙,说道,“那就只剩下一位孙大小姐,她可比罗五小姐还小着几岁!”
莫寒月扬眉,说道,“孙大小姐年仅九岁,自然也是不成!”
卫敬飞怒起,冷笑道,“妹妹原先说的好听,可如今这个不成那个不成,岂不是敷衍于我?”
莫寒月不理,慢慢抿一口茶,才淡淡问道,“二哥为何只盯着这几位小姐?”
“自然是因为这几位小姐与你交好,最易成事!”卫敬飞想都不想的回答,语气、神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
莫寒月定定望他片刻,不禁被他气笑,摇头道,“原来二哥只要易于成事,那又何必妹妹?留在盛京城中那些寻常官室小姐,岂不是任由二哥挑选?”
虽然说卫敬飞模样生的艰难,也无多少功业,可是好歹挂着一个相府嫡子的名头,寻常官宦小姐,巴不得高攀。
卫敬飞怒道,“十一,你这是什么话,哪个要那些寻常的官室小姐?”
莫寒月见此人不可理喻,不禁轻轻摇头,耐着性子道,“二哥,你且不要管能不能成事,只要想哪一位才能成为二哥的强助,将那些一等一名门世家的小姐瞧去,说给十一知道就是!”
虽然说同为相府公子,可这卫敬飞不比大公子卫敬言,一向长在四姨娘身边。试想一个鞑靼舞女,又能教出什么品行?他接替卫敬言成为嫡子之后,虽然心气儿极高,却摆脱不了身为庶子的小家子气。
自从听莫寒月说到他的亲事,眼里也只敢向与莫寒月交好的小姐身上想去,此时听莫寒月一说,不由大吃一惊,颤声道,“十一妹妹,你是说……是说……”
原想着任那几家的嫡女,哪一个于他就已高不可攀,想不到如今听莫寒月言下之意,那许多名门嫡女,竟然能任他取舍?
一时间,似信似疑,惊喜交集,身子微微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说道,“不管是谁,十一自当为二哥设法!”
这句话已说的明明白白。
卫敬飞惊喜交集,似信似疑,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下心绪,仍然不信问道,“谁都行?”
莫寒月点头,跟着淡淡一笑,说道,“虽说是十一相助二哥,可也是为了自个儿,若二哥只是瞧着小姐的美貌去,十一可不愿插手!”
“当然!当然!”卫敬飞连忙点头,说道,“我相府诗书传家,自然要与一府将门联姻以做支撑。这将门中,自然以嫡长女最好!”
莫寒月听他领会,这才轻轻点头,说道,“就是这两条,二哥只要说出人来,十一当为二哥图谋!”
卫敬飞听她一口应承,兴奋的身体僵硬,嘴唇打颤,好半天才道,“若当真能迎娶将门嫡长女,日后十一妹妹但有所命,二哥无不依从!”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二哥不要食言才好!”
卫敬飞连连点头,自个儿兴奋许久,才又皱眉道,“那许多小姐,往日并没有什么来往,又不知谁更好些?”
心里暗暗寻思。此次伴驾前来的小姐,倒有一半出自将门,而身为嫡长女的,总有十几位,再除去孙灵儿等年纪幼小的,还有五、六人可选,这几人中,总要再选个美貌的才好!
莫寒月慢慢呷一口茶,淡道,“明日马场习马,二哥有的是机会结识各府小姐,倒不急在今日!”
也就是说,可以慢慢选!
卫敬飞大喜,起身向莫寒月一揖到地,说道,“若果然事成,二哥必为妹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莫寒月在他起身时就已防备,摒住呼吸,避过那一股骚臭味儿,略停一瞬,这才道,“二哥记着就是!”
肝脑涂地?
这可是你说的!
莫寒月冷笑。
卫敬飞自个儿正在兴奋中,又哪里有空理会她那话中之意,再闲聊几句,就起身告辞。
第二日一早,莫寒月用过早膳,径直换上骑马装。丹枫一边服侍,一边皱眉道,“小姐,还是奴婢跟着去罢!”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旁人的丫鬟必不会骑马,也没有那许多御马可用,你就是跟去,也不能跟着我!”见她一脸担心,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小静安王和罗大公子都在,还怕我伤着不成?”
丹枫抿唇,轻声道,“小静安王自会跟着谢贵人,罗大公子和罗三公子有四小姐、五小姐,虽说咱们府上有二公子……”话说半句不说,微默一瞬,才道,“怕还不如没有!”
“嗤……”莫寒月笑起,轻轻点头,说道,“纵然他无用,自然还有旁人,你放心就是!”
夏儿却皱眉道,“小姐,怕别府的小姐们仍是去马场换衣裳,你就这个样子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莫寒月瞅她一眼,说道,“旁府的小姐,不过是去习骑马,你家小姐却是必定要去赛马的!”
“那又如何?”夏儿噘嘴,说道,“习马也好,赛马也罢,总不能丢了颜面。”
莫寒月听她说出“颜面”二字,忍不住一笑。
这个夏儿,什么时候得了侯氏的真传?
丹枫却摇头道,“夏儿,小姐们习马,有公子们护着,自然不打紧。可是我们小姐去赛马,若是习马不精,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夏儿一听,吓的小脸儿惨白,抓着莫寒月手臂不放,说道,“怎么赛马还会摔下来?那小姐还是推掉的好!”
莫寒月向丹枫一望,好笑摇头,说道,“又哪里就会摔下来?你不要听你丹枫姐姐吓你!再说,赛马之约,是我应下,我若不去,岂不是更加丢脸?”
夏儿小脸儿顿时一垮,哭丧着脸道,“那小姐定要好好习马才是!”
“知道了!”莫寒月伸手在她鼻子上一捏,说道,“走罢!”带着她径直出门,向马场去。
马场上,众公子已经齐集,各府小姐也已大半到齐。见莫寒月前来,有人微微撇唇,说道,“这位十一小姐好大的架子!”
“区区庶女,不懂规矩罢了!”另一位小姐接口。
“庶女?”不远处的孙灵儿听到,不禁冷笑,说道,“哪一座府上有皇上御口赐名的庶女?张大小姐倒是说说!”
张大小姐被她说的一噤,咬唇道,“纵然是皇上赐名,相府给她一个嫡女的身份,总是庶出,有失教养!若不然,为何这般时辰才来,让旁人等着她!”
孙灵儿好笑,说道,“怎么,张大小姐在这里是在等十一小姐吗?再说,十一小姐的生母可是泽州府湖水墨家的人,不知张大小姐的母亲可能相比?”
张大小姐的母亲虽然也是出自世家,却只是小族,哪里能和湖水墨家相比?被孙灵儿一顿抢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莫寒月已走到跟前儿,笑着与众人见礼,说道,“昨儿寻出来的骑马装,这丫头今日瞧见,非说不好,才又另寻,耽搁些时辰,教姐姐们久等!”
罗雨槐笑道,“谢姐姐还不曾到,打什么紧?”向她打量几眼,掩唇笑道,“这一打扮,怎么瞧着更加瘦小?”
莫寒月生的瘦弱,个子又小,寻常的衣饰繁复,看起来还不至于如此单薄。如今这骑马装一穿,就越发显的小小的一个人儿。
莫寒月听她取笑,也不以为意,抿唇道,“任十一如何打扮,又怎么比得过各位姐姐,还是随意些儿,自个儿轻便!”
景郡王立在不远处,闻言向她略一打量,果然见她小小的身子瘦瘦细细的,加上头顶夏儿撑着的大伞,越发有趣,不禁低笑出声。
笑声未落,就听不远处一声低笑,说道,“十一小姐这一打扮,倒像是土里刚刚长出的一只小蘑菇!”
众人回头,就见峻小王爷折扇轻摇,眉眼含笑,一摇一晃慢慢向这里走来。
被他一说,小姐、公子们的目光都落在莫寒月身上,瞧瞧那把大伞,再瞧瞧伞下的人儿,都不禁笑出声来。
莫寒月不以为意,福身向峻小王爷一礼,说道,“峻小王爷好早,不知是醒着,还是梦游?”
有这会儿梦游的吗?
只是昨日峻小王爷还说怕搅了好觉,如此一说,又似乎没错。
只是峻小王爷纵然是个空壳子王爷,也总是天潢贵胄,众公子、小姐虽觉好笑,却忍着不敢出声,谢霖、罗越等人与宇文峻相熟,都忍不住笑起。
这里正说着话,就听入口处小太监的声音扬声道,“谢郡主到!”
谢沁以郡主身份代朝廷出赛,到这马场上,小太监也就不以“贵人”称呼。
众人询声望去,就见谢沁乘着一台四人步辇,带几名太监进马场来。
叶弄笛抿唇,低声笑道,“昨儿刚封郡主,今儿就有步辇可乘,倒是省得她日日从后宫自个儿走出来!”
一边说话,一边跟着众小姐迎上,给谢沁见礼。
谢沁下辇,摆手命众小姐免礼,说道,“我们来这里不过是习马,姐妹们不必守这些俗礼!”转向景郡王问道,“王爷,不知各府公子可曾调齐?”
虽然说景郡王身份在她之上,又是总教习,可此次出赛以谢沁为首,连景郡王也要向她禀报。
景郡王点头,说道,“按照昨日小姐们报上的名单,已将各府公子召齐!”
谢沁点头,见御马早已牵来,含笑道,“小姐们大多初学,公子们当小心护持!”
“是,郡主!”众公子齐齐领命。
谢沁也不多说,微微摆手,说道,“小姐们先自个儿挑选御马罢!”
小姐们齐应一声,却仍立着不动。景郡王含笑道,“郡主也不曾骑自个儿马来,还请郡主先行挑选。”
先不说谢沁身份与众不同,就是此次比赛也是以她为首,自然是要她先行挑选。
谢沁微微一笑,说道,“静王府中倒有几匹良马,改日大哥牵一匹来就是,今日倒不必刻意挑选!”向众小姐道,“各位小姐不必守这虚礼,快去罢!”
众小姐这才应命,易红珠、侯楠等一心争胜的几位小姐已抢先向御马奔去。
叶弄笛忙推莫寒月,说道,“十一,你要赛马,快些挑一匹中意的才是!”
莫寒月笑道,“妹妹如何懂得选马,横竖都是御马,想来都是好的!”
御马大多都是御马监训好的良马,虽说马性温良,易于控制,可是要用来比赛,又显的发力不足。
叶弄笛顿足道,“纵然都是好的,也要分个优劣!”向景郡王一望,说道,“此约是王爷和十一妹妹一同约下,王爷可不能不管!”
景郡王浅浅含笑,点头道,“叶大小姐说的有理!”向身旁招手,唤过自己一名亲随,说道,“苏喜,将本王的乌云盖雪带来!”
苏喜吓一跳,忙唤道,“王爷!”
景郡王摆手,说道,“无防,快带来!”
苏喜这才低应一声,躬身退下。
夏儿“噗”的一声笑出,轻声道,“怎么一个大男子,取名叫梳洗?”
景郡王好笑,耐心解释道,“他姓苏,名喜,欢喜的喜!”
“哦!”夏儿点头,抿唇道,“是奴婢想差,以为是梳洗打扮的梳洗!”
这一句话,倒将众公子齐齐说笑。
叶弄笛接过前话,奇道,“乌云盖雪?是王爷坐骑的名字吗?”
景郡王含笑道,“一会儿见到你就知道!”
叶弄笛撇唇,说道,“故弄什么玄虚?”
莫寒月却道,“乌云盖雪,想来是黑马白蹄吧?”
景郡王扬眉,眸中露出些诧异,说道,“十一小姐竟然懂马?”
在纯种马中,以大宛马为最,其中就以“乌云盖雪”统称黑马白蹄的良马。
被他眸光一扫,莫寒月不禁心头突的一跳,脸上却声色不动,抿唇笑道,“十一哪里懂马?只是顾名思议罢了,难不成竟然猜中?”
这时叶弄笛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侧方,扯一扯莫寒月衣袖,喃喃道,“可不是猜中么?十一妹妹,你……你快些瞧!”
莫寒月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就见苏喜正牵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向这里来,果然是四蹄如雪,神骏非凡。只是这马儿竟然比寻常的马儿还要高大许多,从马群中穿过,犹如庞然大物。
好马!
莫寒月心里暗赞,却不敢说出口来,只是微微扬眉,问道,“这是王爷的战马?”想不到景郡王如此俊逸的人物,骑的马倒如此威风。
景郡王点头,含笑道,“十一小姐可要试试?”
这样的马,岂是任什么人都能骑的?
莫寒月知道他有心取笑,倒也不愿逞强,连忙摇头,说道,“怕是两个十一叠起来也没有它高,如何能试?”转头见卫敬飞就立在身后不远,浅笑道,“劳烦二哥帮十一选一匹来如何?”
从进入马场,卫敬飞就已瞧的眼花缭乱,只是眼看着小姐们各自与相熟的姐妹说笑,竟不知如何前去结识,不由心中暗急。
此时听莫寒月一语,连忙答应一声,向御马奔去,见仍有几位小姐在挑选马儿,凑上说道,“小姐们娇弱,要选柔顺些的母马才好!”
有两位小姐回头,见他颇为面生,就有一人迟疑问道,“这位公子……”要说这盛京城中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平日虽不大来往,总也在场面上时常见到,可眼前这位却想不起是谁。
卫敬飞见问,连忙一礼,说道,“在下是相府卫敬飞,如今在御林军中当值!”
“卫相府?”几位小姐互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卫相府没有嫡公子,长公子卫敬言身亡不久,想来这位就是新立的嫡子。说是嫡子,也不过和那位十一小姐一样,是庶出!
心中鄙视,眸中就带出些讥讽,却终究是世家小姐,不肯失礼人前,仍然向他一礼,说道,“原来是卫二公子!”
卫敬飞见这两位小姐一个生的娇丽,一个生的柔媚,不由心痒,张嘴问道,“不知二位小姐……”
“怎么还没有选好马?”话刚出口,已有两位公子过来。虽是向两位小姐询问,却有意无意将他挡开。
两位小姐抿唇,笑道,“刚刚选好,哥哥急什么?”将选好的马指给自家兄长牵着,一同向场中去。
卫敬飞没有问到二位小姐的名讳,不由气沮,正思量再寻旁的小姐,就见罗进从前头过来,扬眉道,“怎么,卫二公子还不曾选好马?”
虽然说卫敬飞一心结交几府高门的公子,可是这靖国公府三公子罗进是御林军统领,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又哪敢随意攀谈,忙道,“选好了!刚刚选好!”随意带过一匹,牵着向莫寒月去。
那边叶弄笛见景郡王的马神骏,向莫寒月连推,说道,“十一妹妹何不试试?若果然能骑,有这马儿就先占三分赢面,咱们又不要王爷的,借来用用罢了!”
景郡王唇角微挑,点头道,“不错,十一小姐何防一试?”
他性子温文,极少与人争竞,更不用说刁难一位小姐。
而此时这话,竟似要将莫寒月一军,谢霖、罗越等人都不禁诧异。
峻小王爷却微微挑眉,向景郡王细望一眼,也折扇轻摇,点头道,“十一小姐,景郡王既有此美意,何防一试?”这个丫头会武,恐怕景郡王也已知道。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谢霖、罗越二人互视一眼,目光又同时落在那小小的女娃身上。
难道,她的身上,还隐藏着另一个秘密?
其实莫寒月何尝不知道,御马再好,因为是宫里的清贵们骑用,也是驯服已久,又如何能与军马相比?
只是此时不要说她并不能显露自己的控马之术,纵然可以,以她这副身体的力量,怕也难以控制住如此良驹。
只是她半身戎马,对于良驹的喜爱像是与生俱来。听景郡王一说,早已心动,目光在黑马身上留恋片刻,终于轻轻摇头,说道,“景郡王当真取笑,臣女可没有那个胆量!”
夏儿见到那样的大马,早已吓的小脸儿惨白,生怕自个儿小姐逞强,真的应下。此时听她婉拒,连忙点头,说道,“是啊,那样的大马,让我们小姐如何上去?”
这里几位王爷的注意力全部在莫寒月身上,那边易红珠瞧的直咬牙,见莫寒月推脱,将手中马疆一甩,大步向这里而来,说道,“十一小姐不敢,臣女一试如何?”也不等景郡王应,劈手就抓马缰。
苏喜一愕,抬头向景郡王望去。
景郡王眉心微动,却只是轻轻点头,望向易红珠的眸光,多了一抹嘲弄。
如此不自量力的女子,纵然系出名门,容色绝佳,也难以让人生出好感。
苏喜见他默许,默默垂手退开。
在她身后,易大公子易鸿铭大惊,失声叫道,“红珠,不可!”
而易红珠哪里理他,一把抓住马缰,探手掰住马鞍,飞身直上,身轻如燕,姿势曼妙,煞是好看。
这一手功夫一露,峻小王爷当先喊出好来,连连点头,说道,“易大小姐身手果然不凡!”
哪知道他赞叹声未落,就见黑马骤然一声长嘶,两只前蹄一扬,人立而起,钵大两只马蹄举在半空,声势极为吓人。
此时易红珠身形还未落上马鞍,事出突然,整个人顿时后仰,几乎滑出。
百忙之中,她狠狠咬牙,抓着马缰疾带,奋力疾起,向马鞍上扑去。落鞍一瞬,再也顾不上姿势是不是好看,一把抱住马脖子,使力勒紧缰绳。
黑马背上着力,马头猛然一甩,一声长嘶,奋起马蹄向人群中冲去。
众人大吃一惊,惊呼声中,纷纷两侧散开。
只这一瞬,黑马已窜出人群,向着草原疾驰而去。
易鸿铭脸上变色,冲出几步,眼见已追之不上,霍然回头,望向景郡王,冷笑道,“景郡王,你可是总教习,若我妹妹有什么好歹……”
话还未落,只听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呼,不由一惊回头,一眼就见黑马疾驰之下,骤然一个转身,掉转马头驰回。
寻常奔马要想掉头,必然减速,而这黑马却动作灵敏,疾驰之速丝毫不减,竟然原地调头。
只这一下,马背上的易红珠再也骑跨不住,一声惊呼,已被甩出马背,向一侧的草地上落去。
也就在同时,只见一条青影疾射而出,瞬间赶上易红珠,探手一把将她身子捞住,冲两前步,轻轻放她落地。
马儿调头……易红珠落马……青衣人闪出……易红珠被救,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众人惊呼声未落,却见黑马已踏踏也回,停在景郡王身侧。
众人惊魂初定,这才看到,刚才那条青影,竟然是刚刚还立在这里,景郡王的亲随苏喜,都不禁暗吸一口冷气。
实在不知道,黑马那样的速度,他又如何后发先至,竟然救下易红珠。
宇文青榕牵过马缰,在马颈上轻拍两下,这才含笑向易鸿铭道,“易大公子方才想说什么?”
易家虽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皇亲国戚,可是又如何能与当朝王爷,天潢贵胄相比?
刚才易鸿铭情急之下,出言呼喝,此时回过神来,不由心头暗惊,微微一愕,倒身跪下,向景郡王行礼,说道,“红珠遇险,鸿铭情急之下出言无状,望王爷恕罪!”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景郡王微微一笑,点头道,“易大公子关心情切,本王岂会怪罪,请起罢!”
易鸿铭俯首,说道,“谢王爷!”这才站起身来,向垂首走回来的易红珠瞪去一眼。
如果不是这个丫头逞强,又岂会让他受辱?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呵斥,只好默默退开。
侯楠见易红珠这一摔虽然没有受伤,却已钗环歪斜,不禁冷笑一声,低声道,“不自量力!”
易红珠本想在众人面前出头露脸,哪知道到头来却出这么大一个丑,本就心中羞恼,这句话落在耳中,顿时大怒,咬牙向她狠狠瞪去。
侯楠丝毫不惧,也扬眉向她回瞪。
谢沁瞧在眼里,微微勾唇,说道,“景郡王的战马神骏,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够骑乘,易大小姐不过是心急一些罢了,不必在意!”转头向景郡王道,“这里虽说有几位小姐出自将门,可大多不曾习过骑马,王爷既是教习,那就给小姐们说说罢!”
景郡王点头,牵着黑马上前几步,立在众小姐之前,说道,“大多小姐莫说骑马,纵是牵马,怕也是第一次!”
几位小姐连连点头,望向马儿的目光带着些畏缩。本来就害怕这庞然大物,再加上刚才易红珠那一摔,更多了些惊惧。
景郡王微微一笑,说道,“其实马儿是人最忠实的朋友,只要你们不怕它,用眼神和它交流,它就会相信你。牵马时最忌讳从马儿身后绕过,那样它会误以为你有恶意,反而会用后蹄攻击。”
景郡王见小姐们轻轻点头,微微一笑,又转身掰住马鞍,说道,“上马时左脚认蹬,马鞍上的手使力将身子带上,不但要快,还要稳!”说话间,人已翻身上马。
“好俊啊!”见他这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小姐们之间,不禁发出一声赞叹,许多双望向他的眸子,多了几分痴迷。
峻小王爷不禁抚额,身子略斜,凑到罗越耳边道,“这些小姐是来习马的,还是来瞧景郡王的?”
罗越不禁闷笑出声,微微点头,说道,“两者兼而有之吧!”
“唉!”峻小王爷连连摇头,慢慢将身子歪回来,低声道,“小皇叔有什么好,瞧他那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杀起人来,可从不手软!小姐们不怕吗?”
罗越轻轻摇头,低声道,“小姐们想到的,只是他统领千军万马的威风,跨马扬鞭的英姿,谁又会想到沙场上的惨烈?”
是啊,在小姐们眼里,眼前这温文含笑,说话都不会高声的景郡王,自然是如谪仙一般,不沾一点人间烟火。又有谁会想到,这位重镇一方的王爷,在那荒草飞沙的战场上,也是挥戟怒马,浴血而战。
此时景郡王已将骑马的基本要领讲过,这才跃身下马,说道,“皇上特意将各府公子调来,就是协助本王守护众位小姐,也是充当小姐们的教习。小姐纵听本王讲上千遍,也不过纸上谈兵,终究不如亲身一试,此刻,就可自行练习了!”
众公子闻命,齐齐躬身领命,带着自家的姐妹去练习基本要领。
景郡王瞧一会儿,见各府公子都教的仔细,不由轻轻点头,转身向莫寒月望来,笑道,“怎么,十一小姐不试试?”说着,仍向自己的黑马一指。
莫寒月微一吐舌,笑道,“易大小姐尚且不行,十一自然不敢!”也不等他再说,转身带过卫敬飞手中的马儿,轻声道,“二哥,送我上去!”
她人小个儿矮,任她如何抬腿都够不着马蹬,此刻只是将卫敬飞手臂一拉,伸脚向他手掌踏去。
卫敬飞微微一怔,忙将她单脚托住,听到她那句话,顺势向上一举,只见她轻轻巧巧一个转身,人已跨上马鞍。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谢霖、罗越同时扬眉,向景郡王望去,本来漫不经心的峻小王爷却“咦”的一声,凝神望向马背上那小小的人儿。
虽说知道这个丫头会武,可是上马的动作如此利索,倒是大出意外。
景郡王眉端微挑,轻轻击掌,笑道,“十一小姐当真未令本王失望!”
虽然她上的不是自己的黑马,可是卫敬飞所选的马儿,也是膘肥体壮的大马。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是王爷教的好!”手中马缰轻带,策马缓缓向场中而去。
谢霖一惊,忙道,“十一,慢着些!”
谢沁也忙跟上几步,说道,“十一,等我一道儿!”连声催人带马。
兄妹二人齐呼,浑然忘记十一小姐该是卫二公子照护。
此时峻小王爷来了兴致,笑道,“无防,本王陪十一小姐驰上一周!”也不管身边是谁的马,一把夺过,飞身而上,伴在莫寒月身侧驰去。
莫寒月回头向他一笑,说道,“怎么,王爷是怕臣女摔到,还是怕跑丢?”
峻小王爷扬眉,含笑道,“本王是想知道,你这丫头还藏着什么本事!”垂眸见她小腿儿晃晃悠悠垂在马侧,根本够不到马蹬,不由轻笑一声,说道,“不知十一小姐如何策马飞奔?难不成到时就这般比赛吗?”
莫寒月挑眉,淡道,“还请王爷指教!”
峻小王爷一听,不禁爽然笑起,说道,“本王助你一程!”话声未落,手中马鞭已向她马臀上挥去。
此时二人虽已离开人群,可是走的并不远,突然看到他这一动作,谢霖、罗越等人齐惊,失声道,“峻小王爷,不可!”
呼声未落,就见莫寒月坐下马已一声长嘶,疾窜而出,向草原深处冲去。峻小王爷扬声长笑,落后她半个马身,随后疾驰。
谢霖连连顿足,骂道,“这个混小子!”已顾不上去管谢沁,一把将马带过,飞身而上,疾骑直追。身后马蹄声疾,罗越也随后跟来。
马儿骤然疾驰,莫寒月身子只是微微一晃,跟着俯身马鞍,也不收缰,只是任由马儿带着疾驰。
疾风扬起她额前长长的留海,无垠草原一览无余。莫寒月御风而驰,一时间,只觉胸怀顿畅,说不出的痛快。
峻小王爷见她不惊不乱,两条短短的小腿儿虽够不到马蹬,却紧紧夹着马腹,整个身体与马儿紧贴,所有的动作竟然是说不出的和谐。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纵马追近一些,含笑道,“丫头,你还藏着什么本事,还不快些使出来?”
如果说这个丫头当真是昨日才学骑马,打死他都不信。
莫寒月并不回头,耳听着身后两骑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禁抿唇,低笑一声,说道,“峻小王爷,小静安王赶上来了,你还不快跑?”
她跨下马受到外力催促,终究比不上谢霖、罗越二人控马疾追,此刻已一左一右赶上。
谢霖纵马而前,超出莫寒月半个马身,回头叫道,“十一别怕,慢慢收缰,不要太急!”跟着指点她收缰的手势方法。
骏马疾驰之下,若收缰太快太紧,很容易让马儿立起,反而将人摔出。
莫寒月知道这二人赶到,自己已不能尽兴,心里暗叹一声,依着谢霖的话慢慢收缰。
而罗越另一侧赶到,见谢霖赶上莫寒月,莫寒月已无危险,转身劈手向峻小王爷后领抓去,喝道,“小子,胡闹什么?”
峻小王爷马上侧身避过,笑道,“有本王在,自然摔不死她,你们急什么?”见他又再反手抓来,伸手格开。
罗越怒道,“她不过一个小女娃,你当是你吗?”马上跃起,飞脚向他直踢。
峻小王爷迫的也跃身而起,在马上一个倒翻避开,连声道,“喂喂,罗越,你要做什么?”
空壳子也是王爷,这个家伙敢以下犯上?
宇文峻话音未落,就见罗越腿到中途转向,已一脚踢在他的马臀上,马儿一声轻嘶,突然向前疾窜。
峻小王爷恰在此时落下,“啊”的一声低呼,整个人已从马儿身后落下。
眼看就要落马,百忙之中,他手掌疾探,在马屁股上一按,整个身子借势腾起,双腿连环,向罗越飞踢,趁他闪避,已稳稳落回马鞍,带缰回头,笑道,“罗大公子,承让!”
刚才马儿疾驰之下,罗越偷袭都不能将他擒下马来,此刻他已坐稳,马儿勒停,自然就更难讨到什么便宜,无奈向他一瞪,说道,“有的是人治你!”转头去瞧莫寒月。
此时莫寒月已渐渐将马勒停,侧头向谢霖一笑,说道,“多谢大哥!”
谢霖见她居然能依着自己的话收住马缰,不禁又惊又喜,轻吁一口气,说道,“又何必客气?”
回过头瞧向宇文峻,将脸一沉,摇头道,“这小子当真是胡闹!”
此时谢沁和罗家姐妹也随后赶到,谢沁见莫寒月无恙,心头一松,挥鞭就向峻小王爷打去,怒道,“打你这个混小子!”
峻小王爷忙带马避开,叫道,“喂喂,本王好心教她骑马,怎么都来怪我?”
谢沁怒道,“十一妹妹初学骑马,你就如此胡闹,将她摔到可怎么好?”
罗雨槐也道,“是啊,十一妹妹初学,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齐声斥责,又哪里把他当成个王爷?
峻小王爷只好举手,苦笑道,“是!是本王的错!”眼珠微转,向莫寒月望去,讪笑道,“本王也是瞧她小小年纪,上马如此利落,才想试试罢了!”
这话倒说在大伙儿心里,谢沁点头,也向莫寒月望去,笑道,“十一妹妹当真令人意外!”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是前日景郡王所教!”
罗越扬眉,说道,“只一日就如此自如,当真是了不得!”
峻小王爷也连忙点头,说道,“是啊,假以时日,怕我们无人能及!”将众人的注意引开,不禁暗暗吐舌。
想不到,这个丫头有这许多人护着!
远远的看着莫寒月已经停下,立在马场原地的人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傅飞雪笑道,“他们不顾旁人,倒自个儿去玩,我们去寻他们!”也翻身上马,向那一群人驰去。
孙灵儿大急,说道,“傅姐姐,等等我!”只是她虽然比莫寒月高一头,但是也同样够不到马儿的马蹬,眼见傅飞雪驰远,急又叫又嚷,抓过一个哥哥来,叫道,“大哥,你快送我上去!”
众人听到她的叫声,回头去望,只见她虽然依着莫寒月的样子由哥哥托住脚掌上送,却不能像莫寒月一样翻身而上,情急之下,踩着另一个哥哥的肩膀爬上马鞍,嘴里还不断的埋怨,“大哥你笨死了,还不如卫二公子!”
“二哥你站稳一些,怎么来回乱晃!”
两位孙公子一左一右,由着妹妹把身子当成爬架,嘴里却只是连声说,“灵儿,你不要急!”
“灵儿,你慢着些!”
“灵儿,当心摔到!”
镇国上将军孙简中年得女,奉如掌上明珠,两个哥哥也是爱如珍宝,听说她要习骑马,唬的两个哥哥一同跑来,生怕她有个好歹。
叶弄笛瞧的好笑,说道,“灵儿妹妹,哪里怨得到两位公子,分明是那马儿长的太高罢了!”
孙灵儿听她取笑,倒也不恼,连连点头,回头向孙大公子道,“大哥,改日你寻匹小马给我!”
“好!”孙大公子无奈低应,扶她坐稳,才道,“你的脚够不到马蹬,可也要使力夹紧马身,让身体不能摇晃!”唤孙二公子一边照护,自个儿牵着马缰往马场里去。
景郡王见孙家兄弟被小小幼妹指使的团团转,不由莞尔一笑,微微摇头,向叶弄笛一望,含笑道,“怎么叶大小姐不去?”
虽然回京不过半年,也知道叶弄笛与谢沁、罗雨槐等人交好。
叶弄笛微微耸肩,望向孙灵儿的目光露出些艳羡,说道,“臣女兄长留在盛京,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伴驾,臣女可不敢用他!”
被她一说,景郡王才想起来,点头道,“几位叶公子都已是朝中新秀,此次想来是留守盛京!”纵目见众小姐都有人照护,向一沉吟,含笑道,“若叶大小姐不怕,由本王照护如何?”
叶弄笛大喜,忙道,“岂敢有劳王爷?”
景郡王微笑,说道,“此次本王本就是小姐们的教习,职责所在!”
叶弄笛连连点头,跟着向他的黑马一瞧,缩缩脖子吐舌道,“只是臣女可不敢骑它!”
景郡王被她逗笑,说道,“本王也不敢冒险!”唤苏喜另牵一匹温顺的母马过来,亲自教叶弄笛上马。
这一来,将几位一直留意这里的小姐瞧的眼直,不由心中暗恼。
只是自个儿身边儿有兄弟、哥哥跟着,又不好凑上去要景郡王亲自教习,枉自又妒又恼,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无法可施。
而已在远处的一群遥遥望见,谢沁向莫寒月投去会心一笑,说道,“那里人多,我们倒不用回去,趁着天未热起来,尽兴驰骋一回才好!”
罗雨槐见她调转马头,忙道,“那灵儿呢?我们将她抛下,回头不知要如何被她数落?”
谢沁抿唇,向那边一呶嘴,笑道,“有她那两个哥哥在,若带着她,岂能让我们驰的尽兴?”
说的是!
几人都不禁笑出声来,谢沁又笑道,“那里横竖有景郡王在,我们不必劳心,只要教会十一妹妹就好!”驱马向草原深处驰去。
她既说要去,旁人又怎能说不去。这一群人本就年少,又大多是会马的,又哪里能耐得住性子去瞧别人上马下马,各应一声,跟着她一同纵马而驰。
谢霖、罗越深知自家妹子的骑术,倒也并不担心,一左一右跟在莫寒月身侧,时时出言指点她如何控马,如何提缰。
峻小王爷眼看莫寒月的动作最初不过是生疏,渐渐竟致流畅,丝毫不见笨拙,不由微微扬眉。
这不像是不会骑马之人,倒似一个擅马之人久不练习罢了。
念头微转,又很快释然。
这个丫头,从去年初识,就处处令人费解,眼前此事,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接连几日,众公子、小姐都是辰时开始练习,待骄阳升起,炎热难当时自行回来歇息,等日头渐落才又出去。
谢霖等人见莫寒月进步神速,都是大喜过望,对数日后的比赛也满怀信心,竟然是轮番指点,毫不放松。
经过这几日练习,莫寒月也自觉这副身体对马儿渐渐适应,手指握缰的感觉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不禁心中暗暗宽慰。
那日午后,莫寒月刚刚歇晌起来,正一边吃茶,一边与丹枫说话,就见丰儿进来,说道,“小姐,二公子来了!”
这几天倒忘了他!
莫寒月微微扬眉,向丹枫略一点头。
丹枫道,“请二公子进来罢!”替莫寒月整整衣裳,在帐门前恭立。
丰儿传出话去,卫敬飞大步从外头进来,一眼见莫寒月正气定神闲的吃茶,不由将脸一沉,说道,“妹妹倒自在的很!”
莫寒月微微扬眉,示意丹枫奉茶,这才道,“二哥,怎么了?”
“怎么了?”卫敬飞冷笑,说道,“这几日妹妹只顾着自个儿与王爷、郡主玩乐,怕是早将为兄的事忘记了罢!”
莫寒月奇道,“这几日二哥有什么事?”
卫敬飞怒道,“妹妹果然忘记!最初说公子们教习小姐骑马,妹妹说什么来着?”
莫寒月扬眉,问道,“说什么?”
卫敬飞见她竟然一丝都不记得,心中更是气恼,说道,“那日你说,要我借机与小姐们亲近,这会儿竟然忘的干干净净!”
原来是这事!
莫寒月好笑,说道,“这几日二哥日日都在马场上,怎么还要十一记得什么?”
卫敬飞怒道,“在马场上又如何?那些小姐,不是有哥哥、兄弟守着,就是自个儿四处驰骋,又能亲近得了谁?”
这几日,他借着习马的功夫,时时与场上的小姐们搭讪,可是不要说嫡长女,就是旁的小姐对他也不屑一顾,凭白看不少冷脸。
你自个儿亲近不了,却来怪我?
莫寒月好笑,问道,“那二哥想要十一如何?”
卫敬飞微微一默,想了想,才道,“晚些再去习马,你只说要我跟着护持!”
“你跟着我?”莫寒月扬眉,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怎么,不行吗?”卫敬飞听她语气中似有嘲笑之意,越发恼怒。
莫寒月微微摇头,叹道,“二哥,过几日的赛马,虽说是以谢姐姐为首,可是此约是妹妹约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妹妹,二哥岂会不知?”
卫敬飞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怎么景郡王、小静安王几个时时都盯着你!”
莫寒月点头,说道,“二哥自问,二哥的骑术比这几位王爷如何?”
卫敬飞一怔,愕然片刻,才道,“自然……自然略有不及!”
岂止是略有不及?
莫寒月心底冷笑,脸上却声色不动,说道,“那比起罗大公子、罗三公子呢?”
卫敬飞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自然……自然也是他们强些!”那几人可都是马上战将,他又怎么能够相比?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有这四人在场,二哥说要教十一骑马吗?”
这些人中,景郡王、小静安王贵为王爷自不必说。罗越是靖国公府的长房长孙,未来的靖国公世子,身份同样是他可望不可及。就是罗进,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岂敢在这几人面前造次?
卫敬飞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呼的一下站起,冷笑道,“原来妹妹是消遣我来着!”
莫寒月不为所动,扬眉道,“二哥这话怎么说?”
卫敬飞冷笑,说道,“你早知旁人瞧不起我是庶出,又不能借你与那几府的小姐亲近,岂不是消遣我?”
是你自己太蠢,与我何干?
莫寒月心底冷笑,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说道,“前几日也倒罢了,这几日许多小姐已能自个儿驰骋,公子们也未必时时守着,二哥竟没有机会?”
“我……”卫敬飞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才结结巴巴道,“那些小姐们不会骑马也倒罢了,横竖还能说上几句话,一旦会骑,竟然……竟然理都不理……”
是你骑术太差吧!
莫寒月好笑。
微微垂眸,略想一瞬,问道,“这几日二哥纵没有与谁亲近,总也将这些小姐认识十之八九,不知可曾瞧中哪位小姐?”
卫敬飞顿时精神一振,忙换张笑脸蹭到她面前,说道,“若说最引人心动的,自然是易大小姐,出身门第自然是一等一的,难得的是她竟有此胆量!”
“胆量?”莫寒月不解反问。
“是啊!”卫敬飞连忙点头,说道,“那日景郡王的那匹黑马,没有一位小姐敢试,偏偏她就一点儿不惧。而且那上马的身姿,更是……啧啧……”连声赞赏,却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说出自己那一瞬间的震憾,只能连连摇头,最后说道,“你没听到,连峻小王爷也给她喝彩!”
原来,第一天发生的事,在易红珠心里,自然是奇耻大辱,可是她那上马的一瞬,落在这位卫二公子眼中,竟然说不出的赞赏。
原来,他是瞧上易红珠!
难怪他巴结不上!
莫寒月微微勾唇,点头道,“二哥,我知道了!”
卫敬飞大喜,问道,“十一,你说此事可成?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讨那位易大小姐的欢心?”
怎么做都不行!
莫寒月心中暗暗冷笑,却只是淡道,“二哥既已瞧中,处处跟着她就是,不要受几个冷眼,就自个儿使气躲开!”
“就……就处处跟着?”卫敬飞难以置信的瞪眼。
“二哥!”莫寒月淡笑摇头,说道,“那日的事二哥既然瞧见,又岂会不知道?这位易大小姐心高气傲,又是个不认输的主儿?”
“我自然知道!”卫敬飞点头,心里又有瞬间的不稳,低声道,“易家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她又是易家的嫡长女,自然……自然不会将我瞧在眼里?”
受这几天的白眼,他倒是长些自知之明!
莫寒月微微挑唇,却道,“她既然心高气傲,过几日挑选赛马的人选,自然也不愿落选,是不是?”
卫敬飞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止是她,我瞧侯大小姐和两位罗小姐也练的极为辛苦!”
莫寒月点头,叹道,“她的心思既然都在赛马上,二哥缠着说旁的,她自然不愿。若二哥只陪她练马,给她牵马送水,她岂会不知二哥的好处?”
卫敬飞迟疑道,“横竖我是堂堂相府公子,去给一个女子牵马送水?”
他还想端着他相府公子的架子?
莫寒月好笑,轻轻摇头,说道,“二哥可曾看到几位王爷的马鞍?”
卫敬飞一愕,问道,“王爷的马鞍怎么了?”
莫寒月见他一脸茫然,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几位王爷的马鞍下,都挂着好几只水囊,你道都是给自个儿备下的?”心里不禁暗暗摇头。
这位卫二公子,枉自自高自大,实则是草包一个。
卫敬飞被他一说,这才恍然,惊的瞪大眼睛,问道,“十一,你是说,你们常常跑开就是半日,饮水都是王爷给你们备下?”
小姐们的马鞍上,可没有见过水囊。
莫寒月听他终于明白,这才点头,说道,“有时中途缺水,身边儿又未跟着随丛,也是王爷、公子们去寻水!”
卫敬飞听的瞪大眼,想尊贵如景郡王等人竟会为女子去做这等事,终究难以置信。
莫寒月见他眼中都是惊讶和不信,不由轻叹一声,也不愿再多说,说道,“若二哥不愿,也倒罢了,只是这几日大伙儿的心思都在赛马上,此事只能在赛后再说。更何况,我们要在这草原上呆三个月,有的是机会!”
卫敬飞将信将疑,说道,“等到赛马一结束,我们要回去当值,怕是小姐们也不会轻易出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几日前,二哥可曾想到会有机会结识这许多的小姐?”
那倒也是!
卫敬飞点头,向她注视片刻,说道,“那为兄就等妹妹的好消息!”说完起身,连茶也不饮,大步而去。
也就是说,将易大小姐的事,全部推到她的身上?
莫寒月浅浅笑起,饮一口茶,才唤夏儿进来更衣,说道,“今日时辰虽早,好在外头有些风,就早出去些时辰,你横竖也不能跟着,不用跑这一趟!”
夏儿忙道,“奴婢随小姐过去,等小姐上马,奴婢再回来就是!”这几天看谢霖、罗越等人始终与莫寒月一道儿,倒也不再担心。
莫寒月好笑,说道,“又何必跑来跑去?”执意将夏儿留下,自个儿出行宫向马场去。
走进马场,只见整个马场上空无一人,莫寒月忍不住苦笑,喃喃道,“还真是来的太早!”
正在迟疑,就听身后马蹄声“得得”,峻小王爷含笑的声音道,“今日十一小姐倒早!”
莫寒月回头,就见他懒懒的跨在一匹赤红马上,正慢慢向她行来。
好马!
莫寒月心里暗赞一声,淡笑道,“峻小王爷今日也这么早,不怕晒黑吗?”
宇文峻听她取笑,不禁低笑一声,竟不反唇相讥,左右瞧去一眼,扬眉道,“今日不但旁的小姐不曾来,御马也还没有带出,十一小姐是要回去,还是……”在自己身前的马颈上轻拍,笑道,“可想来试试?”
莫寒月目光在马头上一停,微笑道,“马儿被臣女骑去,王爷又该如何?”
“自然是同乘共骑!”峻小王爷扬眉,带着抹笑意。
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莫寒月微微抿唇,摇头道,“此举怕会有辱峻小王爷的清誉,臣女不敢!”
清誉?
峻小王爷好笑,说道,“怎么,十一小姐也终于知道什么叫清誉?”纵马向前,向下伸手,扬眉道,“怎么,十一小姐惧怕本王?”
“惧怕?”莫寒月扬眉,好笑道,“臣女怕王爷什么?”
峻小王爷笑道,“若不是怕本王,为何与小皇叔可以同乘,却不敢和本王共骑?”
激将法?
莫寒月微微扬眉,含笑道,“那臣女倒是却之不恭了!”倒要瞧瞧这小子想玩什么花样?
上前一步,正要去抓他手掌,就见一个御马监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奔来,向二人一礼,说道,“峻小王爷,十一小姐,奴才不知道二位早到,实在该死,烦十一小姐稍等,奴才这就去牵马!”也不等二人应,转身飞奔。
莫寒月微微耸肩,低笑一声收回手掌。
峻小王爷不禁咬牙低骂,“不开眼的奴才!”但知道已说不动莫寒月,也不再强劝。
隔不过片刻,小太监牵着莫寒月寻常骑的御马赶来,交到莫寒月手中,连连告罪。
莫寒月微微摆手,笑道,“无防!”挥手命他退去。
峻小王爷坐在马上,侧头向她斜睨,笑道,“不知今日十一小姐要如何上马?”
前几日都是旁人送她上马。
莫寒月向他一瞪,回身四处张望一眼,见再没有半条人影,这才纵身跃起,攀上马鞍的瞬间,身子跟着腾起,轻轻巧巧落上马鞍。
“好功夫!”峻小王爷击掌,含笑倾过身子,低声道,“十一小姐,这一手若被旁人瞧见,十一小姐要如何解释?”
莫寒月回头向他一望,扬眉道,“这上马的功夫,不是各位王爷所教?看到又能如何?”再不理他,手中马缰一抖,催马向草原上驰去。
峻小王爷微愕一瞬,跟着哈哈笑起,说道,“丫头,你这耍赖的功夫,倒是得自本王的亲传!”纵马赶上,与她并羁而驰。
这几日来,虽然日日练马,可是有谢霖、罗越等人随时跟着,又有许多的公子、小姐在近处,并不能尽兴。
而此刻这马场中只有二人,草原上更是一片空寂,莫寒月这一催马,但觉耳旁风声呼呼而过,顿时性起,径直越过马场的围栏,冲上草原,不断催马疾驰,向草原深处驰去,再也不加一点掩饰。
宇文峻本也是个无拘无锁的性子,见她冲出马场,也不出声阻拦,而是高声欢呼,跟着跃出,在她身后奋马疾驰。